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县阿布穰将军雕像
成都周边许多古镇,或文化深厚,或建筑精巧,或习俗奇异,但保持川西民居原味、并完好保存名人故居的古镇,已属凤毛麟角。地处川西文井江、味江、泊江三江汇合处的崇州元通镇,就是水意氤氲、古朴沧桑的代表。
元通镇,不仅有“千年小成都,清明上河图”的美誉,还因为鸦片战争中血战英军的王国英将军闻名。保存300余年的“将军府邸”,木梁厚重,石墙硬朗,无言地昭示着对这位四川将军在国家危难时勇于赴死的尊崇。
三江之畔
将军府邸深藏300余年
元通镇位于三江汇合处
在元通镇的麒麟街、双凤街、长寿街、半边街等老街上,一些古建筑保存较好,雕砖,雕花尚存。增福街48号一处老房子,已被改造成一个茶馆,这里就是王国英将军的故居。
滔滔文井江,从川西的青绿群山中奔涌而出,从王国英的故居旁汩汩流过。王国英故居,虽被当地人称为“将军府邸”,却没有那种让人敬而远之的官宅之气,弥散着一种平易的亲切感。整座建筑,为川西平原常见的穿斗式结构,进深约7米,通高5.2米,当中立着雕花的柱头。其它厢房、大门、门厅、正厅均小巧玲珑。由于王国英是秀才出身,天井中花台雅立,月照西窗,袅绕着尚武人家所没有的一股书卷气。院子周围,一株株古楠木、皂桷、银杏、桉树、榕树,栉风沐雨,宛若守卫林立。
元通镇素有“小成都”美誉
王国英故居建于康熙年间,以后数次修缮,清末民初重修,现为成都市文物保护单位。建筑小巧雅致,庭院幽静,留在木制窗棂上精致隽永的花纹,细腻含蓄又耐人寻味。
故居里,王国英被清道光皇帝御题的“马革裹尸才算死,麟编载笔俨如生”匾牌,笔力遒劲,古朴厚重,为这位旧时代抗击入侵外敌的四川英雄作了注脚。故居门柱上有对联曰:“宁波义烈彪麟笔,文井清光耀鲤庭”,这是清末民初四川经史学者罗元辅所题。罗元辅,崇州街子乡人,曾入成都尊经书院,后在谢无量主持的存古学堂任教习,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撰修的《崇州县志》广受好评。
据崇州市文史资料记载,王国英,名福昌,1792年出生于崇州元通镇。7岁入学,19岁考中秀才,屡试不第投笔从戎,后考中武举。1842年春在八国联军攻击宁波时壮烈牺牲。
镇上,年过八旬的赵大爷说,小时候听老辈子讲,王国英是个志向远大的人,年轻时勤奋苦读,爱打抱不平,虽是一介书生,却喜欢行侠仗义。
川中勇士
宁波城下血战入侵英军
这里是王国英小时候经常温习功课的地方
王国英故居中有这样的介绍:1826年,张格尔在英国人煽动和支持下,发起南疆四城叛乱;王国英随杨遇春征讨,以前锋之任拿下叛将。因平乱卫国有功,道光皇帝嘉其壮勇,派他赴浙江军营协助守备。
这就是第一次鸦片战争中的宁波战役。1840年6月,侵华英军总司令乔治·懿律率领4000名英军,到达广东海面,封锁珠江口,挑起侵略中国的鸦片战争。7月5日,英军攻陷浙江定海;8月,英军又北上直逼天津海口。1841年8月逼迫清政府签订《南京条约》后,英政府不满足于已取得利益,进一步扩大对华战争。10月中旬,英军再次攻陷浙江定海,定海总兵葛云飞、郑国鸿、王锡鹏率兵英勇抵抗,以身殉国,5000名将士壮烈牺牲。
1842年3月初,英军顺海北上,主攻舟山和宁波、镇海。当时的主战场舟山是宁波府管辖的一个地区,打得十分惨烈,宁波军民在英军坚船利炮的攻击下伤亡惨重,守城官兵无人退怯,慷慨赴死。宁波一度落入英军之手。
1842年3月底,清军统帅奕经下令发起夺回宁波、镇海、定海的全线大反攻。在浙西驻守的王国英向朝廷上书请战,道光皇帝和奕经大喜过望,这时候的确需要一员战将挺身而出。听说五旬老将王国英主动请战,急令进京陛见。
面对道光皇帝和满朝文武,王国英慷慨陈词:“国难当头、微臣不敢爱身。”很快,他被擢升为参将,战守宁波。此时的宁波,英军已退,城垣残破。
1842年4月初,王国英到宁波后,英军又来围城,王国英几次组织敢死队冲杀到宁波府护城河前,几仗下来,毙敌100余人。宁波城陷前一日,王国英决定打掉英军指挥系统,他亲率百余骑乘夜出城,袭击英军统帅部,双方血战半小时,王国英刀劈数名英军,不幸身受数伤,连人带马坠入陷阱,最终被俘,而他带的百多骑人马全部阵亡。
王国英阵亡后朝廷赐予的匾额
据崇州文史资料记载:王国英被俘后被绑到英军大营,他誓不投降,更不透露宁波周边的兵力部署。残忍的英军对他挖眼、割舌、削指,极尽凌辱。王国英忍住剧痛,怒斥英军盗侵行径,血尽身冷,为国捐躯。两年后,王国英的儿子王钖培继承忠烈家风,在与侵华英军的大战中死于安徽定远。
