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给孩子们& ampquot水母& ampquot展示了使用空力来偏移。
上课的孩子们的眼睛明亮了
在课,老师用身体给孩子们带来了惊人的& ampquot力量& ampquot给我看了。
孩子们在摆弄陈静留下的实验道具
2019年11月26日,北京交通大学物理学教师陈静先后往返两天,赶往陕西汾阳市律家庄乡南潭村小学,给12名孩子上了特殊的科学课。
这是一所革命老区的小学,全校六个年级共6名老师,16 名学生,其中六年级仅有1名学生。这堂科学课是北京网络文化协会指导,陌陌科技主办的“给乡村孩子的科学课”系列课程的最后一课。和南垣村寨小学的孩子们一起听课的,还有全国22个省份的150所乡村小学里坐在直播屏前的数万名学生。
陈征这堂课要讲的主题是“力”,备课时,他决定少谈理论,多用好玩的实验吸引孩子们。因为“指望通过40分钟的时间,就把‘什么是力’全部教给大家,就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你掉到一个山洞里碰到一个老前辈,老前辈传你50年功力,这件事是不可能的”,陈征说,“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是在孩子心里头撒下一颗科学的种子,然后等待它们将来有一天生根发芽”。
师资力量的不足,拉大了孩子们之间的差距
11月26日下午1点半,星期四,山西省汾阳市栗家庄乡南垣村寨小学的操场静悄悄的,三到六年级的12名学生和6名老师已经在教室里坐好,等待一堂特殊的物理科普课开讲。
在过去两个月的时间里,“给乡村孩子的科学课”用10堂直播课程,将包括航天、海洋深潜、南极科考、天文、气象、古生物、动植物等学科在内的优质科普教育资源带到乡村。
今天这堂课的主讲人是北京交通大学的物理教师陈征。陈征博士给自己设了一个“科学实验大玩家”的标签,借助抖音和B站这类聚集比较多年轻人的网络平台,通过试水短视频和直播等多种新媒体方式,致力于科普物理。
来南垣村寨小学这样的村小讲课,对陈征来说还是第一次。这所位于革命老区的小学,共六个年级16名学生,其中六年级只有1名学生。全校共6名老师,基本是民办教师,其中一位63岁的老师为退休返聘。
此前,陈征曾给北京密云区的一所小学讲过课。他记得那次讲的是光学,提到了毕达哥拉斯和柏拉图,他问孩子们:“你们听说过他们吗?”台下反应寥寥。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校长跟他说:“老师咱能不能讲他们小学范围内的,您超纲了。”
反差出现在北京四中和十一学校的课堂上。陈征的PPT里边,保罗迪拉克的照片一出现,底下就有学生脱口而出——“这是量子力学的奠基人”。陈征说,他讲的内容确实超纲了,但初中一年级的孩子是怎么获取这方面的知识的呢?“你很难说,可能是网络、图书或者家长”。
差距还体现在学生整体呈现出的状态上。陈征发现,密云那所学校的孩子上台演讲时,“你能非常明显地感觉到他准备得特别扎实”。而海淀的孩子一上台,“你能感觉到他状态不是紧绷的,他有自信在那,整个人表现出来的气场不一样。”
去年,陈征参加活动,先后到访十来所陕西省的学校,最深刻的感受是,这些学校的硬件条件并不差,网络、校舍、通讯设备、教具,一应俱全,甚至和北京一所普通的学校相当。“最大的问题还是师资”,陈征觉得,师资力量的不足,教育意识的缺乏,阻碍了学生对资源的获取,从而拉大了差距。
慢慢的,他看到了孩子们的改变
时间回到11月26日早上,8点,南垣村寨小学的老师正在带着学生晨读。
“爱读书的树叶/捧着阳光读/一天一遍/读的兴奋满脸/爱读书的树叶/捧着月光读/一夜一遍/读的平平安安/一听说风老师来检查/每片树叶便摇头晃脑/齐声朗读。”
教室前方,校长任旺清正在调试多媒体设备,为下午陈征的物理课做准备。1999年,任旺清参加工作,在山村小学任教。2007年,他来到南垣村寨小学。
二十年里,任旺清见证了学生数量的减少:随着城市化进程,很多年轻的父母进城务工了,有的孩子就随父母离开了村子。原本薄弱的师资力量也在流失:当地地貌属于山区丘陵,离县城较远,交通不便,公办教师不愿来这里教书。2018年,任旺清招聘来一个老师,他跟对方承诺,你在城里住不怕,我每天开车接送你。可对方教了没多久,还是走了。
