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网12月1日讯(记者 刘佳)“我们学校不是名牌大学”“你的专业能力也没有很强”“公务员考试竞争多激烈啊”……这是一段来自学校就业辅导员的“日常问候”,据研三学生安迪透露,类似这样的“就业灵魂拷问”她隔三差五就会收到。但对于辅导员而言,“就业率魔咒”以及来自社会、校方、家长的多重压力,无疑让他们成为有苦难言的“夹心”。
据教育部、人社部公布的数据显示,2022届高校毕业生规模预计1076万人,同比增加167万人。11月20日,“2022届高校毕业生校园招聘月”系列活动启动,2022届高校毕业生也正式进入就业求职季。而有关就业率的“暗战”,却早已在高校内部打响。
11月7日,大学生在山东科技大学秋冬校园双选会现场寻找合适职位。新华社发 张进刚 摄
辅导员自编“催就业话术”
为了鼓励毕业生就业、尽快就业,高校辅导员们有着一套属于他们的“催就业话术体系”。北京某“双一流”高校硕士毕业生张杨告诉中国网记者,目前,还处于2022届高校毕业生就业的初级阶段,学校还是以积极为毕业生与企业间创设沟通交流渠道为主。但2022年考研结束,进入明年的3、4月份,学校才正式迎来“就业冲刺期”,届时,各类“催就业话术”将悉数尽献。
一名深谙高校就业辅导员工作的高校教师马蕊向中国网记者透露,“亲情牌”“爱校牌”“焦虑牌”……都将成为辅导员们的“杀手锏”。更有甚者,会给毕业生“指出一条明路”——参军、创业或把人事关系转到亲戚公司名下。一时间,就业辅导员成为高校毕业生手机上的“常用联系人”,甚至有学生感慨“愿意飞行模式一辈子”。
4月23日,学生在招聘会现场查看企业招聘信息。新华社记者 张龙 摄
各专业就业率“一刀切”
对就业率的执着,是每所高校讳莫如深的本能。这与上级教育行政部门制定的评价杠杆不无关联。中国网记者梳理发现,在教育部2003年发布的《关于进一步深化教育改革,促进高校毕业生就业工作的若干意见》中明确提出,从2003年开始,对连续三年本专科7月份毕业生就业率低于本地区平均就业率的高校,控制其专业总数。高校就业率甚至成为办学评估的“红线”,至今仍或多或少地影响着高校的治学。据一名业内人士介绍,此前,炒作就业率的风声有所收紧,但因为去年疫情影响,就业率再次被唤醒,各地、各校认领就业率“军令状”。
由此产生的,是高校及就业辅导员的“唯就业率论”。“在学校的鼓励下,我们当然要把工作做到最好。”北京某“双一流”高校学院团委书记、主抓就业工作多年的教师刘豪这样说道。他告诉中国网记者,在他们学校,就业率是学校招牌,各专业始终保持100%全员就业,这已经成为每个学院的“默契”。但就业率实则也备受辅导员们的诟病。一名来自北京某普通高校的学院团委书记夏梅对中国网记者说:“每个专业的就业情况不同,有公司主动上门供不应求的,也有冷门的老大难专业。都要求同样的就业率,不科学。”
这一点,在麦可思研究院发布的《2021年就业蓝皮书》中得以印证。数据显示,2020年本科就业绿牌专业包括:信息安全、软件工程、信息工程、网络工程、计算机科学与技术、数字媒体艺术、电气工程及其自动化,即需求增长型专业;2020年本科就业红牌专业包括:绘画、音乐表演、法学、应用心理学、化学。
11月7日,大学生通过扫码了解招聘岗位信息。新华社发 张进刚 摄
“慢就业观”泛滥致“毕业剩”
在“就业率狂欢”之外,来自社会、家长甚至学生本身的压力,是造成“催就业”现象产生的另一原因。“学生‘怠就业’的状态和家长、社会期盼他们早日就业的心情,都让我们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夏梅的话,道出了很多高校及就业辅导员的心声。
