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人喜欢用一个词,将关于他们身上的变化消解——“苦中作乐”。“整个生命都无意义,但是我们要去找点乐子。重复跟规律是必然存在的,你有一些突然间厌烦的时刻,这很正常。但你可以选择用什么方式投入你的生活,形成习惯很可怕。习惯是自我感知的消失。”仁科说。
作者 | 雅静
编辑 | 孤鸽
采访之前,仁科告诉《博客天下》,五条人“已经掌握了一套应对媒体的话术”。
“都很无聊的。”他开始用自己独特的话语方式描述一个无法辨认其真实度的场景,“准确来说应该是四年前,一个下雨天,一个记者打了一把伞,穿过一座桥,给我们打了一通电话。他问了一个最经典的问题,关于音乐的:你们为什么在不断地做一些尝试和突破,音乐人就不能坚守自己的感觉吗?”
“那你怎么回答他们?”
“我把电话挂了。”仁科大笑起来。
采访被安排在九月的第一个夜晚。在此之前,五条人刚进行了长达八个小时的杂志拍摄,《乐队的夏天2》(以下简称《乐夏2》)结束后,这样的工作密集地发生。
“我不会轻易地重复,包括跟你的聊天。”这是仁科面对“无意义”的态度,他推翻了此前所说的“话术”,“那是跟你开玩笑的,我在让你更加放开,在鼓励你你知道吗?用心良苦。”
2021年8月18日,五条人乐队出版了史诗性双专辑:《活鱼逆流而上,死鱼随波逐流》和《一半真情流露,一半靠表演》。
大部分曲目创作于2020至2021年间,歌唱的场域从海丰、广州拓展至更广阔的世界。专辑介绍中如此写道:“新冠时期的恋曲,内卷时代的见证,下沉世界的挽歌。”
配合这两张专辑,五条人特别拍摄了两部“电影预告片”。电影、音乐、文学的相互激发,加之更多艺术家以合作的形式加入,音乐的想象空间得以极大丰富。
专辑最后成了“没有电影的电影原声”,但五条人说,他们随时都准备好了要拍电影。“一般来说,都是先有电影,后有配乐。这次我们先出电影原声,让所有歌曲形成的故事概念先抛出去,然后再拍电影,这是倒着来的。现在,音乐是主角,但它们又会生成一个一个的故事。”
故事究竟走向何方,没有人知道,可以确定的是,在《乐夏2》走红一年后的8月18日“是个好日子”。因为,“世界诞生了两张专辑,一张是五条人的新专辑,另一张也是五条人的新专辑。”
疫情时期的生活方式
2020年1月,阿茂在广州的码头闲逛,看到此前相识的捡破烂大叔,没戴口罩。阿茂走上前与他交谈,并准备给他一个——正是疫情严重时期,口罩比食物更重要。
但大叔从兜里掏出口罩,说:“我有。你能不能给我点钱。”
“他饿死了,那个时候。”阿茂没想到,原来对大叔而言,吃东西才是最重要的。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废品站全部关门,大叔捡了上百斤的破烂,卖不出去。阿茂回家拿了一些食物,包括苹果、饼干和面包,大叔不要。“他说他不吃这个,他看不起。”
阿茂因此写下《猪肉炒辣椒》,歌名来自于他的想象。“因为他是湖南人,我推测他应该想吃辣椒。对他来说,这个时候吃上一顿猪肉炒辣椒才是最幸福的。”
创作之前,这段经历被阿茂记在心里。和大叔告别后的某一天,他打电话给一个回收废品的朋友,询问行情。“行情确实不好了,最主要是因为出口受到影响。像铜啊、铝啊这些,本来是可以外销到国外的,但因为疫情不能出去了。”底层观察进入到更广阔的维度,“所以一环扣一环,经济从全球贸易缩下来,缩缩缩,缩到老百姓都受影响,饭都吃不了。”
在阿茂的阐释中,《猪肉炒辣椒》其实是一个全球化视角,歌词中提及“美股熔断”。“他根本不关心美股五次熔断 / 只求废品站早日开档。”
阿茂。摄影:金车延
忙碌的通告加之疫情严重,五条人已经很久没回广州了。“不单单是我们,”阿茂说,他看到很多年轻人的雄心勃勃被推翻了,“它本身提供了一个人重新思考世界的契机。”这份思考在发酵之后,被五条人加入新专辑中。
