苎麻一般被称为“大麻子”,是古代农村常见的油料作物,但与油菜、花生、芝麻等油料作物不同,它们一片一片地生长,规模不大。
或种在院落四周,成为一道天然的院墙;或种在沟边路旁,真可谓是见缝插针,连巴掌大的一点土地都不浪费;或种在田边地头,给一地葳蕤的庄稼镶上“蕾丝边”。
对于乡村孩童来说,蓖麻还是上天赐予的天然玩具,蓖麻叶可以做蓖麻笛,蓖麻秆可以做道具马、水枪、烟枪、发射筒,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农家娃做不到的。
梁永刚|文
蓖麻叶不仅可盖桶、遮阳、治眼病,还可做成笛子
蓖麻喜热,不怕高温酷暑,天越热越精神,长得越茂盛。宽宽大大的蓖麻叶,在昔日的乡间有着多种用途。
旧时乡间,人吃马喂的水都来自于村中的老井,运水的工具就是一副扁担和两个水桶。
挑水时,人一走路,水桶就晃荡,桶里的水一漾一漾,会溢出来。
于是挑水人想了个法儿,随手到路边,摘几片宽大的蓖麻叶,往敞口的桶里稳稳一放,等于扣上了严严实实的盖子,桶里的水自然就不会往外漾了。
庄稼人惜土如金,巴掌大一片地,都不舍得荒废,庄稼地的四周,往往会种上几棵倭瓜,或者一圈儿蓖麻。
夏日下地劳作,热了累了想小憩一会儿,地头光秃秃的,连一根树毛都没有,农人们只好躲到一人多高的蓖麻棵儿下面,虽说蓖麻下的凉荫儿花花搭搭的,没有树木浓厚,也多少有几许荫凉。
一些人出来时没有戴草帽,火辣辣的日头晒得头皮发烫,于是摘几片蓖麻叶,倒扣在头上,好歹可以抵御一下头顶的烈日。
缺医少药的昔日乡间,庄稼人对“偏方治大病”深信不疑,不少野草都是医治病痛的良药,蓖麻叶也不例外。
红眼病是一种常见的眼疾,又叫暴发火眼,乡间俗称“害眼”。
庄稼人大字不识几个,不知道结膜炎这个文绉绉的说法,更没有消炎的眼药水可点,遇到大人小孩“害眼”,一大早来到蓖麻棵儿下,取蓖麻叶上的露珠,滴入眼中。
一连滴上几次,“害眼”的症状就会大为减轻。至于是蓖麻叶上的露珠起了作用,还是源自人体的自愈功能,不得而知,但这种土法广为流传,代代传承。
蓖麻是上天赐予乡村孩童的玩物,从蓖麻长出宽大的掌状叶子,一直到深秋蓖麻结出籽粒,孩童们自创的各种玩法伴随了大半年的快乐时光。
譬如,蓖麻叶可以做成蓖麻笛,这是继春天用柳枝做柳笛、夏日用麦秆做麦笛之后,农家娃们做的又一种乡村乐器。
蓖麻的茎秆中空,就连叶柄也是空心的,制作蓖麻笛之时,先用小刀截取一小节一寸来长的叶柄,然后摘取一片完整的叶子,用小刀在叶脉处截下指头长短的一小段。
将叶脉一侧的叶片全部拽掉,另一侧只在叶脉中间的位置留下细微的叶芽,最后把叶芽插入事先截下的一节叶柄中,一支简易的蓖麻笛就做成了。
每一个蓖麻笛都令孩童们爱不释手,拿一个含在嘴里,还没吹,蓖麻叶特有的清香便弥散开来。
田埂上、坑塘边、街巷里,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农家娃口衔蓖麻笛,鼓着腮帮子憋足了劲儿吹,奏响了一曲乡村夏日“交响乐”。
其实,对于乱吹一气的孩童们来说,虽然不成曲,也没有什么调,但是却吹出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浑身长杈的蓖麻秆可以当马骑,也可以当自行车骑
蓖麻秆浑身上下长满枝杈,远远看去就像一棵小树,不像玉米秆、高粱杆,刷掉叶子就是一根直溜溜的棍。
乡间有个谜语,说的就是蓖麻秆这一特征,“不点不点,一身坑眼;不大不大,浑身长杈”。前者指的是村妇们做针线活时戴在手上的铜顶针;后者就是房前屋后种的蓖麻了。
因蓖麻秆枝杈多且中空,让乡村孩童们开发出了很多种有意思的玩法,带来了无尽的乐趣。最经典也是最常玩的就是用蓖麻秆当道具“骑马”和“骑洋车”。
所谓“洋车”,其实就是普通的自行车,过去人们习惯在新兴物什的前面加上一个“洋”字,譬如洋油、洋钉,等等。
玩游戏之前,每人先准备一根粗壮的蓖麻秆,只留下顶端的两个杈,其余的全部用镰刀削掉,使其大致成为“Y”型。
孩童们的想象力是极其丰富的,玩“骑马”游戏时,蓖麻秆前面的两个杈,就是高头大马的马头或者马鬃,而玩“骑洋车”时,就把它想象为自行车前面的车把。
这两个游戏,娃娃妞妞都爱玩,男孩们更喜欢“骑马”,毕竟每个男孩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幻想着有一天能够挥马扬鞭,手执利刃,驰骋疆场,英勇杀敌,那该是何等的酣畅淋漓豪迈雄壮。
游戏开始了,孩童们两只手紧紧拽住“马鬃”,将蓖麻秆往胯下一夹,随着“得儿——驾”一声口令,“战马”好似听到了冲锋号。
先是绕着打麦场猛跑一气,跑着跑着,嫌地势平坦,没有刺激性,就转移战场杀到了野地里,最后又迂回到拐弯抹角的过道儿(方言,即胡同)里狂奔,大有一股子骏马奔驰保边疆的英雄气概。
