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9岁的少女张子欣原本期待着小小的快乐。一个月前,她和家人听说将去上海的婚礼作为花童,带着喜悦回家。
不幸的是,期待中的快乐最终变成了一场悲剧。7月8日凌晨,从杭州淳安县青溪村带走章子欣的两名租客在宁波投湖自尽,女童不知去向。搜寻多日后,人们等到了最坏的结果。7月13日,一具小小的遗体在海面上被发现,经公安机关鉴定,确认为失联女童章子欣。
警方初步排除了失足落水的可能。专案组负责人透露,种种迹象反映出两名租客有携女童一起自杀的动机。但更多的细节还不明朗,案件仍在进一步侦查中。
两名有强烈轻生、厌世倾向的租客从何而来,为何在章子欣家租住五天后,带上无辜的她去另一座城市自杀?
7月10日至16日,新京报记者分别探访案发地宁波、章子欣家乡千岛湖镇,以及两名租客的老家广东化州,试图从他们的人生轨迹和生活往事中抽丝剥茧,以探究一个谜团:是什么让他们在安静的湖边小村相遇,又一同坠入深渊?
7月15日,班级展示区内章子欣的照片。照片下她写下理想:“长大想当一个画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新京报记者 李云蝶 摄
湖边村庄的留守女孩
通往淳安县千岛湖景区的302省道边,有一座无名小山,青溪村就在这座山上。
虽不如千岛湖有名,但青溪村有自己的骄傲——这里被称为杭州的“水蜜桃之乡”。去往千岛湖的游人透过车窗,每隔一段就能看到村民在路旁摆摊,兜售刚摘下不久的新鲜水蜜桃。
曾经,章子欣的爷爷也是其中一员。他家住在从山脚步行20分钟才能抵达的半山腰,村民黄凌总能看到,平日里,爷爷在山下支一张桌子卖桃,中午奶奶会送饭下山。不过,每逢孙女章子欣放假,送饭的任务就会被她抢走。
黄凌家住在山脚下,为了方便,章家人会把遮阳伞寄放在黄凌家,“每次都是小女孩主动帮忙把伞收在我家的。”黄凌记得,爷爷奶奶经常夸章子欣,“在家里什么家务都做,帮忙洗碗、洗衣服。”
章子欣是个“留守儿童”。在尚未记事的年纪,她曾短暂地拥有过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光。2008年,在同一家工厂打工的青年男女章军、曾红梅相恋,2010年,年仅18岁的曾红梅生下章子欣。这位母亲记得,女儿乖巧懂事,“两三岁的时候,她穿衣服什么都会自己弄。”
章子欣3岁时,二人领证。然而好景不长,因为生活琐事和经济原因,夫妻俩常发生争执。2015年,曾红梅在一次激烈的争吵后跑到广东打工,一去不回。刚离家时,曾红梅放心不下孩子,不时给孩子打电话,寄衣服和玩具。但后来,“她爷爷奶奶老是叫我回去,我就不敢再联系了。”
5岁之后,章子欣没再见过母亲。6岁之后,连母亲的电话也绝迹了。后来,父亲章军去了北方打工,章子欣的大部分时间是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
在每年不超过5次的相聚里,章子欣与父亲十分亲近,章军想到往日的情景会忍不住眼眶发红,“每次回来都会抱着我睡,不跟爷爷奶奶睡。”