《隔壁的诗人》灵感来源于诗人韩东的一篇媒体采访:春节期间,韩东随家人回湖北过年,被封闭在当地酒店长达五十余天。在此之前,这首歌已有雏形,随后,仁科以韩东的经历为想象,补充了第三段。
《隔壁的诗人》预告片
故事因而变得完整:北方人一路南下,和海丰人在火车上打牌,要不是在汉口下车,或许会输光身上的钱。下火车后,他被隔离在酒店——恰巧就在韩东的隔壁。歌词也就有了画面感:
“后来我在江东旅馆里头被隔离了五十多天 / 我还能怎样,隔壁的诗人也从来没有抱怨过。”
阿茂和韩东。摄影:方闲海
《Canton Express》的创作则是一种全球化背景下的“拼贴”。歌名借鉴了2003年威尼斯双年展主题展中“广东快车Canton Express”项目。仁科用文本的堆叠还原出广州全球化的景观。有些来自于生活的直接经验——为了写这首歌词,他特意跑到广州的小北喝了一杯“土耳其coffee”。
小北是非洲商人来中国淘金的起点。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之后,曾经盘踞在东南亚与香港重庆大厦的非洲客商北上来到小北,鼎盛时期,这里聚集了来自全球73个国家和地区的商人,各种文化交杂。“我才知道,它原来有很多咖啡渣的。土耳其coffee,在广州才原汁原味。”仁科说。
也有些意象来自于报纸,被仁科裁剪下来“拼贴”进歌词里。“很多是我在一个报纸上摘的,我们要善于利用这些生活上的点点滴滴。我很喜欢看各种各样报纸,飞机上、火车上、旧书店、hotel......”拼贴之后,仁科唱:
"安哥拉妇女头顶着塑料袋购物 / 穿长袍的索马里男子在街上兑换货币 / 刚果商人在站西批发衣服手机 / 尼日利亚的兄弟们采购中国啤酒不远万里......"
“我还想‘索马里的男人’,你是怎么写出来的?”旁边的阿茂觉得惊奇,“这事仁科干得出来,要我是真的会去查的。”
阿茂。摄影:林柏纬
疫情爆发后,五条人将“地球村”的概念写入原曲。这个在疫情开始后迅速萎缩的语汇,变成了仁科口中“怀念的一个村庄”。“就像李春波怀念村里的小芳一样,我们在怀念地球村。”
阿茂觉得这首歌“很酷”。在配器上,五条人加入了手风琴、驼铃、波斯唢呐,并采用五声音阶(汉族古代音律)的写法,在音乐上碰撞出地球村的感觉。
“感觉你从遥远的地方来到中国,来到广州,在这里遇到了各式各样的人。它就是一个地球村。但疫情之后这个东西变得特别难,以前你身边的全球化的景象,现在性质上变得不太一样了。”
“疫情这个事情关乎全世界。”仁科说,“我们现在的生活方式就叫‘疫情时期的生活方式’。”
在地球仪上流浪
何为“疫情时期的生活方式”?所有的演出和活动都取消了,仁科天天在家喝红酒,看大量的纪录片、电影和书。《地球仪》便写于那个时间。
仁科喜欢地球仪,“它是壮丽的,看到它我就开心。”这源于小时候他对天文学的兴趣——经常跑到科技城,一看就是二十分钟,球状的荧幕在上方笼罩着,展现出“倒挂着的宇宙”。“小孩子谁看啊,根本没人看,就我一个人看,”说到这里,仁科仰倒在沙发靠背上,面向天花板——那是他幼时观看宇宙的姿势。
“我觉得很奇怪,人有四肢,有头发,对不对?但是你想想我们拿着个地球的模型,我们竟然生活在一个球上面。”
起初,他以地球仪为概念创作了一个短篇小说:一个怀有环游世界梦想的年轻人,在地球仪上完成了精神上的流浪。
至于何为“精神上的流浪”,他拿自己与阿茂的经历作为佐证:“比如说,阿茂看过很多库斯图里卡的电影,那他去库斯图里卡的老家,跟普通游客看到的东西就不一样,他会看得更丰富;有一年我跟阿茂去巴西圣保罗演出的时候,去了一个美术馆,我看到一副画,是马奈画的《猎狮人》,但是我不光看了这幅画,我也知道有一个法国作家写了一本书叫《猎狮人》,那个小说很幽默;比如我们听马里音乐,在马里音乐里面,可以找到北非的那些国家。”
