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读故事app作者：乌东老师|禁止转载
1
沈强在睡梦中被手机铃声惊醒。
他明明记得昨天晚上将手机闹钟调成静音的，但该死的铃声还是骤然响起。沈强心弦紧绷，胸口噗通噗通乱跳。他看了看号码，是个陌生来电。沈强很干脆的摁了下“拒接”。不料，手机刚一放下，铃声旋又响起。仍是那个号码。沈强心想，莫非是拍卖行的电话？
沈强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选择了接听。
“你好，请问是沈强先生吗？”手机里传来一个男人低沉而略带嘶哑的声音。
沈强顿了一下，冷冷地回道：“是，是我。你是谁？”
“噢，”对方笑了笑，“我就是你那幅画的买主啊！”
沈强愣了一下，立马满脸堆笑，“哎呀，原来是您啊！”
沈强大喜过望，这个电话来得太及时了。前天，拍卖行的负责人跟他说，画已经被一个神秘人拍走了，618万，简直是天价！这是当天第一个叫价的，也是唯一一个叫价的。要知道，这幅画的起价才30万。
对于这个结果，拍卖行的人和沈强都觉得更像是一个恶作剧。对方目前只是付了一点保证金，最终能否以这个价成交，沈强并不抱希望。谁知，竞买人居然主动打来电话，还约沈强面谈一下。
买画人自称姓吴，江苏南京人氏。他在电话中说自己年事已高，不便舟车劳顿，希望沈强能到他位于南京紫金山下的家中一叙。还特别强调，只希望沈强一个人前来。对方给了沈强一个地址：紫金山104号，抚月山庄。
放下电话，沈强内心里颇有些疑惑。但为了让这幅画尽快成交，他还是决定赴约。他想打个电话给李倩，但立马又打消了念头。如果成交，他想带着这笔钱尽快出国。他并不打算跟李倩一起分享这笔横财。
这确实是一笔横财。
如果杨冬冬没死，沈强还真不知道她私下里收藏着这么值钱的一幅画。
杨冬冬是沈强的前女友。此刻，她正蜷缩在李倩家一个闲置的冰柜里。杨冬冬身材娇小，那口冰柜仿佛是为她度身定制。李倩买了很多速冻水饺。杨冬冬被埋在这些速冻水饺下面，浑身上下结满了惨白晶莹的冰霜。
在那方冰冷逼仄的“坟墓”里，她的双眼是睁着的，仿佛永恒的凝望。
2
那幅画的题名就叫《凝望》。
画面上是个身影曼妙的少女，背对着大地，凝望着无边的蔚蓝色的海。沈强初见这幅画时，觉得画上的女子背影很熟悉。
他的第一感觉是很像杨冬冬。但仔细看，又觉得不像。画上的女子是赤裸着的。浑身上下弥漫着一种火热的青春的气息。这点，他在杨冬冬身上看不到。
在沈强眼里，杨冬冬确实很美，但眉眼间却总是笼着一层弥散不尽的哀愁。一年前，他们在杭州西湖边相识。那次相遇，本身就充满了一种无法言说的诡异。
那天，沈强因为工作不顺，中午独自喝了点闷酒。喝完酒，便晕晕乎乎一个人晃荡到了西湖边。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无边丝雨。
苏堤游人寥寥，湖上烟波浩荡。沈强忽然生出一股冲动，想跳进湖中一了百了。这时，在苏小小的墓旁，他看到了一个女子。一个浓妆淡抹总相宜的白衣女子。像是从画中飘然飞出的仙子，更像是从墓里走出来的苏小小。
女子独自一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身旁立着一只银灰色的拉杆箱。她看起来像是临时路过杭州的游客。她静默如诗，仿佛一尊雕塑。唯有她的长发在风中轻舞飞扬。
沈强走过去，在女子的身旁坐了下来。他的酒已醒了大半，心中酝酿着该如何向这个美女搭讪。
“这是我第一次见西湖，真美啊！”女子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沈强说话。
“你听说过‘西湖十景’吧？其实西湖还有很多景可看呢。”沈强在一旁搭话道，脸上挂着一抹近乎谄媚的微笑。沈强同漂亮女孩讲话时，向来都会摆出一副谄媚的姿态。大多数姑娘都吃这一套，他屡试不爽。
