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4日,日本以青森县八湖港为据点进行了所谓的“科研捕鲸”,当天捕获了7条鲸鱼。
(图源:东方IC)7月1日上午,捕鲸船队从山口县下关市港口启程,开启为期数月的捕捞活动。随着捕鲸船鱼贯出港,在日本被“禁闭”31年的商业捕鲸全面开禁。
这一消息引起舆论关注,特别是一些环保人士,甚至惊呼日本又要制造一个“海豚湾”?既然已禁止了30多年,日本为何要取下“封印”,重操旧业?
“身在曹营心在汉”
重启商业捕鲸始于2018年日本惊世骇俗的“退群”决定。
2018年9月,在巴西召开的国际捕鲸委员会(IWC)大会上,日本提出重启商业捕鲸提案,但是遭大会否决。这是日本数次重提放开商业捕鲸却又数次被拒的其中一次而已,不过或许是把日本“逼上梁山”、最终抛弃组织的最具决定性的一次。
日本在1951年加入国际捕鲸委员会成为“会员”。1986年,IWC通过《全球禁止捕鲸公约》,禁止缔约国从事商业捕鲸。日本在两年后,即1988年停止商业捕鲸。
据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当时,支持捕鲸的国家认为,一旦各国就可持续捕捞配额达成共识,这条禁令就能解除。谁知,30多年来,这道禁令几乎变成准永久状态。
日本显然“身在曹营心在汉”,虽然受到公约束缚,却一直想突破制约,恢复自由身。它屡屡以小须鲸等部分鲸鱼种群数量回升、相对充足为由,反复向IWC提议重启商业捕鲸。同时,日本还极力推进委员会就可持续捕捞配额达成协议。但是遭到欧盟、美国和澳大利亚等成员反对,始终未果。
在日本看来,IWC须承担保护和利用鲸鱼资源的“双重职责”,但IWC部分成员仅关注鲸鱼保护,却拒绝准许合理利用这类资源。
于是,安倍政府在2018年12月26日不再拖延,果断宣布“退群”。成员资格会在半年之后,也就是2019年6月30日终止。而商业捕鲸活动也在次日即7月1日(昨日)正式恢复。
共同社称,这是日本自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退出的第一个主要国际组织。
分析人士认为,日本之所以会“离经叛道”,可能是意识到在IWC框架内寻求重启商业捕鲸的希望已经渺茫。因为若想重启商业捕鲸活动,须获得IWC四分之三成员的认可。但是,目前在IWC 89个成员中,半数以上持反对态度。考虑到批准门槛很高,所以日本决定以“退群”来摆脱制约。
自民党的加分项?
只是日本为什么那么迫切渴望恢复商业化捕鲸?不惜“自毁形象”也要孤注一掷?
日本农林水产大臣吉川贵盛给出一条很实惠的理由。他说,食用鲸肉是日本的传统饮食文化,希望重启商业捕鲸能够带动地方经济复苏。
在专家看来,日本重启商业捕鲸背后不限于此,包含多重考量:经济与政治利益、文化因素乃至国家战略。
日本是高度依赖渔业资源的国家,捕鲸活动已形成颇具规模的市场。仅太平洋沿岸地区,日本就有捕鲸船1000艘,捕鲸业还关联大约10万日本人的生计。若放开商业捕鲸,会给日本渔业等相关行业发展带来利好。“如果鲸鱼肉能更容易获得,价格就会下降,大众消费也会增加。”一名鲸鱼肉加工者说。据日媒报道,鲸鱼肉预定于2019年8月底前后上市。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副研究员陈友骏认为,在国民经济层面,日本重启商业捕鲸可能还想实现两个目的。一是日本国内粮食自给率很低,未来若能把鲸鱼肉搬上餐桌,多少能填补食物供需的缺口。日本《每日新闻》称,二战之后,鲸鱼肉曾帮日本人熬过缺粮时代。据农林水产省统计,日本1962年度鲸肉消费量达23万吨。
二是通过商业化捕鲸推动农林水产品的出口战略。“鲸鱼肉可以作为未来日本高级食材出口的主要抓手,并以此扩大日本的农林水产品对外出口。”
上海社科院国家高端智库资深专家、上海交大日本研究中心顾问王少普还补充道,鲸鱼生存需要捕食大量其他鱼类,比如蓝鳍金枪鱼、秋刀鱼和乌贼等。一头巨鲸一天消耗近两吨食物,再加上鲸鱼成群活动,不利于海洋渔业资源发展。
经济好坏自然与政客的选票和仕途深度捆绑。日本媒体称,来自传统捕鲸地区的自民党议员等要求“退群”恢复商捕的呼声高涨,这也构成了安倍政府作出决断的背景。
众所周知,在日本政治版图中,从事农林渔业和出身农村的选民是自民党的重要票仓,自民党自然不会放弃。而且为了选票,自民党一直在给农民与渔民高额补贴。要知道,日本国会参议院选举即将在本月举行,在月初“适时”重启商业捕鲸,对自民党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加分项。
“捕鲸情结”驱动?