不过,身为“留守儿童”的章子欣性格十分开朗。在黄凌的印象里,章子欣胆子大,“其他小女孩见到生人都怕的,她主动打招呼。”在一段2017年网友上传的视频中,七岁的章子欣在奶奶帮忙做饭的民宿玩儿,她对着游客的镜头打招呼,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鼻子上架着一副红框眼镜,与后来离家时一模一样。
虽然和千岛湖同在一县,但青溪村距离游人如织的景区还有5公里,平日并不热闹。在水蜜桃成熟的季节,沿路的桃树无人看管,全靠山里人的德行把持。有时遇到路人想尝鲜,农民们会慷慨地摘几个桃子塞过去,告诉对方“在山上的水里涮涮就能吃”。
但近年来,外地人越来越多,让本地人觉察到不安。青溪村对岸盖起了密集的新楼盘,千岛湖的游客越来越多,即便是青溪村所在的无名野山,也不时有喜欢徒步、自驾的游客出现。
章子欣爷爷的堂弟住在半山腰的一个拐角处,能俯瞰整条山路。他自行充当起“岗哨”的角色。“摘个桃子吃是可以的,但有的游客不懂事,拿个袋子去装。”他气愤地指责,“这种就叫偷,我要去说他的。”
2019年7月15日,杭州千岛湖淳安县青溪村,树木掩映下的章家房屋。 新京报记者李云蝶 摄
神秘的陌生人
今年6月10日,青溪村来了两个陌生人。
那天下午三点左右,梁某华和谢某芳走进山脚下的一家连锁酒店。酒店管理小芳记得,两人办好入住后又换了一次房。“男的提前在网上订了豪华大床房,前台不小心开成了普通大床房,但这两个房型其实没什么区别,就是豪华的多了一把椅子。”
他们在这家酒店住了19天。最初,梁某华和谢某芳成双出入,与其他人没什么交流。“那男的眯着眼睛,一天到晚都在打游戏。”酒店的员工模仿他的样子,把手机屏幕紧紧地贴在眼前。而谢某芳给人的印象正常,“她五官蛮好的,一整天都是笑脸”。
后来,两人和酒店的人慢慢熟络,偶尔会闲聊。对梁某华,谢某芳一直以“老公”相称。她曾对厨师蒋师傅和帮厨刘阿姨夸赞这位“老公”。在她口中,梁某华17岁出去打工,做货运起家,25岁就当了老板,有三个秘书、四个码头、三十多个保镖,家里别墅光装修就花了几百万。
当时梁某华也跟着附和,说要在千岛湖再买一栋别墅。酒店里的人听不懂他的口音,他就拿起手机给他们展示自己的“资产”。
“其实就是抖音上的兰博基尼视频和人家网上卖房子的图片”,蒋师傅回想起来只觉得好笑,他很后悔当时没问梁某华视频里是什么车,“说不定他连牌子都认不出来。”
对这两个外地客人的话,刘阿姨并不相信,“他们的穿着看起来非常穷,我们乡下种的那种黄瓜,有些人都不吃的,那个女的就喜欢生吃。”
两人对自己的过往经历透露不多。刘阿姨问过几次谢某芳的年纪,她总是避而不答,只是抱怨自己家乡空气不好,窗户打开都是乌烟瘴气的,“不像千岛湖,空气好,水也好。”
黄凌记得,谢某芳说过“我们也是农村出来的”,还提起自己有两个小孩,“大的是女孩,已经18岁了。”
刘阿姨也听谢某芳提过这个“女儿”,“跳舞得过金牌,在深圳给她奶奶带呢”,谢某芳主动晒出了“女儿”的照片,“看起来就像是旅游时别的地方拍来的,肯定不是她女儿”,刘阿姨说。
而在警方后来公布的调查结果中,谢某芳未婚,也没有子女。
虽然以夫妻相称,还提及了孩子,但酒店的人总感觉,这两人不像夫妻。刘阿姨说,“他们要吃饭的时候,总是女的下来看有什么菜,看好再跟他说吃什么”,“男的有时候用脏话骂那个女的,女的就不吭声。”
不过,即便有些可疑,梁某华和谢某芳依然没给他们留下“明显不靠谱”的印象,原因是“出手特别大方,对人也很好”。