“所以你对着一个地球仪,同样也能做这些事情。”小说的结尾,年轻人在地球仪上流浪了整个世界之后,打开出租屋的门,去外面吃了顿快餐。
后来,这篇小说变成了歌曲《地球仪》和《另一个地球仪》,歌词相同,但以不同的音乐演奏方式,收录于双专辑中。
五条人在专辑录制现场
粗糙、广东、市井,这是仁科在早年采访中对自己音乐的形容。他和阿茂力求贴近打工仔的生活,打动寓居城乡之人的破碎之心。尽管成名之后,五条人对于“草根”“底层书写”等标签表示厌倦,但并不妨碍广州的经验仍然出现在五条人的新专辑中。
《猪肉炒辣椒》里那个“抢拍夕阳”的码头,曾经是五条人的排练地。“那个地方,就是大学城南亭村的草丛那边,那里有个河涌口,猫下去就形成了一个‘共鸣圈’,我们最早在那里排练,上面就是‘抢拍夕阳’的地方,草坪上有宋庆龄的巨大雕塑。”
“码头”也出现在另一首歌《在码头》中,此码头非彼码头,但都是“千千万万个码头”中的一个。都是关于广州记忆。
但与此同时,五条人的创作开始触及更遥远的场域。
北方的经验罕见地出现在五条人的音乐中——《隔壁的诗人》来自于仁科和阿茂早年间去石家庄的经历。“第一次去石家庄已经是好多年前了。那是个冬天,我在街上逛的时候闻到一股药味,当地的朋友说来自于旁边的药厂。石家庄有很多药厂,那时候雾霾也很严重。”
但这首写“石家庄人”的歌写于广州,而关于广州的《南方恋曲》则写于北京,站在此处想象别岸,是五条人独特的创作方式。
《南方恋曲》预告片
《越南》便来自于仁科的想象。他喜欢“越南”这两个字,也曾有过一个计划:从广州坐一辆车直接到广西的一个口岸,一百多块钱,夜车,第二天早晨到,直接抵达越南。他还看了越南的纪录片和当地人拍摄的vlog,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越南最终也没去成。但他靠想象写成了歌,用轻松的旋律写自己去越南旅游的状态——在一个餐厅里面吃饭,里面有乐队在唱越南通俗歌曲。
“写《三体》的作者没去过太空,但他写了整个宇宙。在艺术创作里面,你的思维是可以跳跃的。”他解释说,“就好比卡夫卡没来过中国,但他在短篇《中国长城建造时》中写长城,还写得很好,这很酷。博尔赫斯也没来过中国,他在《恶棍列传》里面写到了一个中国的海盗。”
向更大的视角转变在《在码头》中体现得尤为明显。这首歌从对广州码头的描写一路延伸至电视机里的世界:国际新闻报道宇宙飞船 / 以色列叙利亚巴勒斯坦。
“从码头走向世界,这个视角是有意识的转换吗?”
“那何苦呢,我找个地球仪就搞定,解决一切了。”仁科拒绝分析。
仁科。摄影:方闲海
去年10月,仁科发表了题为《把“边缘”作为生活方式》的演讲。他谈到了五条人想要尝试的是一种“迷幻”,声音的迷幻,歌词的迷幻。他们要去流浪,在世界上各处的音乐流浪,在音乐的地球仪上流浪,而这种流浪是他们对这个世界好奇心的表达。
至于离开广州,是否意味着曾经大量盘踞在创作中的“底层书写”即将缺失,仁科觉得这个问题“太愚蠢了”。“也不是一定要去观察底层。比如我们坐在这里,突然间有个送外卖的来,我会看到他。他就在你生活里,每个城市都有。而且他们也不见得(底层),有一些过得挺自在的。”
地球仪的本质是想象,有了它,一切空间都是相通的——比如《地球仪》单曲封面背景是黑色的垃圾堆,“黑色的垃圾堆,很像宇宙。”他说。
工作中的仁科。摄影:林柏纬
年轻人逆流而上
2020年的夏天,在五条人登上热搜的某一天,仁科正在张晓舟的家里读齐泽克。
作为此次新专辑的企划,张晓舟如此评价:五条人上综艺火了,但假如没上,这两张专辑照样是这个水准,综艺会改变地位和影响力,但不会改变音乐,这些歌还是这些歌,它们就在那儿。
除了视角更加深远与开阔之外,“爱情”作为五条人创作的经典主题,在此次新专辑中获得了某种延续。在《阿珍爱上了阿强》里,“虽然说人生没有什么意义,但是爱情确实让生活更加美丽”;而在《伤心的人》里,“虽然爱情能让生活更美丽,但它的确也像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
