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国栋 三剑客
题图/大唐 三剑客
学校宿舍的台灯下,对着电脑显示屏,我的心里五味杂陈,双手置于键盘上,原本一肚子的话却不知从何敲起,今天是12月31日,2020阳历年的最后一天。
一年到底有多长,正如抖音上的文案所说:
目之所及,皆是过往。
对于我来说,2020,注定是极不平凡的一年。
年初,我拖着拉杆箱离开部队1号门的画面恍如昨日,等待了5年,终于可以休假回家过个年。
可万万没想到,回到家的第五天即除夕夜,春晚上的一首诗朗诵向全国人民宣告了武汉的新冠疫情,平地一声雷。
紧接着,隔离正中我怀……
第一次隔离
第一次隔离便是从大年初一(1月25日)开始的,准确来说叫居家隔离,起初的日子是在吃好喝好玩好中度过的,一字以蔽之:“躺”。当时大家都以“在家躺着就是为国家做贡献”这句话进行自我标榜,因为谁也不曾想过有一天能够躺得如此心安理得。对于好动的我来说,“躺”久了并不舒服,像是提前过上退休生活,加之先前制定好的休假行动方案全都泡汤,现在连大门都出不去,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年假瞬间它不香了。
但是,集大局观和责任感于一身、作为党员干部的我很快就想通了,决定“痛改前非”,作出改变!况且还有两名老党员(我爸妈)的24小时监督,我丢掉幻想,说干就干,迅疾制定了两表(一日生活制度表和周工作计划安排表)。
从2月1号开始,我开始了全新的隔离生活,计划表的执行让我的生活丰富起来,有读书、练习书法、手机K歌、跟老爸学做菜、下象棋、背英语单词、整理以前的影集邮票信件、陪老妈追《意难忘》,甚至还粘起了钻石画;当然,体育锻炼自然是不能缺席,家里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足球、篮球、乒乓球这些运动都可适当展开,以跳绳、俯卧撑、仰卧起坐为主要内容的体能训练也同步上线。
2月20日,我的考研初试成绩公布,为迎接下一步复试,我及时调整计划,增加了学习的时间,就这样破记录的六十天的休假隔离生活,大部分便是在落实计划中度过的,鬼知道我这是在休假还是在闭关。
第二次隔离
居家隔离结束前一周,我收到单位通知——回单位前需要进行隔离观察。
就这样按照通知要求,我来到部队集中隔离点:3号院家属区三楼最西侧的房间。
房间是带卫生间那种貌似全球统一的单身公寓,一张单人床,床上已经放有提前送过来的被褥,一张单调的只能看到线条的学习桌,桌上摆着一个烧水壶、一根水银温度计、若干口罩、一本新的隔离日记本以及一份理论学习资料,整个房间里只有那把学习桌前的黑色皮质扶手椅,尚可入我的法眼,也给这个单调冷寂的隔离空间增添了些许的温热气息。
这次隔离的规定时间是14天,我一度非常怀疑这个周期的科学性,因为之前出现过超过一个月潜伏期的个例,况且人类对于病毒的了解还差得远,所以这个隔离时间定的是不是太草率了太不严谨了?真是浪费了我这无处安放的科学态度。
隔离条件是差了点,但我深知这次隔离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因为研究生复试的通知随时都会到来,正好可以静下心来做好准备。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确立并贯彻“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学习备考方针,一手抓专业课笔试,一手抓面试准备。另外,在隔离期间,我迷上了听广播,通过喜马拉雅APP,早上整理内务的时候听中国之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下午搞体能的时候就听FM97.5江苏经典流行音乐的“美好时光”,晚上睡觉前还会放一会儿“助眠专注”,广播有一种魔力,他似乎让我不再被隔绝,而置身于开放的广阔的世界里,让我清晰的感受到时光的流逝,这真是20世纪诞生于匹兹堡最伟大的发明。
就在“刑满释放”的当天早上,命运跟我开了个玩笑,我出现了咳嗽、头痛的貌似感冒的症状,闻讯感到的军医脸都绿了,立马给我抽了两管血压压惊,开了一堆感冒药,他离开时的眼神似乎在告诉我:年轻人不讲武德,耗子尾汁!
