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的生活如此令人倦怠,「燃烧的陀螺仪」却在其中发现了平凡生活的能量密码。在他的镜头下,人们忽然发现,像起床、刷牙、出门、买包子这样的生活小事,原来也可以如此精彩。
文|简宁
编辑|张豆豆
如果说人生就像是一个高转速的漩涡,有的人被卷入其中,而宋金泽是一个箭步踏进去的。
找到一件真正热爱的事情并不容易,而宋金泽一下子拥有了两个——开飞机和拍Vlog。宋金泽是一个飞行员,今年是他执行飞行任务的第9年,也是拍视频的第3年。更多人认识宋金泽,则是通过他的已有980万粉丝的抖音ID——燃烧的陀螺仪,陀螺仪不停旋转,恰似我们的生活,根本停不下来。
不过宋金泽觉得,生活停不下来,这没什么,“除非你不想好了,否则就得不停旋转”。对于“燃烧的陀螺仪”这个新名字,他感到很满意,又燃,又有动力,独一无二。更何况,陀螺仪是决定飞机飞行姿态的一个重要部件,更增加了几分亲切感。
粉丝亲切地称呼他“机长”、“小陀螺"或者“老仪”。人们从陀螺仪的视频里汲取能量,同时也感到迷惑不解:日复一日的生活如此令人倦怠,为什么在陀螺仪的世界里,连下楼买面包这样的小事也可以看起来那么酷,那么有仪式感?为什么他丝毫不抗拒「重复的生活」?
成为飞行员
宋金泽飞行9年了,但刚刚入学时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
2007年秋天,入学季的第一天,他和同一届的新生一起乘坐大巴来到学校。这一年,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在全国仅招收了300名新生。
大巴刚刚到宿舍楼下,还没停稳,宋金泽突然被一阵猛烈的拍打车窗惊醒了。师兄们疯狂地拍打着车窗,感觉窗户都要拍碎了,他们特别大声地喊:“快下车,快下车!” 宋金泽万万没想到,飞行生涯的第一课竟是来自师兄的“下马威”。
宿舍共七层,从宿舍左侧上楼再从右侧下楼,刚好是一个圈。所有人背着一个特别重的书包、拎着两个大行李箱,开始楼上楼下来回地跑。他们无法偷懒,因为每一层的拐角处都有师兄站岗。“来来回回地不知道跑了多少趟,浑身都湿透了。”
像这样高强度的军事化训练,在今后4年的日子里成为了家常便饭,有时是凌晨5点起来跑3000米,有时是夜间紧急集合。4年后,最初入学的300人成功毕业的只有191人。
宋金泽回忆,有3个人当场就吓退学回去重读了,还有很多家长在旁边擦眼泪,说我们不是上学来了,是受罪来了。近乎残酷的军事化训练,让这个性格中自带幽默劲儿的东北大男孩,性格中多了几分坚毅沉稳的味道。
还有一些习惯是难以磨灭的,比如,宋金泽有特别严格的时间观念。和宋金泽的采访约在上午10点半,当时间显示刚刚从29分变成30分,宋金泽在微信上拍了拍我。“我平时最怕迟到”,他说,比如这趟航班晚上12点起飞,他9点就会到公司,提前3小时做准备。
宋金泽的第一次正式飞行是在2013年,飞往乌鲁木齐,以第二副驾驶的身份“跟航班”。和学校里的飞行练习不同,一想到飞机后面坐着100多人,心情就立刻就发生变化了。
宋金泽把每一次飞行都当作是第一次飞行。他很认真地说,飞行经验是从一个起落、一个起落中堆积起来的。不断累积的飞行经验加上不断更新的飞行知识,才是一名合格的飞行员。
不过,也有和最初对于飞行员的浪漫想象不一致的地方。2015年开始,宋金泽开始飞国际航班,不仅要提前3小时出发到公司做航前准备,飞机上一待就是七八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尤其在飞行关键阶段,精神需要高度集中。如果遇上延误,在飞机上的时间就更长了。“延误对于飞行员来说是一件很折磨的事情,不让飞,也不让下飞机,在狭小空间里一坐就是四五个小时。”
“飞行员真是一个时间成本很高的职业”。宋金泽感叹。但更多还是幸运,小时候,宋金泽很好奇什么人可以驾驶这么大的东西飞起来?长大后,他不仅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一名机长,很多年后依然可以很笃定地说——我喜欢飞行。
我不是网红
除了吃饭睡觉开飞机,2018年起,宋金泽的生活开始被另一件事情填满——拍Vlog。
尤其是刚刚开始拍Vlog的那段时间,一到休息时间就迫不及待地出去拍,每天拍超级多的素材。如果说有一种方法可以锁住一段时间,宋金泽选择了拍视频。
