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51回,薛宝琴以自己的游历经历,编了10首怀古诗,并以诗为谜面,各打一个俗物。相对于书中其他谜语或有谜语意思的判词,怀古诗的谜语有几个特点:一是没有明确告知谜底,或者说不象判词、花签等一样,没有明确告知针对的对象。仅以怀古的形式出现,这就给人以更多的联想,因为,在红楼梦中,有很多的诗词曲赋都不是凭空而作的。二是在绝大多数版本脂批中,对这几首诗都没有很多的评论,有的也只是简短的、没有实质上的评价(如在蒙回末总评中,对这10首诗有“别有情思,迥非凡艳”的评价)。而其他的谜语、诗词大抵都有不少的批语,不知这是什么原因。
由于没有给出谜底,兼之谜面也比较隐涩,所以猜起来有一定的难度。有几个一直是众说纷纭,终无定论。除了谜底以外,也有部分红学家和红楼爱好者,从其他谜语的寓意出发,认为谜底应该也有一定的暗示或寓意,从而更进一步增加了这几首诗的神秘。
关于如何破解谜底,我认为应该遵循几个原则:一是按照书中要求,谜底应该是“俗物”,也就是说是日常生活中的物品或者是经常见到的东西。二是按照猜谜的一般规则,无论是寓意、双关、谐音、拆合,还是其他,谜面和谜底应有更多的扣合点,而不是1加1等于几的疑问,只有这样才能增加谜语的精巧和奇妙。三是与书中类似的相互联系,印证,既可以考虑暗示的意思,也不要受此拘泥。按照上述原则,下面分别作一归纳(不是我猜出的哦):
赤壁怀古 其一
赤壁沉埋水不流,徒留名姓载空舟。
喧阗一炬悲风冷,无限英魂在内游。
这首怀古诗写的是赤壁之战火烧曹军的故事。谜底是法船。
法船是古代一种在丧葬时用纸糊的祭祀品,船形,里面坐小鬼和死者的模型,法船并不放入水中,仪式结束后焚烧掉。从诗中水不流,徒留名姓,一炬,英魂等字眼可以看出,法船是比较合适的。
交趾怀古 其二
铜铸金镛振纪纲,声传海外播戎羌。
马援自是功劳大,铁笛无烦说子房。
此首怀古诗写的是汉马援招军的故事。谜底大部分为“喇叭”。陈毓罴解释如下:“作为灯谜来看,头两句是说喇叭用铜铸成,其声高亢,音量宏大,吹奏起来,可起传达号令,整顿队伍,统一行动和鼓舞士气的作用”。“三四句因喇叭在旧时俗名‘马上招军’,骑兵集合队伍向敌人发动攻势,每以之为前奏,作者赞扬此物建功甚大,比张子房所用‘铁笛’还要好。”
钟山怀古 其三
名利何曾伴汝身,无端被诏出凡尘。
牵连大抵难休绝,莫怨他人嘲笑频。
谜底为“傀儡”。此谜争议较大,主要是耍猴和木偶、傀儡的争议。之所以说耍猴不合适,不是谜面的问题,主要是在薛小妹制谜的前面,就是第五十回有湘云编的 “耍的猴儿”的谜语:“ 溪壑分离,红尘游戏,真何趣?名利犹虚,后事终难继。”除了湘云这首谜的谜面谜底扣合十分贴切之外,意境与钟山怀古也不同,此首怀古诗写的是六朝南齐周颙隐于钟山沽名吊誉、后又出任海盐令的故事。沽名吊誉岂能等同与名利犹虚呢?