于是我在这里度过了又一个14天,让我更加确信革命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4月18号,我重见天日。
复试通知不久就到了,时间定在6月6号到10号,地点是位于南京的学校内。采取线下复试这一方式出乎了我的预料,因为之前大部分学校在疫情防控的严峻形势下都采取了线上复试的模式,线下复试意味着人员流动,无疑增加了疫情传播风险,当然也增加了我的隔离次数。
于是第三次隔离就这么应运而生。
第三次隔离
令人庆幸的是,这次核酸检测上线了,于是隔离只进行了短短两天不到,主要就是咽拭子采样与等待结果。这次隔离时间虽短,但我的心情却是忐忑的,出于对复试的未知和巨大压力,我深知,初试的成功的确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但如果复试搞砸了将是前功尽弃,我没有退路,也无法面对失败后的自己,这使得我两天的隔离都处于异常压抑和烦躁之中,加上屋里几个野蚊子冷不丁叮上几口,what a fuck!
辗转城市之间,隔离突然成为城市之间互通来往的必要仪式,就像凡人出家需要剃度、公司成立需要剪彩一样理所当然。
复试结束,我从南京回到无锡后,便很自觉地去了隔离点报道,这已经是我的第四次隔离了。
第四次隔离
隔离点还是上次的老地方,但是换了个房间,接我入住的班长热情的有点过头,为我进行了房产中介式的推销介绍,感觉自己就像古装剧里的侠客,到了一处客栈,店小二的热情招待,使我一度忘记我不是来隔离,而更像是来参加武林大会,更可喜的是这次的房间明显高端大气上档次了。
升级版的房间有必要在此描述一下:
床是双人床还带席梦思,配置有床头柜,电视柜、大衣橱、实木椅应有尽有,就连饭桌椅都是配套的,卫生间有热水器,更夸张的是阳台还有个洗衣机。
或许是由于隔离次数变多,对于隔离环境也越发敏感和挑剔。
得知这次隔离只需7天,让我突然有了些许失落感,心情就像是彩票中了100万,却要拿出50万来交税一样。
最重要的是,在这短短的7天里将会产生我考研的最终结果,而隔离无疑就是在等待命运的审判。
等待中我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将我考研的经历写了下来,对于这件事我已经思虑很久,只是无暇实施,隔离正是大好良机,于是我奋笔疾书苦战五昼夜终成大作。
文章结尾处,我幻想着在众人围观的学校足球场踢比赛,并在加时读秒阶段打入致胜一球,并作出V字型庆祝动作致敬C罗,人还是要多一些浪漫主义的幻想,像堂吉诃德一样,做一个偏执而不失风度的骑士。
隔离的第六天下午,被拟录取的喜报伴随这篇《砥柱人间是此峰—写给考研成功后的自己》一同降落,我的幻想成真了!
