沈阳古城
都说“仗义每逢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可这句话是真是假,说得有没有道理,老百姓们可是真没有那个闲空儿去琢磨,可要说用这句话来形容卖狗肉的冯老六,先不说别人,这新民县周边的老百姓就肯定就不会答应。
先讲讲这冯老六是个什么东西,整天偷鸡摸狗不说,耍个小钱从来就没有认账的时候,那您肯定要问了,要是耍大钱呢?压根儿就没那个节目,冯老六这孙子出门儿兜里从没就超出过五个大子儿的时候,抠门算是把墙皮都尅掉了!
冯老六是新民县的坐地户,会一手炖狗肉的手艺,平时总爱胡咧咧“当年老罕王就是吃了我们冯家的狗肉,才势如破竹进的山海关!”也真是难为这孙子了,但得就上个炒盐豆子都不能喝成这个奶奶样!
满洲人不吃狗肉是祖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寻思的,竟然能用老罕王来编故事,也真是难为他了。冯老六卖狗肉也没个铺面,就靠着挑着挑儿走街串巷吆喝着卖,他也不是总卖狗肉,逮到啥卖啥,冯老六卖啥取决于最近他能顺手“拿”到啥!
毕竟新民县城十里八乡的狗一听到冯老六的吆喝,那早就吓得没魂儿了。你瞧瞧就这么一位主儿,您要是说冯老六“仗义”别说人不答应,就是狗也不答应!
冯老六就是这么一个破落户,没有正经营生的货。走在大街上老百姓都躲得远远地,生怕招惹上这尊瘟神都了不开。
烈马
冯老六可能是常年见狗就杀的原因,天生自带煞气,猫啊、狗啊、甚至牛马之类的大牲口见到冯老六都是服服帖帖的,据说早年间牲口市里曾从边外贩过来一匹枣红马,因为牲口市紧邻西大营,当兵的枪声惊了枣红马,这枣红马一路连冲带撞伤了不少人,顺着电道就冲到了新民城的中央大街上。
也是凑巧,冯老六挑着挑儿也从胡同里转悠到大街上,和枣红马走了个面对面儿。这要是换了旁人早就挑子一扔跑得无影无踪了,这冯老六也是胆儿肥,不躲不让就站在枣红马的正前方,看也不看地往前走。
周边买卖铺子里看热闹的人们都给冯老六捏了一把汗,“这下子可算是完了!冯老六非得让这枣红马撞废了不可,可怜这马贩子了,买卖做不成还得惹上一身官司!”
说也奇怪,这发疯了的枣红马眼瞅着要撞到冯老六了,只见嘶鸣一声,前蹄高高跃起,随即打着响鼻又重重落下,那样子乖巧的就如同自家养的猫狗一般,和刚才那气贯长虹之势简直云泥之别。
“谁家的疯马?有主儿没有?没有冯爷可就牵走了!”冯老六上前挽住马的龙套,就想把马拉走,这马服服帖帖,打着响鼻刨着蹄子任凭冯老六牵着离去。
蒙古老客
冯老六还没走多远,只见牲口市那面几个穿着蒙古袍子的边外老客,急急忙忙就顺着电道追上冯老六,点头作揖地向冯老六表示感谢。
“做个揖就完了?你知不知道你家冯六爷费了多大的劲儿吗?这马要是真给谁家孩子踏上了,你就摊官司了,知道吗?可着新民县你打听打听,除了冯六爷谁能降服得了这畜生?我和你讲不给三块大洋,你别想把马牵走,咱们去衙门口评理去!”冯老六挺胸叠肚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
冯老六一顿吓唬讹了边外老客三块大洋心满意足挑着条儿,顺着大道就没影了!街边看热闹的老百姓没有不骂冯老六缺德的。但你还别说,这批受了惊吓的烈马想不到见到冯老六这臭无赖还真就变得服服帖帖的,看来老话的真没错“凶鬼怕恶人”说的真是有道理!