一开始,宋金泽的剪辑风格一如他的名字「燃烧的陀螺仪」,燃、炸,镜头推拉摇移,快节奏的音乐卡点,“大家看了这个视频,本来在被窝里,突然想下楼跑十圈。”
但他记录的内容,却是生活中特别容易被忽视的细节。比如,车窗外从眼前掠过的风景,陌生人的一个回眸,炒菜时的烟火气,又或者只是下楼买了一个面包。
2018年底2019年初,陀螺仪意识到自己可能火了。“那会粉丝一天涨100万,第二天涨70万,第三天涨50万,就这么咔咔往上涨。我连续发了好几条视频都是四五千万播放量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事情不简单。”
陀螺仪还带火了一个话题标签——幸福生活中的仪式感,截至目前,抖音#幸福生活中的仪式感话题下的视频总播放量已达95.6亿。很多粉丝跟着陀螺仪一起拍Vlog,起床、刷牙、洗脸、出门,什么都拍,大家忽然发现,这些每天都重复的事情拍出来,原来也挺有意思。
宋金泽从不抗拒重复的生活,恰恰相反,他从一个起落一个起落中累积飞行经验,在一个镜头一个镜头里锻炼镜头语言。视频剪辑也是现学的,边剪边学,前前后后差不多花了一年时间。
拍视频渐渐成为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就相当于吃饭一样,每天不拍点啥就浑身难受。”
有时候,他会把相机放到低一些的位置,大约和腰的位置持平或者更低,换一个角度看世界,世界就又呈现出另外的样子。有时候他会一溜小跑,追赶环卫工人的三轮车,或是追逐奔跑着的羊群。还有一次是在阿姆斯特丹,有人要来抢他的相机,他拎起相机就跑,两条大长腿跑得飞快。
2019年2月18日,在宋金泽30岁生日这一天,燃烧的陀螺仪拥有了500万粉丝。这一天下起了雪,他和妈妈一起出门吃了一顿火锅,当天又拍了好多的视频素材,一回到家,就又投入到素材的剪辑。当时他就想,既然大家喜欢看,那我每天都拍,有一次一连日更了三个多月。
宋金泽一点儿也不觉得累,“每天精神抖擞的,就很燃。”
到现在,这位陀螺仪机长已有接近1000万粉丝,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是网红,他打趣道,“网红都是好几千万粉丝,我没那么红,顶多算个「网粉」。”
生活突如其来的停顿
去年2月,疫情来势汹汹,让所有人的生活都出现了停顿。
对于主要执飞国际航班的宋金泽来说更是如此,疫情期间航班骤减,有近四个月时间几乎没有飞行任务。“有一段时间特别严重,根本没有航班飞,天天都在家里呆着,出也出不去。”
疫情期间,有两次飞行任务让宋金泽印象深刻。一次是飞长白山,他从驾驶舱里拍了一张照片,那么大的机场,几乎一个人都没有,当时就觉得形势变化了。还有一次,有一位乘客在飞机上无理取闹,硬要将武汉的乘客赶下飞机。宋金泽感到很气愤,为了这件事他还特意发了一条微博:现在人都怎么了?
困在家里无法出门的日子,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宋金泽只记得参加了很多线上培训,航班虽然飞得少了,但飞行知识不能停止更新。等到疫情不那么严重了,他又立刻戴上口罩,拎着相机去记录这一特殊的时期。街道空空荡荡,有一位环卫工人在清扫街道,宋金泽走上前去,大叔说需要从早上8点一直工作到晚上10点,疫情期间、过年期间都是如此,宋金泽很受触动。
平日里,宋金泽也特别喜欢拍环卫工人,碰上了就追着他们骑的三轮车跑,他觉得城市中的一抹橙色很好看,同时他们也在做着让城市变好看的事。
每天都精神抖擞、不知疲倦的陀螺仪机长,也会突然遭遇生活的停顿,也会有不开心的时刻。这个时候,他会看看以前的视频,看看800多条视频记录下来的“仪式感”——以前的生活真好玩,所以现在也没有理由丧下去。他就又像充电宝充好电一样,充满能量。
尽管拍视频收获了近千万粉丝,但他仍然很清醒,不会头脑一热就去全职拍短视频或者做MCN,而是会一直把飞行当做主业。
网红是有生命周期的,有时会一天涨百万粉丝,有一天百万粉丝可能也会离你而去。“凉凉”危机感促使陀螺仪尝试更多新的拍摄方法,要保持活跃度,要推陈出新。越往后,陀螺仪的视频渐渐不那么“晃眼”了,他想用更多的镜头语言来讲故事。
如果只能问自己一个问题,陀螺仪想问自己,拍Vlog这个爱好,你还能坚持多久?很快他就有了答案——要一直拍下去,等到60岁飞行员退休了,以后在养老院里还拿着相机,拍老头老太太跳广场舞。
“皮鞋一踹,顶个大脑袋。”宋金泽这样自我调侃。这会,他又出门去拍视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