淮阴怀古 其四
壮士须防恶犬欺,三齐位定盖棺时。
寄言世俗休轻鄙,一饭之恩死也知。
此首怀古诗写的是韩信的故事。谜底为“打狗棒”。对此,太平闲人释曰“诸恶业,死有余恐。北俗,人死则以饭一碗,插三秫桿,煨面为槌供之,槌名打狗棒,供亡者过恶狗村用之。诗中有行善抑恶的意思,大家不要轻视乞丐,也许来日人家会飞黄腾达。
广陵怀古 其五
蝉噪鸦栖转眼过,隋堤风景近如何。
只缘占得风流号,惹得纷纷口舌多。
这首怀古诗写的是隋炀帝沿运河南游的故事。谜底应为柳絮。‘蝉噪鸦栖’、 “隋堤风景”点明了是‘柳’,所以很多谜底,如柳木牙签、雪柳都离不开柳。之所以说是柳絮,一条重要的原因是第七十回有几首《柳絮词》,象《唐多令》林黛玉:“ 粉堕百花洲,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对成毬。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舍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还有《西江月》薛宝琴:“汉苑零星有限,隋堤点缀无穷。三春事业付东风,明月梅花一梦。几处落红庭院,谁家香雪帘栊?江南江北一般同,偏是离人恨重!”等等。其中“隋堤点缀无穷”和 “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等语句,印证了只有柳絮才能占“风流”之“号”!
桃叶渡怀古 其六
衰草闲花映浅池,桃枝桃叶总分离。
六朝梁栋多如许,小照空悬壁上题。
这首怀古诗写的是东晋王献之之宠妾桃叶渡江的故事。谜底为“油灯”。
“衰草” “闲花”分别是为油灯的灯草、灯花; “浅池”为油灯的“灯盏”。 古代油灯是两件套,底座和油池是套在一起的,穷人家油灯大多是陶制的,所以说“桃枝桃叶总分离”, “六朝梁栋多如许”,意思为灯草在燃后化为青烟和灰烬,六朝梁栋的命运大都如此。最后一句说一般油灯都是放在比较高的墙上一个突出专放灯的地方。
青冢怀古 其七
黑水茫茫咽不流,冰弦拨尽曲中愁。
汉家制度诚堪叹,樗栎应惭万古羞。
这首怀古诗写的是王昭君出塞一事。谜底应为“墨斗”。墨斗盛满了墨汁,但不能流动,只能漫漫渗出,所以有黑水茫茫咽不流。 “冰弦”是墨线,“拨尽曲中愁”是双关,指弹墨线必直,也就是拨曲为直。最后两句意思是,作为一种汉族人的发明,确有感叹之处,但樗栎这些灌木是没有机会弹上墨线加工成材的。
马嵬怀古 其八
寂寞脂痕渍汗光,温柔一旦付东洋。
只因遗得风流迹,此日衣衾尚有香。
这首怀古诗写的是杨贵妃马嵬自杀的故事。谜底为“香皂”。此谜因为谜面相对直白,争议不太大。
蒲东寺怀古 其九
小红骨贱最身轻,私掖偷携强撮成。
虽被夫人时吊起,已经勾引彼同行。
这首怀古诗写的是《西厢记》中红娘的故事。此谜语争议不小,谜底有“骰子”、“鞋拔”、“红天灯”、“‘鞭炮’、“耳坠”等。我比较认同陈毓罴的答案——鞭炮: “小红骨践最身轻”,“小红”,是说体积甚小,颜色鲜红;“骨践”,是指炮壳用废纸制成,其值甚践;“最身轻”,是说作为小炮,分量却很轻。第二句:是指撮鞭过程,向纸捅中塞入火药,撮紧,最后还要注意安全,所以说是私掖偷携强撮成。第三句写燃放时被人用竹竿吊起。‘夫人’妙语双关,一方既可解作‘此人’,另一方面又暗示出用来吊起之物是竹子(竹夫人”)。第四句 “勾引彼同行”是许多小鞭炮是用药线串在一起,引燃后,共同燃尽。
梅花观怀古 其十
不在梅边在柳边,个中谁拾画婵娟。
团圆莫忆春香到,一别西风又一年。
这首怀古诗写的是《牡丹亭》的故事。谜底是团扇。扇子在夏天用,冬天不用,所以说不在梅边在柳边,团扇上一般都画仕女图,所以说个中谁拾画婵娟。扇子一般是热天使用的日用品,所以说一别西风又一年。
杨兴让先生对怀古诗有一定的研究,本文参考了他的著作。但他的一些观点不敢苟同。比如文庙——交趾怀古谜底、陵墓——淮阴怀古谜底、石头城——钟山怀古谜底等,显然不是什么“俗物”,另外,松柏——青冢怀古谜底、马兰——梅花观怀古谜底等也有牵强附会的痕迹。究竟这十首怀古诗到底是指什么“俗物”,恐怕也只有薛小妹自己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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