女子扭头面无表情地瞟了沈强一眼，然后继续盯着遥远的湖面。
沈强颇感失落。
不料，女子突然松口道：“你能带我去看看那些美景吗？我第一次来杭州，对这边不熟。”
沈强大喜过望，连声说好。
起身时，沈强想替女子拿行李箱，却被对方婉言谢绝。
“不用了，这箱子不重。”女子说得轻描淡写，笑得也轻描淡写。
越是轻描淡写，越是风情万种。沈强面对这样一个既神秘又素雅的美女，自然是如醉如痴。现如今，像这样有味道的女人是越来越少了。
都说西湖是个充满古典艳遇的地方，沈强对此深信不疑。
直到杨冬冬死时，沈强都不敢说自己了解这个女人。她随身携带的拉杆箱，也是杨冬冬死后，他才打开的。箱子有密码锁。他不知道密码。
他本来想直接找个地方扔掉，但出于好奇，他还是想打开看看。最后他找来一把斧头，直接把箱子给劈开。还好那幅画被藏在箱子最底下，否则就被那冒失的一斧头给毁了。
箱子打开时，李倩也在场。箱子里除了那幅画和一些女性衣物，别无其他。
李倩以前在拍卖行工作过，对画比较敏感。她打开那幅画后，眼睛立马被落款处的“杨中华”三个字深深吸引。她盯着画仔细看了半天，突然尖叫一声，“天哪，这可是杨中华的真迹啊！”
沈强是外行，不懂。
李倩白了他一眼，“杨中华你都不知道？他可是当今画坛响当当的大师级人物！你知道他现在一幅画的行情是多少吗？”
沈强摇了摇头。
“至少30万！”李倩两眼发亮道，“前年在香港一家拍卖行，他的一幅画拍得了289万呢！”
“你确定这是杨中华的真迹？”沈强被李倩一席话撩得心血沸腾。由于过于兴奋，他脸上的肌肉都开始抽搐了。
“我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这是真迹。杨中华的落款很特别，篆体印章上的字连起来乍看仿佛一朵兰花，光这印章就是难以复制的。”
“为何难以复制？这章也是人刻出来的啊！”沈强不解。
李倩摇头冷笑一声，“没错，这印章确实是人刻出来的，不过，刻章的人正是他杨中华自己。这枚印章造型奇特，独一无二，也只有他杨中华才能刻得出来！”
“这杨中华还真是个能人呐！”沈强嘴上叹了一声，心中也叹了一声，“真没想到，杨冬冬身上会藏着这么一幅值钱的画！”
杨冬冬姓杨，杨中华也姓杨，他们俩会有什么关系吗？但杨冬冬曾说她父母早亡，在这世上已无亲无故。难不成她有所隐瞒？现在杨冬冬已经死了，也没法探个究竟了。沈强心想，管他呢，莫名其妙发一笔横财也不错！
3
次日，沈强赶早坐上了开往南京的首班次高铁。他一夜未眠，双眼布满了猩红的血丝。这段时间的睡眠质量真是糟糕透了。
从杭州东到南京南，耗时一小时三十七分。沈强眯瞪了一觉，车厢这种有节奏的喧闹环境，让他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到了南京站，沈强并没有选择坐地铁，他只想“速战速决”。出了站口，他直接叫了辆滴滴快车。然而，有时候还真是欲速不达。
他没料到南京的路况跟杭州一样拥堵，当出租车折腾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停在一座花园别墅门前时，他的胃早已翻江倒海，喉咙口更是被一股酸辣辣的液体给堵住。一下车，他便迫不及待跑向路边一处花坛，哇的一声吐了个天晕地旋。
吐完后，沈强顿感神清气爽。他抬头打量了一眼这座典型的中式园林式别墅，庭院大门并非铁艺，而是一座红木门楼，斗角飞檐，雕梁画栋，门头悬一匾额，上书“抚月山庄”四个遒劲大字。端庄，高雅，恢弘，气派。扑面而来的唐宋古风，让人仿佛有一种时空倒错之感。
