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的一个下午,我坐人力三轮车在市内转悠,车夫认真地踩着链条,速度也不快,但我已经有春风拂面的感觉了。
路过市中心百货大楼的时候,在那个繁花似锦的街心花园旁,一个中年汉子停下桑塔纳牌小汽车,一手叉腰,面目朝天,上半身做45度仰角,一手手持一支价值三万多元的大哥大正在路中间旁若无人的打电话。他声音洪亮,理直气壮,仿佛是在用那只带着金属天线的黑色神物正与上天交谈。那一瞬间,我分明是看到了一座来自古希腊的大理石人体雕塑,在1991年昆明湛蓝色的天空下威严耸立,震撼到了我已经并不幼小的心灵。上世纪街头即景
多年来,我一直保持用这个姿势打电话的造型,电话的那头,是一个已经逝去的年代。过眼沧桑,我们已经学会了用更高级的方式在这个时代装逼,对于我而言,当年大哥在昆明百货大楼门口打电话装的那个逼确是如此的真诚有力,他几乎就是在向一个时代挑战,那是一个变革的时代,变革当中,万物丛生,世界灵光闪现。
李都
言归正传,被大哥大受到了惊吓的我开始闯荡社会。所有的青春似乎都找不到地方可以安放,8,90年代初的人们好像刚知道自己的身体里存有荷尔蒙这种东西,禁锢的门一打开,就像潘多拉的盒子,再也关不上了。
2018年11月17日Mordensky的百灵鸟歌舞厅
“杀杀人,跳跳舞”,是社会潇洒青年的终极消遣,打架可以散发体力,跳舞可以陶冶情操。打架先不说,跳舞这件事对于当时,就是一项举国运动,我记得70年代中期,文革刚结束,我爸妈他们同事,一群情怀高尚的人民教师,就在一起举行半地下的家庭交谊舞会,我尚不懂事,还在地上爬行,只记得举办舞会那家人的地板上居然刷着棕色的油漆,我爬在地上贪婪的吸食,那个味道相当的高级。再后来,我爸妈学校里的学生开始跳交谊舞,几十个人手挽手跳起《青春圆舞曲》,呼啦啦的转圈,四个现代化未来的建设者们个个跳的面红耳赤,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2016年五百里音乐节上的百灵鸟歌舞厅
我是个五体不勤的人,小脑控制肢体的部分开发度为负值,跳舞对我来说,是一项无法实现的高难度技能。当我终于以成年人的身份进入到歌舞厅的时候,舞蹈本身已经不再重要,那是一座具有宗教仪式感的殿堂,港台欧美的靡靡之音,肢体舞动出来的性暗示甚至是性交易,黑暗中闪过的刺眼光束,打了鸡血的青春亢奋,这一切让我不安又颤栗,我这才发现,世界不再是一个平面,走下去,那是一道又一道将要打开的门。
百灵鸟歌舞厅里昆明网红的复古Cosplay
九十年代初期的昆明城应该有大大小小几十家歌舞厅,刀光剑影,热火朝天,儿女情长。霹雳舞,迪斯科,伦巴和恰恰,金碧路的邓丽君,小西门的刘德华,菊花村的张学友,席子营的迈克尔杰克逊,喝了可以吐到第二天下午的雷司令,宮桂和桂花陈,夜夜夜,活色生香,奇葩绽放,一点也不输于外面的世界。在那种宏大而无序的氛围之下,生命肆意生长,一代人的青春得以无限的挥霍。
百灵鸟歌舞厅
2016年的五百里音乐节,摩登天空的硕总来问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一起玩一下,那个时候我刚写了一首关于录像厅歌舞厅的长诗《全景电影院》,好像是在追忆似水年华的样子,我说要不我给老同志找点玩的吧,于是就有了百灵鸟歌舞厅,那天晚上一开始还有点忐忑,担心会不会有人来,只到后来横跨六零后到九零后的舞客把音乐节临时布置起来的舞厅挤爆了,看着纵情跳起两步三步柔姿霹雳舞迪斯科的人群,有些恍惚,我对自己说,这就当是我们向那个年代,那些情怀,那些曾经用生命舞蹈的老同志们致敬吧。
注:百灵鸟歌舞厅,诞生于2016年五百里音乐节,向80年代致敬的复古文化秀,回味猛士和荷东时代的迪厅老炮的狂欢节,迄今已举办了四次。
主编:张大白
作者:李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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