冯老六能辟邪这消息不知道是谁编排出来的,反正有那么一段时间新民县哪家买卖铺子生意不好或是家宅不宁,都会好酒好菜把冯老六请过去住上一晚,第二天再给冯老六兜里揣上几个,就算是完活儿!
无赖
冯老六住完一宿生意到底能不能好,家宅能不能平安,谁也不知道!就是个解心疑的活儿。老年间人们都迷信,生意哪怕是不好,也找不到冯老六,毕竟冯老六也不是财神爷,冯六爷都睡了一晚的买卖铺子,那肯定没有不干净的东西,买卖不好就从其他方面找找原因呗!
自打冯老六能够辟邪、驱邪这说法一宣扬出去,冯老六还真就多了一份进项,省的再走乡串屯子到处偷狗了!这个钱儿赚得省心省力,那叫一个自在,别提这冯老六一天到晚有多美了!
可说书唱戏的不都说了吗“花无百日好,人无千日红”冯老六这潇洒自在的日子没过几天,就到了民国二十年的九一八了,你想想太平盛世老百姓才会想着怎么样才能多赚钱,怎么样才能家宅平安,这会儿整个国家都不太平了,谁还有心思去请冯老六去驱邪啊!
冯老六嘴里骂着东洋的鬼子,就只能再次的重操旧业走乡串巷到处去踅摸狗,毕竟卤狗肉的手艺再好你没有原材料也是不行啊!
小贩
冯老六不光狗肉卤得好,杀狗扒皮自然也有绝活儿,可不像朝鲜族人杀狗的时候还得吊大脖子,单纯依靠勒。那都太麻烦!
无论多凶悍的狗见到冯老六那四腿都得筛糠,连叫都不敢叫一声,冯老六抓着狗的天灵盖上的狗皮,将狗头提起来,从后腰掏出杀狗专用的弯刀,两下在狗的脖子上割开一个十字花的口子,这狗也就一命呜呼了!不需十多分钟,一狗皮就能让冯老六一点不糟尽地全给剥下来。
手艺再好,世道乱,也白搭!这不吗,冯老六一连在新民县城周边转了十多天了,一条能看上眼的狗都没有,可也是,现在兵荒马乱的人找口吃得都难,上哪还有闲心养狗看家去,再者说了,都是庄家汉子,除了几亩薄地还有啥可看的!现如今东洋人当家,这地说不准能不能保得住都得两说着!
回到城里的冯老六,也没找到狗,百无聊赖沿着街边四处瞎转悠,得找个饭辙啊!再这么悠荡下去可真要喝西北风了。
就在冯老六转悠到街边的拐角处,就远远地听见一阵嘈杂的叫喊声,几个穿着东洋服装的鬼子正在怂恿一条大狼狗对着几个小要饭花子追咬取乐呢!
乞丐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到处找狗,这狗不就在眼前吗!以往那些土狗宰杀之后身上没有二斤肉,你看看人家东洋人养的狗真是毛光锃亮,这有现成不“牵”我还上哪去踅摸啊!
冯老六赶紧闪身躲进一户杂货铺子里,扒着门帘偷眼往外瞧,只见那条大狼狗追着小叫花子直接跑到了一处小胡同里,冯老六回头向那几个东洋人望去,东洋人一副志得意满的架势,并没有跟着狗追进小胡同,估计也是拿小叫花子的命来开心。
冯老六心里寻思着“这事儿做得也太他妈的缺德了,我只是偷狗,东洋人竟然纵狗伤人,那妥了,我今天就教教你到底该咋做人、该咋养狗!”
