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内卡:我不放弃老年。如果大部分身体还完好的话。
医院急诊室,87岁老人,独自就诊。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进来,吃力地坐下,手不停地颤抖。医生和老人交流病情,老人听不清楚,也听不明白,医生重复几次之后,急地没办法,问了好几次有没有其他人陪着一起来。老人眼神闪烁,时不时看一眼后面排队的人,在终于听不懂医生说什么,看着医生着急的样子,老人也着急起来,抬头问了后面排队的人一句:她说什么?
老人需要输液,医生用最简单的语言,重复解释无果之后,医生电话告知同事,老人的情况,让他们做好照顾的准备。
缴费窗口,收营员不耐烦地甩出一张50元的现金,抱怨道:需要96.5元,你给我50元,干什么?
87岁的老人,不明白对方说什么,依然是旁边排队的人告诉老人。老人颤抖的手,慢慢地拿出零钱包,打开拉链,拿出100元,收营员用最快的速度找钱,老人专注地把几元硬币,装进零钱包,身后排队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这是我在医院急诊室看到的一幕,内心无比感慨。一位老人,高龄,并非耳聪目明,穿着简朴,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路的样子,令人心疼。
一个人,无论贫穷还是富贵,不得不面对的两件事:衰老与死亡。
作家苏雪林在《当我老了的时候》一文中,写过这样一段话:
人老之后,自己不能作身体的主,免不得要有一个或两个侍奉她的人。有儿女的使儿女侍奉,没儿女的就使金钱侍奉。没儿女而又没钱,那只好硬撑着老骨头受苦。
医院遇见的87岁老人,无疑属于第三种情况,没有子女又没钱。不知道这位老人,未来的日子,该如何面对?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足够的金钱,对于老年生活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前几日看到作家刘墉在头条上,发了自己在美国就诊的记录,医生护士都很好,刘墉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李开复在他的抗癌过程中,得到最好的照顾与治疗,这与他强大的经济基础分不开。
但是,对于没钱的老年人来说,衰老生病好像会变成很凄凉的一件事。
曹文轩老师的《黑水手》中,好心的渔夫爷爷,无儿无女,独自一人,捕鱼为生,如果不是遇见当当,他连说话的人都没有。渔夫爷爷,在患病之后,决定放弃治疗,去世之前,饿了三天三夜,最后躺在渔船上,随船漂流……
在医院遇见的87岁老人,一个人的老年生活,她面对的困难,比一般人都大。
尊严
面对自己不能动弹的身体,需要陌生人照顾时的羞愧感,是人们都会有的。刘墉老师在提到自己术后照顾,更习惯于自己的妻子;李开复也曾在书中分享过,自己也更倾向于妻子的照顾。在阿图葛文德写的《最好的告别:关于衰老与死亡,你必须知道的常识》中,提到一位病人的心路历程,他想要的是一扇能关上的门。
这其实就是所谓的尊严,躺在病床上的老年人,更想要的尊严:即使是在年华老去的时候,也依然能照顾自己,独立生活。一如纪录片《人生果实》中,两位接近90岁的老人,坚持自己动手做家务,不请保姆,因为他们想尽力做自己能做的事情,保持独立。
可是,当病得只能躺在病床上,由他人照顾,想要独立生活的想法,变得可望不可及。这时候,需要一个观念的转变。正如艾拉·毕奥格在《优雅的离别:让和解与爱相伴最后的旅程》中所说的:
临死的时候需要他人的照顾是人类不可避免的现实,难道这从一开始就被认为是没有尊严的事吗?我认为这有赖于我们去发现自身对于个人行为和价值的态度和看法。
在这种情况下,什么样的观念转变,会起到一定的作用? 《相约星期二》中的莫里,提出的观念,很值得参考:
- 我有一种羞耻感,因为我们的文化告诉我们说,如果你不能自己擦洗屁股,你就应该感到羞耻。但我又想,忘掉文化对我们的灌输。我没有必要感到羞耻。
- 我感觉到了依赖别人的乐趣。现在当他们替我翻身、在我背上涂擦防止长疮的乳霜时,我感到是一种享受。这就像重新回到了婴儿期。对我而言,这只是在重新回忆起儿时的那份乐趣罢了。
先要去掉深入脑海的羞耻感,把被人照顾当成一种享受,寻找重回婴儿时的快乐。这样一想,对于年老之后,只能躺在病床上,得到别人照顾,就能变得坦然接受。
如何死
《最好的告别:关于衰老与死亡,你必须知道的常识》:在过去几十年里,医学科学使得数百年来关于死亡的经验、传统和语言过时了,并给人类制造了一个新的困难:如何死。
对于这个好像很哲理的话题,我在十八九岁的年龄,和朋友聊过,我的目标是活到85岁,如果能活到那个岁数,那么等我能预知到自己即将离开的时候,就把自己收拾干净,静静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现在想想,觉得有点好笑,却又并不好笑。
俗话说学会了死,也就学会了生。先要做好死的准备,如何做?《相约星期二》里的莫里说:
每天,放一只小鸟在你的肩膀上问,‘是今天吗?我准备好了吗?能生而无悔,死而无憾了?’
莫里的话,其实就是把每一天当成最后一天来过,认真地过好当下的生活。有人想过自己“如何死”吗?也许,只有面临绝症的人,才会考虑这些问题。但是,人真的能选择自己的死法吗?
周作人的《死法》一文中,说世间死法有两种,一种是“寿终正寝”,一种是“死于非命”。
忘记了是在哪部电视里看到的一个场景;奄奄一息的母亲,等待着见孩子最后一面。孩子终于赶到的时候,拿出一口母亲曾经最爱吃的糕点,给母亲喂了一口,结果母亲被噎死了……
很多身患绝症的病人,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痛不欲生,想要结束生命,但是亲友会不忍心,继续抢救,但是这样的抢救,是否有效果?
《最好的告别:关于衰老与死亡,你必须知道的常识》:死的时候,血管里留着化疗药物,喉头插着管子,肉里还有新的缝线。我们根本是在缩短、恶化余下的时间,可是这个事实好像并没引起什么注意。
《最好的告别》的作者阿图葛文德,是从医生的角度,写下这些文字。作为普通人,我们是没有勇气放弃治疗的。有时候,不治疗比治疗要好。在何裕民医生的抗癌相关书中,有提到过过度治疗这个话题。同样的,作为普通人的我们,不知道什么情况下算是过度治疗,尤其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候,总归要尽力抢救,也来不及去问当事人的意愿。
阿图葛文德说:衰老是我们的宿命,死亡总有一天会降临。
衰老与死亡,是每个人,最终都不得不面对的一件事。如何能做到优雅地离别,这样的话题,也是值得思考的。有没有好的临终关怀,好的疗养院,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而对于年轻人来说,除了思考这两点,比较重要的似乎是:过好每一天,努力赚钱,让老年生活,过得有保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