2020年的上半年,我总共经历了四次隔离,平均一个半月一次。
因为这场疫情,隔离似乎已经成为我的一种生活方式,而整个过程不因隔离而隔绝,不因独处而孤立。
居家隔离的两个月是自2011年入(学)伍以来从未有过的,它空前的意义在于陪伴父母的时间也是从未有过的,我想很多战友跟我一样,一年到头身在异乡为异客,陪伴父母成为一种接打电话或视频聊天形式的简单过场。
我们逐渐长大的过程,伴随着父母的老去,以前并没有这么强烈的感受,直到这次隔离,我发现老爸看手机短信时把手机拿的老远,觑着眼,却硬是看不清楚短信的内容,还有那么几次老爸总是问我有没有看到他的手机,我不敢相信这些会发生在身体一向健朗的老爸身上,而事实上我认为的不过是老爸留在我记忆中的印象。
老妈自从2016年手术后,身体变得异常虚弱,即使是用洗衣机,我休假后的第一次衣物大清洗的代价便是让她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天,饭也吃不下,她说晚上没睡好,我知道她是昨天洗衣服累到了。原来爸妈老去的速度乃至健康状况的下跌已经远超过了我的预想,我甚至平时都没有刻意关心过他们。而即便在一起度过了“漫长”的两个月,在离别的那天早上,我坐在车上驶离村口的那一刻,老妈还是像往年一样眼睛通红。
在单位的隔离给了我充足的独处、思考的时间,每当夜幕降临,我总想起入伍以来的几多人几多事。
我想起了上军校那会儿,队里的兄弟为我庆生那一夜喝到凌晨3点,海榆开启狂吐模式,那时的他躺在床上(学员用的是那种学习桌在下面,床铺在上面,带有扶梯的那种一体式的生活设施)直喷(吐)天花板,简直技惊四座,从此以后我们都尊称他四川“甘喷喷”;
想起了学院机关一哥李昊酒后载着我和志国在凌晨的学校侧面马路飙车的速度与激情;
第一次放寒假我们同坐在K字头的车窗前,火哥为我拍的那张青涩的19岁时的照片至今还保留在手机相册里;
那晚因一个宿舍在熄灯后讲话,佳霖哥(学员营副营长)怒吹紧急集合哨,全营四百多号学员穿拖鞋在楼底蹲姿一小时的麻辣酸爽;
想起了2013年抗震救灾和老卓在芦山县汉姜侯词安置点执勤时,无家可归的三年级小妹妹惊恐的眼神以及身为一名共和国军人肩上扛起的实实在在的担当;
任学员队文书时通宵整理28个档案盒,小会议室集体办公期间升腾起的“合味道”飘满整个楼道;
想起了加勒比海盗、想起了菜蔬街、想起了祖母的厨房……
成长的代价就是,这些美好的难忘的人和事都已成过往,恐难相聚,再难重来,只剩记忆的角落将这些珍藏,毕竟时间不会因谁而停留。
这次疫情固然夺走了很多人的健康甚至生命,使得国家和社会陷入窘境,但有一点不可否认,正是疫情带来的隔离,给世界按下了暂停键,给了人们更多反思的时间,更多静下来倾听自己心声的机会,有时候一味地盲目奔跑并不等于进步,现代社会变得太过浮躁与喧嚣,有些人已经忘记因何而出发,又为何而奋斗。
当年大表哥来我家时的情景恍如昨日,一身绿军装威武而神气,他服役于祖国的西部边陲,是真正的卫国戍边的军人,并且举手投足间都不同于常人,这些都使我对军人心生崇拜,加之我的高考成绩处于一本线徘徊的尴尬局面,父母也希望我能够把军校作为高考志愿的参考对象,最终我还是不负众望,风风光光的考进了村里人口口相传的“军官学校”。
一晃十年,这个十年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
想到当初刚入学的我,豪气冲天,什么师长旅长的都不放在眼里。可如今的我,还是事业上平淡无奇,经济上勉强自救的那个爱做梦的9527(本人qq号的前四位),连娶个秋香都要过五关斩六将,没有唐伯虎的才,却操着唐伯虎的心。
原来时间并不能带给你想要的一切,特别是你的努力不足以支撑起你的雄心壮志的时候。每当我暗自神伤时,我总会想到厚积薄发这个成语聊以自慰,革命军人总要有点乐观主义精神的,可能我就是大家口中的潜力股吧。
下半年9月初入学并开始的研究生生活并不像之前想的那么诗情画意,要时刻面对考试挂科多被退学的危机,要按时完成规定数量并高质量的小论文的发表,还有很多任务需要去完成,总之还是要继续发扬“隔离精神”,多读书,多思考,多研究,多写作。
回首2020,隔离中的我,自己收获了很多,是充满奋斗与惊喜的一年,也因为自己的努力不够,留有一些遗憾和几多不尽如人意;展望2021,可能还会与隔离相遇,自己计划了很多,将是充满机遇与挑战的一年。重拾行囊,重振旗鼓,我将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凌云壮志,以“脚底风云足下生,踏马流星取次听”的脚踏实地,在部队大学校中“千锤百炼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于强军兴军大潮中,“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2021,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