冯老六趁人不备小跑着跟进了小胡同,一连跑了几十米,才听到一个孩子的哭声,只见那个小叫花子被狗堵在一个墙角,正在咬着小叫花子的脚踝,晃着脑袋拖拽呢!小叫花子脚踝上血流不止,那副样子把平时吊儿郎当的冯老六都看得胆战心惊的。
日本侨民
冯老六把手指放到嘴中打了一声又尖又响的口哨,撕扯小花子的大狼狗顿时停了下来,转身向冯老六望去,顿时就像是被打断了脊骨一样,刚刚还嚣张摇着的大尾巴,一下子夹到了后腿之间,趴在地上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冯老六才懒得理会这只东洋狗装出的可怜相呢!轻车熟路,提狗头,拔刀,三下五除二,就把狗给解决了。看得小叫花子竟也一时忘了哭叫,想不到还有这种人,一条凶巴巴的东洋狗见到了都能够任凭宰割,难道是施展了什么法术不成?
“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赶紧滚蛋!一会儿鬼子看见你非得整死你不可。”冯老六凶巴巴的对小叫花子说道,小叫花子费劲地扶着墙,站了起来挪着脚步向胡同尽头走去。
“等等,这玩意回去烧成灰敷到伤口上好使!”冯老六用刀把狗尾巴割了下来,扔向小花子说道“我告诉你啊!别给我出去胡咧咧,不然你也像它似的知道不?”冯老六又指向肩膀上死狗。
日本军犬
自打冯老六在胡同里宰杀了东洋人的大狼狗,可算是找到发财的道儿了,还上哪去“牵”狗去!东洋人都给养的膘肥体壮的了,不就是给我预备的吗!
冯老六从此以后也就不再走乡串巷的到处踅摸狗了,而是把精力全都放在了铁路沿线的日本居民区,日本人吃的饱,家家户户养的狗也是膘肥体壮,一只狗至少能出三四十斤的肉呢!
冯老六凭着自己独特的气质和过硬的杀狗本事一时间“牵”了不少的东洋大狼狗,反正这些玩意儿能卖得出去,就赚俩钱花花,卖不出去自己留着吃也能解馋。
在这兵荒马乱的日子里想不到冯老六还能有肉吃,实在是难得!
民国二十二年的秋天,新民县闹“胡子”,当天砸了日本人在新民的南满株式会社的响窑,小鬼子可算是气坏了,这胆子也是太大了,就在奉天城的眼皮底下,你们就敢端了南满的株式会社,这岂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吗!
土匪
小鬼子紧闭新民县四城门,城门楼子上还架起了机关枪,还从奉天马路湾儿的宪兵队调来了增援部队,摆出了不把这帮无法无天的“胡子”全都抓起来誓不罢休的架势!
城里军警把小小的新民县城主要街口都给封锁的水泄不通,冯老六这天犯懒病了,哪都没去,一觉睡到大天亮,直到听见大街上人喊马嘶的才披上衣服想扒着院墙瞅瞅到底是咋回事儿!
冯老六趴在墙头上见街道上都被“黑帽”衙门都给戒了严,寻思着,可能是出大事儿了,今天我的狗肉看样子是卖不成了!得嘞,回去再睡个回笼觉吧!“还是鬼子体谅我们老百姓啊!”
冯老六抻着懒腰,就回到了自己的三间破草房,只见外屋地上一个陌生的中年汉子不知道啥时候溜了进来,一身血迹倚在灶台的地上。
东北草房
见冯老六推门进来,赶忙把手里的匣子炮指向了冯老六“你是谁?”“嘿!你可倒好,悄默声地跑到我家来了,还用枪指着问我,我是谁?你猜呢?”这冯老六街头不要脸的痞劲儿上来了“我还想问你是干嘛的呢?别把那破玩意儿比比划划地指着人,赶紧放下!”冯老六说道。
“我是东胜,刚刚砸了鬼子的南满株式会社,这不挂花了吗!跑到你这避避咋样?”来人对冯老六说道。
说句题外话,这东胜是辽西地区一个比较知名的绺子,以胆大、管儿直、敢干在辽宁地区十分闻名。
冯老六总是走街串巷,自诩半个江湖人儿,哪有没听过东胜的威名的道理,赶紧收起自己的无赖像,毕恭毕敬将东胜搀扶到里屋的炕上。
“啥都别说了,兄弟你能到我这儿嘎达避难,说明你没拿我当外人儿,你就在我这儿安心养病,好了你愿意啥时候走就啥时候走,当成自个儿家就完了!”冯老六能够结识东胜这样的江湖大人物也算是祖坟上冒烟了,毕竟东胜不是落难冯老六要想结识东胜那可老鼻子难了!两条线上的火车碰不到一块儿去啊!