酒店员工回忆,在入住的19天里,梁某华和谢某芳一共从外面买过四只鸡杀来吃,每次都会给酒店里的人留一点,此外还买过两次榴莲。第一次买榴莲时,店员正在休息打牌,梁某华拎过来叫大家一起吃,“我们千岛湖榴莲均价每斤三十多嘞,那一个榴莲就要两百多。”
7月13日,章子欣爷爷原来卖水果的摊位,背后是梁某华和谢某芳曾住过的连锁酒店。新京报记者 侯少卿 摄
危险的关系
住店期间,梁、谢二人认识了章家人。
二人喜欢买水果,章子欣奶奶说,梁某华天天来自己摊上,“一次八块、十块,也不多买。”黄凌记得,虽然两家摊位挨着,但是两人从来没有来他家买过桃子,一直只从章家买。
他们和水果摊主的孙女章子欣很快认识了,有一次,刘阿姨往梁、谢二人的房间里送饭菜,看到章子欣坐在谢某芳身边,谢某芳叫刘阿姨再拿一副碗筷给女孩儿,“看起来很熟悉的样子”。
这一幕发生的两三天后,6月29日,二人就从酒店退房,搬进了章子欣家,成了章家二楼的租客。
在此之前,二人还找过刘阿姨,问她家有没有空余房间可以出租,刘阿姨提出房租每月3000元包吃包住,听完,梁某华和谢某芳“立刻不吭声了”。而在章子欣家,两人以自己掏钱吃饭、自己买煤气为由,把章子欣奶奶提出的1500元房租压到了500块钱一个月。
住进章家后,附近的人都看得出,两名租客和章子欣更加亲密了。
刘阿姨有次帮章家拉泔水,一进门,就看到章子欣和两名租客坐在沙发上,章子欣抱着家里的小狗,三个人“像自家人一样”一起看电视。
章子欣爷爷的堂兄至少两次看到三人乘坐一辆电瓶车从章家出来——梁某华坐在前,谢某芳坐在后,章子欣坐中间,“孩子还跟我招手,我不认识那两个人,以为是他们家远房亲戚来帮忙收桃子的。”
小芳记得,7月2日下午,也就是二人带章子欣离开的两天前,奶奶给章子欣扎头发,说租客要带孩子去镇上逛街。小芳很奇怪,他们什么时候熟到这个份儿上了?
刘阿姨事后回忆,谢某芳好像对女孩“情有独钟”。她夸刘阿姨5岁的小孙女“好漂亮好可爱”,但有店员家的两个男孩儿每天都呆在酒店玩,谢某芳却没跟他们说过任何话。
7月初开始,两名租客数次提出想“借”走章子欣“去上海做花童”,4日走,6日就回来。老人最初拒绝,说孙女自己去不放心,叫爷爷一起跟去。谢某芳说不方便,还说“我们哪还会做坏人呀?你看孙女也想去,你放心啦。”
两位老人最终选择了相信,“他们人看起来是很好的”。
7月4日,青溪村学校正式放假的第一天。这天大早,章子欣被两名租客带走了。
监控视频中,章子欣和梁、谢二人在一起。图片来自象山公安
迷雾般的过往
来到青溪村之前,梁某华、谢某芳度过了一段周游全国的时光。
浙江省公安厅发布的通报显示,梁、谢二人自2018年底特别是今年4月份以来在全国各地频繁游玩,先后到过三亚、重庆、丽江等48个城市。
今年四月曾与二人同住一间酒店房间的东北女子称,“他们两个每天就想着到哪去玩儿。”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十几年没有回过老家,广东化州,两人所在的村庄相隔50余公里。梁某华和家人失联十几年,连父亲去世都没有打过电话。谢某芳离家多年,母亲过世时同样没有回家。
在老家六堆村,梁某华有过一段婚姻,还有两个孩子。目前,他的小儿子正读初中,大女儿在外打工。