代课老师张秀清是本村人,2012年,为了陪伴上幼儿园的小儿子,选择留在这里教书,现在她任二年级和四年级的全科老师。张秀清记得,学校学生多的时候有七八十个人。上个学期,一下就走了十几个学生,包括六年级毕业的9个,以及随打工的父母转学去城里的。“留下的多是经济条件较差的”,张秀清说。
南垣村寨小学现在六年级只有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张秀清把他从一年级一直带到现在。平时课堂上,男孩和二、四年级的孩子们坐在一个教室,她分别给另两个年级的孩子讲完课,趁他们做课堂作业时,再单独给男孩讲。
在任旺清看来,网络资源和外部师资的引入,为这里的教育带来一线希望。去年夏天,他到河南参观了一些村小,恰好看到有学校正在上公益阅读课。他记得当时孩子们在读一首童诗,主题是“树叶”,这是课本上没有的东西。老师也在引导孩子边读边想象“树叶落下来,树叶唱着歌,悠悠舞蹈”的情景。读完之后,老师还引导孩子改编童诗,还有部分同学把诗中的情景给画了出来。
“我们大人看见树叶就是树叶,但是孩子通过自己的思考,能产生丰富的联想。”任旺清那时意识到,一定要想办法把南垣村寨小学孩子的思维激发起来。
回来之后,任旺清就加了公益团队老师的微信,积极请教。同时买来电视机,连接上电脑显示屏,为开展多媒体教学做准备。例如,“给乡村孩子的科学课”,让孩子们通过直播屏听专家学者讲课,了解“蛟龙号”、航天飞机这些东西,探讨“吃虫的草”之类的科学话题……
他还和汾阳市民主促进会积极沟通,对方每星期五给南垣村寨上一节支教课,内容涵盖音乐、美术、体育、阅读等方面,对日常教学进行补充。
此外,他还专门为孩子们设计了一些课程:儿童哲学课,和孩子们探讨生活中一些常见的话题,例如“自信”“勇敢”;心理课,让孩子们明白情绪在他们日常生活中的作用;“二十四节气”课,老师们会带孩子们走进田间地头和当地一些有名的景点,让孩子们了解所生活的家乡,了解汾阳的历史、文化、风俗人情,学会关心自然,关心社会……
慢慢的,他看到了孩子们的改变。刚开始,孩子们的课堂反应还“比较木”,但是坚持了一段时间,任旺清看到,他给孩子们留的诗配画作业里,尽管不完美,但已经呈现出一些想象力了。还有一次,他偶然看到几个孩子在午休的时间围着电脑查有关恐龙的知识,原来前一天的科学直播课上,老师讲过相关的内容。
张秀清记得,有次上公益阅读课,外面来的老师给4至6年级的孩子们每人发了一本《故宫里的大怪兽》。上课时,老师在上面读,就像讲故事一样,很有吸引力。接下来的几天,孩子们变得好积极,几天就读完了整本书。
后来,公益老师和学生们在微信群里互动,老师在群里发了思考题,好长时间都没人回答,张秀清心里着急,在群里鼓励同学们:大家别害怕,说对说错都没关系的。很快接二连三的有人回复了。她后来才知道,孩子们这是打字慢,因为孩子们腼腆,没有人发语音回答。其中有一个同学,那天妈妈不在家,没有手机,后来第二天中午1点钟的时候,还是补充回答了问题。
任旺清刚来的时候,多数家长对孩子的态度基本上是放任不管,“就认为学生到了学校里边,那是你们老师的事情,回到家里也是老师安排作业,学生做,他们也不检查”。
科学直播课是每周二下午2点开始,他知道有几个学生平时喜欢迟到,从1点半开始,他会站在门口,挨个给这些学生的家长打电话,催他们赶紧往学校走。
他也通过微信群和家长会,耐心跟家长解释学校在做的事。有的家长一开始不理解孩子为什么天不亮就要来学校,他就解释晨读课的重要性。孩子放学回家,老师会和孩子们一道,保证他们的安全。慢慢的,家长们转变了态度,有的家长开始主动打电话问他:老师,今天布置的作业是什么?
孩子们愿意自己动手去探索,这是更重要的事情
下午2点,陈征站在教室的讲台上,多媒体设备已经调试好,他自己也带来了不少实验用的小道具。这堂课,他打算给孩子们讲讲“什么是力”。
“我们能不能制造一些隔空就能产生的力呢?”做实验前,陈征问孩子们。“这里有个气球,我再拿一根普通塑料绳,中间系一个扣,把塑料绳撕碎,它现在是不是看起来像一个水母呀?”