后者的词作者是艺术家陈侗。2019年,他与五条人合作拍摄了录像作品《小街风情》。这个作品最终以六个电视机展现六个机位的形式呈现,故事里真的有一个“伤心的人”。陈侗形容五条人“写爱情写得特别浪漫”,“他们写爱情只写具体的故事和画面,而主题则涉及相爱的人所属的阶级。不仅是经济的阶级,还有文化的阶级,一切社会地位的阶级。”
合作在新专辑中更加频繁地发生。实验噪音及即兴艺术家李剑鸿加入了《食醉狗》的录制,《另一条食醉狗》则是与笙演奏家张梦的合作。乐迷听过之后调侃:第一条狗显然醉得更厉害。
“我们有这个想法,要跟不同的音乐家、艺术家、诗人合作,总之就是能碰撞东西出来的都可以。”阿茂说。
摄影:阿井
疫情期间,五条人和梅卡德尔乐队同处一个排练房。两个乐队加起来一共九个人,因此被大家戏称为“九条人”。因为天天见面,二者想共同写一些歌,《塑料花》由此诞生。
一定程度上,塑料花与他们标志性的塑料袋logo形成呼应,艺术家高远在呈现《塑料花》的影像时,写下自己的感受:我们被困在漩涡中,未来的意义令人生疑,人被技术切碎,被算法算计。而恰恰讽刺的是,我用最新的技术来扫描制作阿茂和仁科的形象,用技术来对抗技术,五条人像一对患难兄弟落入凡间,跳起了笨拙而又自由的舞蹈。
五条人是否有转向对科技的批判?答案并不完全肯定。
“海德格尔确实对科技的发展越来越担忧,认为人卷进科技发展的过程,也是被异化的过程。但事实上,你应该承认(科技)这个东西,你没有办法阻挡。人可能会异化,但是我不这么思考,我们要思考的是:人才是目的,人不是手段,不是工具。不管是科技还是各种生活的圈套,你不能轻易地卷进去,你要主宰它。”仁科说。
《塑料花》MV。导演:高远
8月14日,《明日创作计划》播出,五条人以“风云教师团”成员的身份参与其中。初选阶段,节目组要求选手展示自己创作的“highlight(高光时刻)”,将当下短视频的音乐传播规律纳入规则之中——一首歌,大众只能听到其中的30s——或许可以理解为科技对耳朵的改造。
五条人并未朝这个方向思考,他们代入的是“走鬼”生涯时淘打口唱片的经验。
22岁时,阿茂开始跟着广州音乐圈“打口教父”邱大立做打口碟生意,后来,摊子旁卖盗版书的仁科生意失败,也加入了卖打口碟的行列。两人带一个CD机去进货,打口碟中有些唱片只听个开头就按停,有些能听到30s甚至更长。一天下来,最多的时候能听几百张。
“这个东西可能和抖音有点像,但跟抖音没多大关系。我们在节目中,是用这个方式去‘寻宝’的。”仁科说。
在《明日创作计划》录制时,龙丹妮聊到邀请五条人上节目,是期望拓展音乐创作的维度,她对仁科和阿茂说,“你们来了,就代表着一个成功。”
播出期间,仁科曾直问邓紫棋“把选手选上来的感受”,补采时,五条人提出过自己的批判,“他(选手)的歌曲听起来很圆润,但圆润意味着似曾相识。如果你在似曾相识的时候破坏一下,音乐就活起来了。”
摄影:宋晓辉
但五条人依旧期待年轻人的丰富性。仁科并不认为当代年轻人的经验单一,“他们的观察度都有很犀利的地方。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表达,我试图去听他们的故事。”
他用专辑同名曲《活鱼逆流而上,死鱼随波逐流》来与年轻人共勉。这是一首改编自民间谣谚的歌曲。“我们在其中看到了很积极的东西。作为一个年轻人,一定要逆水行舟,非进则退。我们一直都这样,从2009年开始就是这样。”
立足地球,放眼hotel
采访当天,我穿了一件“仁科同款”——那是在《乐夏2》第一次上台时,仁科所穿的绿色衬衣。他惊讶地摸了摸面料,“真的一模一样。”
那件衬衣是服装师从国外淘回来的古着,售价一千多,而“仁科同款”只需要119元。采访之前,仁科仍然处于对这件事的震惊之中——尽管那已经是近一年前的事了。