“妈的，真是有钱人呐！”沈强啐了口吐沫，掏出手机，拨响了别墅主人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两声，别墅大门就“吱呀”一声开了。有个精瘦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喊道：“你是沈强吧？我们家先生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沈强收起手机，不经意间瞥见门楼角落里有一个摄像头，心中骂道：“有钱人还真他妈会摆谱！”
走进庭院大门，到处都是红花绿草，亭榭楼台。这哪里是一栋别墅，简直就是一座公园。难怪舍得花六百多万买一幅画！沈强心里多少松了口气，一想到马上就要到手的那笔横财，简直都有点踌躇满志了！
曲径回廊，乱花迷眼，沈强跟着这个一身青衣布衫的中年男子，也不知穿过了几重门，跨过了几座桥，最后才走进一栋掩映在竹林深处的房子里。
这是一栋两层楼房，红砖黛瓦，外墙爬满了紫藤绿萝。沈强不知为何，心中有些紧张起来。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走进考场参加面试的一段经历，心中没底，惴惴不安，跟现在这情形差不多。
中年人的身影在墙角一闪，就不见了。迎面过来的是一个白发苍苍面色焦黄的老头。老头看起来很虚弱，手中拄着一根红木拐杖。但站在那里，依然有一种古意超然的气度。
“是沈强先生吧？”老头微微笑道。声音浑厚中渗着嘶哑。
“是，是我，您就是吴……吴老先生？”沈强立马摆出惯常的谄媚的笑脸，凑上前欲伸手问候。
“正是老夫。”老头呵呵笑道，却并没有去握沈强的手，或许是没在意，他只是转身请客人入座。沈强只好讪讪地缩回手。
客厅里摆着两把古旧沧桑的藤椅，藤椅间隔着一张藤编圆桌。桌上早准备好两只精致的青花瓷茶杯。
“这是清明节前的洞庭碧螺春，可以尝尝。”老头指了指桌上的茶杯，冲沈强笑道。
沈强见那青花瓷的茶杯，早就手痒想把玩一番。何况此刻确实口干舌燥，便连声说好，端起茶杯，也不管是否讲究，咕咚灌了几口，果然神清气爽，五脏芬芳。
“好茶！确实是好茶！”沈强一边赞，一边摸捏茶杯，果然胎质如玉。心道：“这玩意儿估计也值不少钱吧？看着很像古董呢！”
沈强又偷偷瞟了眼屋中摆设，角落里的架上，几上，陈列着不少体态婀娜的花瓶，还有许多叫不出名的各种瓷器，皆莹莹地闪烁着摄人心魄的青光。
此外，东西两面墙上还挂着一溜儿装裱好的字画。抬眼望去，屋子里全是古色古香的东西，沈强虽对古玩字画不甚在行，但电视上的鉴宝节目倒看过不少期，他猜这些东西肯定都是值钱的宝贝。
“沈先生，那幅画你是从哪儿得来的？”老头忽然问道。
沈强怔了一下，连忙解释道：“我有个叔，平日里最喜欢收藏名人字画，后来他老人家得了癌症，死时身边也没什么亲人，只有我这么个侄子。他是个大好人，把大部分的字画都捐给了国家，只给我留了这么一幅做纪念。”
沈强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诌了一通。
“哦？既然是纪念，又何以要将它拍卖呢？”老头似乎颇有些讶异。
“唉，”沈强叹了口气，“若不是我妈得了尿毒症无钱医治，我哪里会想到拍卖这幅画啊？我是急等着这笔钱给母亲治病呢！”
老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感叹道：“看来沈先生确实用心良苦啊！”
沈强为自己的一番连珠妙语暗自得意。大概是话说得有点多，他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于是端起茶杯，又咕咚了几口，将剩余的半杯茶全倒进了肚子。
然后，沈强两眼一黑，“咣当”一声栽倒在地。（原题:《墙上有眼》，作者：雨童先生。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公号： 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