陈征问完,拿气球在自己的头发上摩擦起来,孩子们被这一举动逗笑了。陈征右手把摩擦后的塑料绳往空中一抛,左手拿着气球,孩子们看到,塑料绳并没有直接落在气球上,而是隔空漂浮着。台下发出惊讶的声音。
做完演示,陈征给每两个孩子发了一个气球,让他们比赛,看谁能让“水母”漂起来。坐在第一排的女孩名字叫褚涵,领到气球时,她有些害羞,但掩饰不住脸上的兴奋。
学校一间教室的墙壁上,挂了一张褚涵的画,上面画了一只蓝色的水母,她听说,在动物园里可以见到这种生物。和大多数外出务工的父母不同,褚涵的父亲为了照顾家里的老人,选择留在村子里,一家人靠销售山核桃营生。
父亲发现,学校开了直播课后,褚涵回家常常跟他讲课上听到的东西,比如,雷电产生的原理是什么、怎么观测星空……“这些都是我不知道也没有能力教她的”。父亲说,期望褚涵将来能努力走出大山。
“大部分(学生)还是普通人,作为农村教育,我也不期望他们都进高等学府。他们能在社会上很好的生存,我觉这是最重要的”。任旺清说,“即使他是一个农民,他能写字好,会画画,也是一个能适应社会的人。”
学校里有一个孩子,家里穷,母亲离家出走了,父亲精神不大正常,四处流浪,孩子跟着70多岁奶奶生活。任旺清知道了情况,就把自己家小孩穿过的衣服拿给他,每个星期还带他去市里面洗澡。
开展阅读活动时,他让褚涵担任“阅读银行”的行长,负责流动书籍的登记。遇到一些孩子不归还图书时,褚涵来找任旺清,任旺清想要锻炼她人际交往的能力,就告诉她:问题需要靠你自己先解决。
今年10月份,任旺清来北京参加活动,带着褚涵和另外一个孩子去逛了北大。他看到两个孩子见了外国人,并没有害羞,反而主动上前交流,觉得很欣慰,“我觉得这是他们更自信了的表现。”
陈征的课堂上,褚涵的同桌在摩擦塑料绳后,“水母”总是漂浮不起来,陈征走下讲台帮她,成功了,“哇,你的头发起电能力很强啊……这个实验对你们校长来说可能不是很容易。”他开了个玩笑,气氛变得活跃起来。
不远处的另一间教室,校长任旺清正在通过屏幕看课堂直播,遇到有意思的地方,他跟着孩子们一块开心地笑起来。
“我自己也是从小山村里出来的。音乐、体育、美术、科学这些课都没有。但初中时候,老师对我特别好,我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了物理和科学。”任旺清说,短短40分钟的科学课,能教给孩子们的知识很有限,但如果能在他们心里埋下一颗科学种子,萌发兴趣,愿意自己动手去探索,这是更重要的事情。
直播技术的即时交流,打破了时空、地域带来的限制
下午3点,原本40分钟的一堂课,讲着讲着就拖堂了。下课后,孩子们围着陈征,叽叽喳喳一连串的问题。“陈老师,您什么时候再来给我们讲课呀?我们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您!”
“乡村孩子们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不比城里的孩子差,可他们几乎没有机会到城市里的博物馆、科技馆参观。”任旺清说。
北京天文馆科普部主任寇文给孩子们讲“走进美丽星空”,带孩子们认识了“贵州一口内直径500米的大锅”——世界上第一大单口径射电望远镜“贵州天眼”。为了吸引孩子们的兴趣,寇文把一台天文望远镜带到了演播间,给孩子们讲望远镜的原理。
这节课后,六年级唯一的学生——刘文强在作业上画了一架天文望远镜。班主任说,“爱看星星”的刘文强迷上了望远镜,“想看看月亮上的环形山长什么样子”。
看了中国科技馆赵洋的“航天大国与钱学森”,孩子们“长大了想造火箭”;看了北京自然博物馆高源的“食虫植物大咖秀”,孩子们迷上了观察植物;看了中国地质大学邢立达的“如何科学地吃掉一只恐龙”,孩子们记住了“西红柿炒恐龙蛋”;看了国家海洋局唐立梅的“从深海到南极”,孩子们说自己要学游泳锻炼身体;中科院徐颖讲完“导航中你不知道的那些事儿”,孩子们会问在手机上怎么导航到中科院……
一个学期十堂科学课下来,孩子们从不同维度体验到了科学的魅力,科学家也感受到了直播技术对于科普的价值和意义。
主讲“我们弄错了的动物知识”的国家动物博物馆张劲硕说:“平时我们做讲座最多有上百人,直播公益课覆盖了全国数万名孩子,这个数字是非常可观的。”
中国古动物馆馆长王原觉得,直播的即时互动功能,让乡村孩子们和科普工作者实现了“面对面”的沟通交流,这打破了时空、地域带来的限制。
在科学家们看来,通过直播间进行科普教育,更重要的是为孩子们打开了一扇通向外面世界的大门。
陈征返回北京后,发布了一段短视频放在网上,配文是:“学校旁柿子树上的柿子特别甜,煤炉子上烤出来的馒头才有灵魂,学校常常是一个地方最好的建筑,要多关注师资的培养……”
离开南垣村前,他把那些白色的“水母”留给了孩子们。文/本报记者 张帆 供图/陌陌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