除经济和政治方面的考虑外,文化因素或许也是日本执意恢复商业捕鲸的驱动力之一。
据日本《每日新闻》报道,日本自绳文时代就有捕鲸文化。“日本将捕鲸和食用鲸鱼视为日本文化的一部分。日本沿海地区的许多社区从事捕鲸活动已绵延几个世纪。”BBC报道。
在这一文化背景下,日本民众有着很深的“捕鲸情结”。据BBC援引的数据,日本此前每年捕捞约200至1200头鲸鱼。
日本政府2018年调查发现,大约7成日本人支持退出国际捕鲸委员会。还有报道称,大多数日本人认为国际社会反对捕鲸是“日本受欺负、日本文化不被尊重”的表现。
“尽管受到外界一些非议,但日本确实有捕鲸和食用鲸鱼肉的传统。”王少普说,日本此前一直以科研名义,在南极海域及西北太平洋捕猎鲸鱼,只是在数量和品种上受到控制。如今,日本把原来的科研捕捞转变为商业捕捞,可以用来销售,在市场上流通。
有评论指出,鲸鱼是沿海渔民的传统食物,但是摆上日本普通民众的餐桌却是二战之后的事。上世纪40年代末到60年代中期,鲸鱼成为日本最大的单一肉类来源。但由于1986年实施捕鲸禁令,鲸鱼肉价格被推高,从此变成一种奢侈食品,食客逐渐变少。而在“婴儿潮”时期出生的日本人,对鲸鱼仍有一定程度的怀旧之情。
战略转变的开端?
开禁商业捕鲸最深层的动因或许还牵连战略问题。
从日本2018年底罕见“退群”可能就显露端倪。二战后,日本几乎没有脱离国际组织的先例,“此次罕见退出国际捕鲸委员会,对于一贯重视国际合作的日本来说是一次重大战略转变。”日本共同社评论道。
上海对外经贸大学日本经济研究中心主任、全国日本经济学会副会长陈子雷指出,日本怀揣海洋强国之梦,但在实现过程中,日本一直觉得受到挑战,特别是在涉及海洋权益方面,比如围礁造岛(日本曾想把冲之鸟礁变成岛)就受到批评。商业捕鲸涉及海洋动物保护问题,为了获得捕鲸的权利,一向谨遵国际组织规则的日本也不惜选择退出IWC以重启商捕活动,说明日本不愿再受到约束,透露出日本对待海洋事务的态度在趋于强硬。至于日本是否在推动战略转型,值得观察和关注。
陈友骏认为,重启商业捕鲸只是一个战术动作,背后则隐含一个更为综合、更为庞大的战略计划。一方面,在涉海问题上,日本希望未来能在海洋资源的利用开发方面实施大规模投入,恢复商捕能为以后开发和利用海洋资源做好铺垫。另一方面,日本的国家战略定位就是海洋国家,它志在成为海洋大国,希望依托海洋问题入手,在全球政治经济舞台上取得引领和决策地位,而重启商业捕鲸只是个开端。(解放日报记者 廖勤)
原题:不顾国际舆论反对,自二战结束以来首次退出主要国际组织——日本重启商业捕鲸,不止为了经济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