遇到有月亮的晚上,明晃晃的,大老远都能看清鼻子眼,于是孩子们聚到一块比赛,看谁的“蓖麻秆马”跑得快。
游戏规则只有一条,也再简单不过,就是跑的同时,两腿间夹的蓖麻秆不能掉。往往是一场比赛角逐下来,一个个都累得趴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变着花样玩来玩去,直到月上中天,夜深人静,大人们呼唤孩童们回家睡觉的声音渐次响起,才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各回各家去……
中空的蓖麻秆是制作水枪的绝好材料
蓖麻秆中间是空的,且像竹竿一样分节,故而在青鲜鲜水气大的时候,还可做成打水仗用的“水枪”,即乡间俗称的“水卟叽儿”。
砍一根光滑顺溜、粗壮结实的蓖麻秆,将最长的一节截下来,一头留底儿,另一端敞口儿。
用绱鞋的锥子,在底部居中的地方钻个眼儿,绿豆大小,然后找来一根直溜的高粱秆,截下比那节蓖麻秆稍长但略微细些的一节,尾部裹上一层破布,顺着蓖麻秆的敞口处塞入底部,一根自制的“水卟叽儿”变问世了。
玩的时候,只需将“水卟叽儿”带眼儿的一头浸入水中,然后往外缓缓抽动高粱秆,水就会吸入中空的蓖麻秆里,待高粱秆快抽到头了,再猛然用力往前一推高粱秆,里面贮存的一管水受到了挤压,“嗞溜”一声喷射而出。
旧时乡间,这种自制的“水卟叽儿”在乡村孩童尤其是男娃中很是盛行,炎炎夏日,每人手里提溜一个,很是威风。
路过坑塘或者河边,瞅准时机便打水仗,敌我双方分为两派,各自占领有利地势,直到把衣服都喷得湿漉漉,才草草收兵暂告一段落。
用蓖麻秆做的“水卟叽儿”属于典型的时令玩具,必须趁蓖麻秆泛青湿润之时才行,玩不了多长时间,一旦晒干失去了水分,内壁上的那层薄膜就不再湿润柔软、富有弹性,也就做不成威力大、杀伤力强的“水卟叽儿”了。
除了做烟枪,蓖麻秆还可以做成发射筒
时值深秋,农人们捋掉成熟的蓖麻蒴果,用镰刀将蓖麻秆放倒在地,聚拢成堆,晒干后就成为了过冬的燃料。
砍倒晒干的蓖麻秆,不能做水枪了,但可以做其他的玩具,譬如,孩童们用它做成了烟枪,而且还是能吸水烟的那种。
找一根细长直溜的干蓖麻秆,掐头去尾,留下一米来长,用细木棍将连接地方捣透气,一端留底儿,另一头敞口儿,底端用来盛水。
在蓖麻秆的中间位置,挖上一个小洞充当“烟锅儿”,用来装烟丝。最后,找一根中空的麦秸秆或者芦苇秆,插在敞口儿处当吸管,用来吸烟。
当然了,这种简易粗糙的蓖麻秆烟枪,与真正的烟枪是没法比的,不管怎么说,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项小小的发明至少满足了孩童们的好奇心,激发了他们的想象力。
自制的烟枪做好了,放入一小捏烟丝点着,像模像样地抽上一口,辣辣的呛嗓子,也熏鼻子,不过后味倒是凉丝丝的。
这么小的锅儿一次只能盛一丁点烟丝,最多也就是吸三两口。况且,大人们是不允许孩童们吸烟的,那些烟丝都是从家里偷来的,很金贵,舍不得多方。
孩童们图的是新鲜,哪怕是每人轮流着吸一口,也觉着可美。
到了最后,烟丝用完了,一些顽劣的孩子端坐在石头上,嘴里叼着一根空烟枪,模仿着电影里地主老财喷云吐雾的样子,一下子把大家伙都逗笑了。
除了自制烟枪,蓖麻秆还可以做成发射筒。截下来最长的那一节,中间掏空,两头透气,便做成了一个发射筒。
玩时,从用过的作业本上,撕下一张废纸,放到嘴里嚼烂,然后吐到手心里,团成一个个小纸蛋儿,装到临近一端筒口的位置。
另一端的筒口用嘴噙着,舌头一顶使劲一吹,小纸蛋儿迅疾从筒中飞出,能打可远。
孩童们在玩打仗游戏时,每人手里都握着这样一个发射筒,敌我双方相互攻击,打得纸团纷飞,不亦乐乎。
除了用小纸蛋儿当“炮弹”,还有威力更大飞的更远打的更准的,那便是绿豆或者黄豆。
不过,粮食籽粒粒皆辛苦,大人们很金贵,看得也很紧,轻易望而是不会让孩子们糟蹋的。
也有顽劣的孩童,偷着摸着从缸里抓把黄豆或者绿豆,像做贼一样在兜里掖着藏着,等到了交战双方打得难舍难分之时,才会掏出兜里的“杀手锏”,打他一个防不胜防措手不及。
黄豆比小纸蛋儿硬,打在脸上生疼,且有一定危险性,如不留神打到眼上就更麻烦了。
(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
梁永刚,男,1977年生,河南平顶山人,散文作品《风吹过村庄》2016年4月入围首届浩然文学奖,出版有散文随笔集《爱到深处情自浓》,现供职于河南省平顶山市人大常委会研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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