冯老六经常和刀打交道自然备下不少刀创药,随即就拿了出来给“东胜”上药。“东胜”的伤不算轻看样子还得将养些日子能好。家中有卤好的狗肉,平时冯老六自己也爱喝点,酒也是不缺,就和“东胜”二人坐在家中喝起了小酒。
一连几天冯老六都对“东胜”照顾得都挺周全,冯老六又去街上转了几次,都没发现解除戒严的动向,看样子还得需要些日子“东胜”才能出城。
日本人为了追查东胜的下落用上了从奉天马路湾儿宪兵队带来的军犬,沿着新民县的大街小巷逐条街道进行排查,“东胜”心下一沉“坏了,鬼子哪怕是找不到我,可这狗鼻子灵啊,它能闻到我啊!”
冯老六见“东胜”面露为难之色,当下哈哈大笑道“兄弟,你别怕,我就是杀狗的。不管啥狗,见到我都服服帖帖的,放一百个心吧,没事儿!”
冯老六把自己常穿的衣服给“东胜”换上,随即把“东胜”换下来的衣服塞到灶坑里烧了。
果然排查到第三天的头儿上,终于排查到了冯老六的家里,几只军犬到了冯老六家的门口死活就不愿意进门,是几个日本兵连拖带拽地把狗拖进院里的,冯老六大大咧咧地坐在院子里李子树下,几只军犬一下子失去了往日的威风,任凭鬼子兵的打骂就是不玩活儿。
鬼子兵也没见过“东胜”到底长啥样,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只有两个老爷们儿,也没见到有任何异常,就草草结束了搜查去了下一家。
冯老六还颇为得意的和“东胜”显摆“我说没事儿吧!啥狗见我都得哆嗦!”,可恰恰如此也为冯老六的悲剧埋下了伏笔,这是后话,我们稍后再说。
全城大拉网一通折腾,也没搜查到“东胜”鬼子兵很快就解除了戒严,“东胜”提出要出城的想法,冯老六马上雇了一挂马车,陪同着“东胜”除了新民县的南城门。
就在冯老六独自一人返回新民县城的时候几个日本兵,就把冯老六架了起来,塞进了挎斗摩托就直接压到了奉天的宪兵队。
宪兵队这个鬼地方,进去基本上能有活着的人出来的,冯老六心里琢磨“看样子事儿应该是不小!能是东胜的事儿吗?”
还没容得冯老六寻思呢,就迎来了对他的第一次审问,“你到底是做什么的?狗为什么怕你?”
“我做什么的?我没杀人没犯法,自己出苦大力赚钱吃饭呗!狗怕我,我哪知道啊!”冯老六还是一副无赖相,自己心里琢磨着“他东胜能在新民县立光棍儿,我也不能跌份儿啊!我今天就要在奉天的宪兵队立一把光棍!”
冯老六的罪没少遭,原来日本人见军犬看到冯老六就害怕,就已经心里起疑,把他和日本狼狗不断丢失的事儿联系了起来,其实日本人更想知道这冯老六到底有什么绝技这才是最重要的,因为这手艺,它们日本人能用得上!
冯老六能有什么绝技,其实不过杀得多罢了!狗见到冯老六自然畏惧其身上同类的血腥味,所以在冯老六身边不敢嚣张跋扈!
冯老六被鬼子折磨得没有个人性,就把他扔到军犬的狗笼子里寻思喂狗算了,可是人高马大的大狼狗见到早已经奄奄一息的冯老六竟然趴在地上连声都不敢发出来!
最后日本人见实在从冯老六嘴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就一枪解决了冯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