村里人记得,当初梁某华和妻子感情不和,经常吵架,以至于小儿子还未出生时,梁某华就离开村子到外地打工,其妻也在产后两个月离开。小儿子由奶奶一手带大,连奶粉都是由几位叔公出资购买。
村支书彭正春提道,梁某华的妻子曾在一次吵架后将结婚证烧掉,两人已经分开十五六年,后来都没回过村里,但并没有离婚。
在梁某华老家,有村民评价他是“废柴”,“乡里都知道他不是好人”。该村民称当年多次看见梁某华打骂其母亲,原因是“想要钱出去”。离开老家后,彭正春听说梁某华去了广州打工,但不清楚具体做什么。
谢某芳的感情同样不顺。在老家平定镇塘岸村,她曾有过一段持续10年却未能修成正果的恋情。
1992年,谢某芳和黄自强相恋,这是她的初恋。那时,谢某芳在东莞的工厂里做技术工人,一个月能挣到2000元,而黄自强是客车售票员,月工资仅有300元。黄自强说,“一直都是我花她的钱,她从来没花过我的钱。”
在黄自强看来,谢某芳性格有些偏执,用情极深。“有一次她问我爱不爱她,语气有点凶巴巴的,我就故意逗她说不爱。”这句话惹怒了谢某芳,她立马儿跑回屋里,用剪刀刺自己的胳膊和脖颈。后来医生告知,谢某芳脖子上的伤口只差两毫米就会伤到主动脉。
黄自强父母早亡,家境贫困,而谢某芳在家中有5个哥哥,备受宠爱,“像公主一样”,这段感情遭到了谢家人的强烈反对。1994年,因为感到与谢某芳结婚无望,黄自强与现任妻子结婚,但谢某芳仍不愿放下感情。黄自强说,当时谢某芳曾想让他离婚,被拒绝后仍愿以第三者的身份维持关系。婚外情期间,谢某芳怀孕。
“她当时说过这个孩子对她很重要,问我能不能一个月给孩子1000元抚养费,能就留下,我当时真的没这个能力。”两人最终决定将孩子打掉。黄自强说,怀孕三个多月时,谢某芳一个人去堕了胎。
2003年,谢某芳开始了另一段感情,但同样不顺,二人经常争吵,且有经济纠纷,让谢某芳损失数万元。黄自强通过谢某芳的堂妹得知,这些钱中一部分是谢某芳从她的哥哥处借的,为了还钱,谢某芳加班打工,“过得很惨”。
2005年的一通电话里,谢某芳还在向黄自强倾诉自己过得不好。此后,两人失去联系。黄自强曾多次打听谢某芳的下落,始终没有音讯。他在最近的新闻里才知道,就在那一年,谢某芳遇上了另一个人。
据杭州警方通报,谢某芳于2005年经人介绍与梁某华共同生活,两人未办婚姻登记,名下无房产、无车辆、无股票股权,近两年来多次以欺骗手段向亲友骗取钱财,用于旅游及日常生活,自杀前银行卡余额加现金仅剩31.7元。
谢家人说,两人相识后,谢某芳曾以买房为由,骗走了一位哥哥种菜、做工辛苦攒下的30多万元积蓄;还曾以帮忙疏通关系为由,从想做生意的堂姐处骗走3万元;谢某芳的一位堂妹也险被骗钱。
谢某芳的堂姐夫林栋宁说,2005年梁、谢二人经由其妻子介绍认识,梁某华打扮光鲜,经常到林栋宁开的麻将馆打麻将。梁某华说自己有多处房产,还可以介绍垃圾回收的生意,不过需要“打理”各个岗位的人。林栋宁前后三次被梁某华骗取三万元,此后就联系不上二人。
离家后的十几年,两人究竟经历了什么,双方亲属知之甚少。浙江省公安厅发布的通报显示,梁、谢二人自2005年以来主要在广东广州、珠海、茂名、东莞等地生活。
谈到唯一的亲妹妹谢某芳,大哥谢信玉百感交集,既为她多次骗走家人钱而气愤,又为她的死讯而伤感。最近,谢信玉去了趟谢家老宅,最右边的一间屋子曾属于谢某芳,早已破败不堪,门上贴着一张红底金字的“五福临门”。谢信玉说,按照当地风俗,她的遗体将由男方家属处理。