今年,高校毕业生规模首度破千万,同比增长167万人。数据耸人,但毕业生就业市场就真如此焦灼吗?北京高校毕业生就业指导中心主任匡校震给出了否定的回答。“每年,我们也会对用人单位进行前期的摸底调查,统计市场岗位数量。”匡校震告诉中国网记者,从历年统计数据来看,市场性岗位数量远远超过毕业生数量。从北京地区历年的高校毕业生就业率来看,基本能保证在96%上下。即便是受疫情影响最大的2020年,年初,北京制定了高校毕业生就业率达85%的计划,最终超预期完成。“这让我们发现,不是就业难,而难在毕业生的定位。”匡校震坦言,在当今的毕业生群体中,在择业时不乏有抱着“钱多、事儿少、离家近”心态的学生,而最终被剩下的也大多是这类学生。麦可思研究院副院长马妍也向中国网记者透露,从数据显示,2020届正在求职或被剩下的毕业生,约六成以上是曾收到过录用通知的,但与预期不相符使他们始终待业。除此以外,则是那些“慢就业”的毕业生。
在“慢就业观”及自我认知不清晰等因素的影响下,很多毕业生被剩下,这也使得高校及就业辅导员被迫“催就业”。通过刘豪的讲述,中国网记者发现,这样的毕业生已经成为一种现象。“他们有各种各样的借口,不着急就业。比如,要考研,但有的两三年都考不上;还有的,家里不着急,先慢慢观望。”对于这种完全没有就业意愿,甚至以“学历避险”方式逃避就业的,高校几乎束手无措。“以前,一些高校曾向教育部建议能不能将完全没有就业意愿的学生排除在就业率统计基数中,但最终被驳回。”匡校震说。
5月19日,广州市海珠区“优才计划”教师专场招聘会现场。新华社记者 邓华 摄
打破“唯就业率论” 创设多维评价指标
在以就业辅导员“打前战”的高校“催就业”模式下,各高校就业率纷纷“飘红”。从学校公布的就业率数据显示,2020年,清华大学本科毕业生就业率97.7%,上海交通大学本科毕业生就业率95.08%,北京交通大学本科毕业生就业率97.56%。除以上重点“双一流”高校外,地方性高校就业率数据往往更可观,甚至不乏近100%或已经实现100%的就业率。但与各高校飘红的就业率形成鲜明反差的是,高校毕业生的就业稳定性和满意度。
根据国家统计局今年5月份公布的数据显示,今年4月,全国城镇调查失业率为5.1%,与3月相比下降0.2个百分点,但16岁至24岁年轻人调查失业率依然维持在13.6%的高位,其中离校不久的年轻人失业率较高。就业就失业、就业即跳槽,对于这一现象的产生,匡校震直言,不能排除催就业给毕业生带来的就业压迫。
做好“六保六稳”工作,就业率并非唯一衡量标准。对此,高校就业指导教师、专家呼吁,可以通过建立跟踪机制、模糊就业率数据等方式,弱化排名、优化就业供给侧。
夏梅建议,是否可以建立“就业率回头看”机制,即当年就业率仅作为考量维度之一,同时还可参考1至3年内该校各专业的就业情况,包括满意度、收入分析等。对此,匡校震表示,“回头看”机制在广泛采样方面存在困难,特别是年限越久,问卷回收率越低。目前,北京采取年度就业调查问卷的方式了解毕业生就业和用人单位的情况,其中包括就业满意度和薪酬待遇等,整体水平良好,“满意”及“非常满意”占七成以上。此外,在就业率排名方面,北京也曾采取过分段公布就业率的办法,即公布就业率80%以下、80%以上、90%以上的梯队学校名单,降低高校的心理负担。
在一味追求就业率之外,提高就业服务质量也至关重要。对此,部分高校也已经在内部形成了本校的就业评估报告,其中包括各专业就业情况、行业发展情况及用人单位调查,以便对用人双方提供更好、更精准的服务,从而优化学校专业设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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