王国英捐躯宁波城的消息传到北京,道光皇帝感其忠勇,颁旨追封王国英为“忠勇公”,谥号“巴图鲁”,赐世袭“云骑尉”,嘉奖其功,并赐银500两治丧。
宁波百姓为祭奠王国英,为他立庙塑像,并塑有阿本穰、哈克里二将陪祀。王国英的事迹传到家乡崇州,人们奔走相告,为他的民族气节而自豪。当地一名士欣然赋诗:“生不封侯悲李广,死犹骂贼似张巡。蜀中自古无降将,海内余今传令名。”
小金战将
率队攻城中了英军埋伏
王国英故居是典型的川西民居
这里,不得不提到当年王国英的四川部属、同在宁波城殉国的阿木穰将军。
阿木穰,又名阿布穰,今阿坝州小金县人,世袭土司。1841年11月,宁波城再度落入英军之手,阿木穰受清政府调遣,带领600多名藏羌族土兵,开赴浙江前线抗击英国侵略军,被编入四川营王国英部。阿木穰与600名藏族土兵誓言:“不战胜即战死。”战斗中,阿木穰军为先锋,冒雨猛攻宁波西门。由于清军战前部署保密不严,英军侦知清军进攻的确切时间,在城内预作埋伏。阿木穰率队攻入宁波城。个个左手执盾,右手握刀,肩插弓弩和竹竿灯,似猛虎下山,直赴鼓楼,进入英军埋伏圈,触发地雷,排炮齐发。藏族土兵手中均系短兵器,无法接敌,完全暴露在英军炮火之下,阿木穰及其部属四卡松等百余人,拼死于宁波城内,壮烈殉国。
今天的阿坝州小金县城附近,还塑有阿木穰将军的雕像。塑像上他双目炯炯,持刀握弓,身子前倾,随时做好战死沙场的慷慨模样。一如金川河滔滔不息,一代一代藏羌同胞,始终在心里祭奠这位保家卫国的民族英雄。
鸦片战争中的宁波、镇海、定海战役,在当时整个战局中处在十分重要的位置。后来很多军事历史学界研究认为,通过这个失败的战役,很大程度可以看到当时清王朝的腐败无能和军事制度的缺陷。
比如,当时王国英等清军将士的武器装备并不差,总体上超过英军。早在甲午战争前,东部沿海的清军就大批进口了西方武器装备,设立了安庆军械所等兵工厂自行生产武器。宁波战役打响前,清军的标准装备是毛瑟步枪和优良弓弩。阿木穰的藏兵使用的弓弩更为厉害,那些弓弩是用山桑木做的弩身,檀木做的弩梢,铜制扳机,麻绳做弦,最大射程为300米,神臂弓的最大射程更是达到500米,准确率极高。而英军在攻打宁波、镇海时,使用的火枪型号主要是前膛燧发火枪和前装滑膛燧发火枪,还有部分机枪、野炮,武器上略逊于清军。
问题是,清军士兵对新式武器训练不足甚至不会用,前线指挥官贪生怕死,军队战术陈旧,朝廷又无心抗战。结果八国联军攻占宁波后一路打很得很顺,打到北京后,英军在武器库里缴获的新式克虏伯大炮就有数十门之多,比自己的装备还要好,这让他们目瞪口呆。
深宅大院
见证“小成都”往昔繁华
王国英故居外墙
300多年过去了,王国英故居依然保存完好。镇上的老人常常到这里喝茶聊天,遇到外地人来参观,他们会主动讲起王国英的故事。
王国英自小生活的元通镇,素有“小成都”美称,自古以来就是川西有名的码头,舟楫往来,商贸频繁,清末民初,该镇吸引了湖广、江西等省的商人来此经商并建造会馆,精明的元通人还在江边筑起了场镇。在王国英故居不远处,还有几座庭院深深的大院,这是成都周边保存最完好的古旧建筑之一。
其中,三进大院的黄家大院,是一个1000多平方米的大院落,是元通镇旧时富户黄光辉的住宅。这是一个典型的两层吊脚楼布局结构的房屋,站在街道外面,可以隐约看到巍峨的房顶、挑梁和气派的斗门。
与黄氏故居一墙之隔的罗家大院,建于清末,两重院落都是一楼一底,罗氏故居木结构上的雕刻工艺是三座院落中最为繁富、精湛的,在其他川西小镇难得一见。这栋木楼曾经拍摄过《风月客栈》《梅花档案》等电影。
相邻的陈家大院也建于清末,院方墙高,门斗玲珑,很有大家族庄园的气派。现存的建筑为清代咸丰十一年,两进院落均为四合院布局,四周有风火墙。
这些深宅大院,见证了明清时期主人家富足优裕的人生,而今依然居住在这里的老人,喜欢将院子的周围的花台上,种植上蔬菜、花草,给这些幽静的古建筑平添了几分生气。
雨雾蒙蒙中,站在高处通览古镇,大小不一的街巷保存完好,木板房、青瓦房相连成片,遗存至今的古老民居,泱泱然散发着浓浓的古韵。浸染在历史时光里的青瓦灰墙,层层叠叠逶迤而去,沿着文井江延伸得很远很远。
封面新闻记者 李贵平 摄影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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