7月14日,谢某芳的大哥谢信玉站在妹妹住过的老宅前。新京报记者祖一飞 摄
最后的夏天
从青溪村离开后,三个人去了漳州、汕头、潮州、厦门,最后到了宁波象山。
在漳州马銮湾风景区,租客拍摄的一段视频中,章子欣套着游泳圈,在沙滩上欢快地跳跃。
和两名租客离开的第一天晚上,她通过梁某华的微信发语音给家人,“奶奶我找到别墅啦”,“奶奶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说,晚上跟你说”,声音清脆而兴奋。
在两名租客“6日送回”的承诺食言后,章军焦急地在微信上与租客迂回,“今晚我一定要见到我女儿,费用我出,没有任何理由”,“不然我要报警了”。但随后,租客彻底失联。
没有保护好章子欣的亏欠感,像一张巨大的阴影,笼罩在这个家庭每个人身上。奶奶跑到租客之前住过的连锁酒店,问小芳有没有联系方式,祈求酒店的人一起帮忙联络两名租客。
连夜买票、在火车上站了17个小时赶回家的章军站在门口,焦急地看着每一辆过往的车,希望能够找到租客和女儿平安返回的那一辆。奶奶看到,儿子急得哭了出来。
有村民听到爷爷骂自己,“我这是引狼入室,自己害自己啊。”还有人看到,爷爷哭着抽自己的嘴巴。但大多数时候,这位瘦弱的老人独自窝在沙发里,抽着烟沉默不语。搜救进行的几天,爷爷搬着凳子坐在电视机前,看直播搜救的画面,手里紧握遥控器,一动不动。
每个人都在寻找章子欣。梁某华住店时加过小芳的微信。失联后,小芳发微信问梁某华,“在哪儿”,没有回复,她又拨通了电话,对方无应答。
酒店大厨蒋师傅卖过梁某华一条自己钓来的鱼,失联后,蒋师傅发了一张鱼的照片给梁某华,“你回来了没有?又有鱼啊。”梁某华没有回复。
这是个令人揪心的7月,在宁波象山,松兰山景区,监控画面拍到的章子欣最后出现的地方,500余人的搜救队伍在海上、山上寻找,有市民发来在街头看到的疑似章子欣的照片,所有人都在期待一个奇迹。
7月11日,章军坐在海边岩石上,焦急地等待救援队的进展。新京报记者 李云蝶 摄
直到7月13日,奇迹终究未能出现。那天,宁波下起了连绵的雨,章军去辨认女儿的遗体,这个37岁的汉子站立不稳,需要几个人搀扶才能走进车里。
悲剧发生后,青溪村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阴霾。一位教过章子欣的老师感到痛惜,“这孩子聪明得很,一直是三好学生,体育也好,什么都好,怎么就出事了呢?”二年级的任课老师听说消息后整夜无法入睡,别人安慰他,人总有一死,他感慨,“但是章子欣不该死啊!”
青溪小学操场上,章子欣所在的二(2)班小树苗中队展示区,贴着孩子们的照片,以及他们亲手写下的对未来的理想。属于章子欣的那一张彩纸上,稚嫩的笔迹写着,“我长大想当一个画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被太阳晒褪色的照片上,章子欣穿着小马甲,戴着标志性的眼镜,右手乖乖地贴在裤线上,左手比了个V字。
她圆嘟嘟的笑脸,永远定格在了九岁的这个夏天。
(黄凌、曾红梅、黄自强为化名)
新京报记者 李云蝶 祖一飞 实习生 郑丹 李搏文
编辑 王婧祎 校对 危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