“我这么火的吗?”在得知只要有照片就可以仿制得一模一样之后,仁科调侃了一句。随后话锋一转:“我保证今天说的话都是新的,给这个同款衣服一点面子。”
2020年,五条人在《乐夏2》
如今再去回看去年的那个时间点,仍然颇具魔幻色彩。据《人物》报道,2020年7月25日,五条人参加的综艺《乐夏2》播出,那晚,仁科坐飞机,阿茂在跟朋友打德州扑克。话题#被五条人笑死#上热搜了。阿茂瞅一眼,才十几,没事,接着打。但是越来越不对劲,第五了、第一了。朋友劝他回家,他握着手机,发现卡得比蜗牛还慢,消息、电话灌进来,微博消息几千条,他只好关掉了提醒。
不久之后,五条人用红色塑料袋兜起了一座亚军奖杯。
商业合作接踵而至。据媒体“音乐先声”不完全统计,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五条人合作过的大牌广告已近20个,广告歌也已经发行了5首。新专辑中有首歌《活生生的生活》,就是对这种现象的描述:
“这就是生活它活生生 / 活生生的变成了代言人......这就是生活它活生生 / 活生生的变成了super star......”
对于这首歌,仁科解释为“自我嘲讽”,“聪明人都知道嘲讽,苦中作乐嘛。”阿茂则说,“我觉得还是要有幽默感。”
摄影:宋晓辉
有乐迷听罢之后,把五条人与鲍勃·迪伦放在一起做对比。“这首歌的前几句正像Bob Dylan在《ballad of a thin man》中对琼斯先生说的‘有些事儿正在发生但你不知道它是什么’。鲍勃·迪伦讽刺了批评他却不理解他的琼斯先生所代表的乐评写手。”
仁科则觉得他们比鲍勃·迪伦“高级”多了。“他是讽刺别人,我们是自我讽刺。跟大家一起来嘲讽,这叫与民同乐。”
在参加访谈节目《十三邀》中,仁科说想体验成名之后的筋疲力尽——虽然之前连续演出也是精疲力尽,但商业上的精疲力尽“是另外一种”。
他确实体会到了,但看上去不大困扰。“ 写广告歌的感受就是写广告歌的感受,写自己专辑的感受就是写自己专辑的感受。”
“我甚至都想把广告歌出一个专辑。”采访中间,他夸张地感慨起来,“你看我们写广告多直白,一句广告直接写在歌词里。”五条人在知乎的广告歌里唱,“告诉大家你的问题它出现了 / 知乎它会给你回答”。
对于如何平衡生活与商业的关系此类问题,五条人已经厌烦了。“不用平衡,”仁科说,“我也想接触一些我们没接触过的事,整体来说是有趣的,我很喜欢。”
2021年,五条人在草莓音乐节演出
五条人喜欢用一个词,将关于他们身上的变化消解——“苦中作乐”。“整个生命都无意义,但是我们要去找点乐子。重复跟规律是必然存在的,你有一些突然间厌烦的时刻,这很正常。但你可以选择用什么方式投入你的生活,形成习惯很可怕。习惯是自我感知的消失。”仁科说。
他想起自己格外偏爱的小说家布考斯基,以印证没有无用的生命体验:“有一年好莱坞邀请他去拍一个电影,但是过程拍得不顺利,到后来他就写了一本书《好莱坞》。”
去年,五条人说自己以前是“立足世界,放眼海丰”,后来是“立足宇宙,放眼世界”。如今再问,答案变成了“立足地球,放眼hotel”。
“《乐夏2》结束之后,你们大部分时间待在哪里?”
“待在旅馆,阿茂是空中吉普赛人,他现在是到处流浪,住在各种hotel。”仁科说,“我是个街头爱好者。对,我很喜欢在街头上走,一直走到天亮,然后敲他房门,睡他沙发。”
采访结束,进入录制ID环节,仁科和阿茂没有人愿意说出那句话。对此,他们切换至没人听得懂的海丰话,窃窃私语了长达五分钟。这不由让人心生怀疑——海丰话是他们留给自己的密语,更多的真实在那里发生,但没人能够捕捉。
后来,阿茂干脆离开了沙发。镜头前留下了一块虚空。
“好,结束。”仁科说了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