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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黑夜是用来抚慰痛苦的
很难想象这个繁华的大城市有这样的地方。
午夜后,这里依然灯火通明,夹杂着喊叫声和奇迹的哭声,震动着我在26楼的耳膜。我隔壁住着一对有孩子的夫妇,虽然在同一层,但从没和他们见过面。
孩子今晚伴随着咳嗽声哭得很厉害,哭声和他妈妈的脏话融合在一起,穿过我们之间薄薄的墙面,飘到了我整个卧室。安静对长期住在这里的人来说是奢侈。
我的卧室是不到5坪的房间。前面的高层建筑被封锁了,长时间不能晒太阳,房间里又黑又湿。里面除了一张不大的双人床,只剩下通往客厅的单人通道。带来的衣服挂在我挂在墙上的钉子上。厨房的水龙头不好,幸好厕所好。
客厅里放着房东没有搬走的坏冰箱、旧木头桌子和一台黑白电视机,幸好有这张木头桌子,吃饭的时候和家里一样。我选择它的原因很简单。月租是一个月700元。我现在的工资还是可以承受的。如果价格上涨,我就不得不和别人分享我唯一的个人空间。
身边不断有蚊子嗡嗡的声音,双脚摩擦着互相咬过的疙瘩。
武汉晚上抬头也看不到天上的星星。试过。看到朱红色的雾在空中翻滚。路灯、霓虹灯、雾霾混合在一起了。
路上不时传来车轮摩擦的厚道感觉。像驮着沉重行李的骡子一样,筋疲力尽后喘着沉重的呼吸。有时引擎加速,你来我往,持续到天亮。没有人会半夜睡觉来听这种鸡毛蒜皮的声音。没日没夜的城市里只有失眠的人。
过了25岁,我的感觉也越来越少,闭上眼睛在床上辗转反侧,思想就像潮水渐渐升起一样。脑子混乱,耳边嗡嗡作响,白天经历的各种视频像电影回放一样不断在脑子里闪现,使人无法入睡。
栗子是用来止痛的。
25岁,对爱情没有期待,生活依然悲观疲惫,一颗心放在油锅里高兴地炸,空荡荡的事不能寄托。好像胸口被挤压得喘不过气来。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但我不能改变现状。
一个人光着身子蜷缩在生锈的浴缸里,望着天花板出神。我羡慕那些能在阳光下恣意欢笑的女人。他们眼里闪烁着皱皱巴巴的星星。他们完美精致。他们不能指望我。
住在城中村简陋的板楼里的女人,心已经枯萎,少女的天真烂漫已经染上浑浊的空气,被世俗生活压在床上沉重地呼吸。
我抚摸膝盖上新添的伤疤。它就像形体丑陋的蜈蚣。那个蓝色在被油覆盖的白色皮肤上显得格外鲜明,使皮肤变得透明。得知柔软的毛细血管明显暴露,生命在继续,对我来说非常痛苦。
我住的楼下每天都有一辆公交车去市中心。每个周末公共汽车都很挤,有时等车要一两个小时,有时车来了。大家像追鸭子一样追了半天,车才停下来。大家并肩堵门,但司机没有赶紧开门。他鄙视车外的人,慢慢点燃一支烟,沉着地按下开门按钮。
他用这唯一的文职权力肆意嘲弄底层的人。
公交车上充满了吃饭的味道、汗味和脚臭。冬天,窗户关上了,各种味道的混合使车里的空气恶心和沉闷。尽管如此,人们还是不愿意逃离这辆车。因为能挤出车已经相当幸运了。
车里的广播响了。“如果你身边站着老弱病残孕或抱着孩子的乘客,请给他让座。谢谢你。”这时旁边的一个声音说。“能上公共汽车的人都不是老弱病残者。”华子是叶宁,我未来的室友。
2.我想接受这个女孩。她的眼睛里有星星
我被人群包裹在公交车上,开车的时候脚踝站不直,很疼,我稍微摇晃了一下腿,想缓解一下,但是效果不大。叶宁从后面扶着我的腰,让我的体重倾在她纤瘦的身体上,减轻了我脚踝的力量。
她是我的同事,起诉房东恶意提高房租,不得不撤回租约,现在要我和她一起找房子。叶宁是个性格坚毅倔强的女人。她就像生活的镜子一样,总能把痛苦强加给她,原封不动地还给生活。她过着舒适潇洒的生活,风雨般地走来走去,是我羡慕的女人。
“如果你愿意,就和我一起住吧。“我说我想接受这个女孩。她眼睛里有星星。我害怕和别人对视,害怕别人看到我眼中空荡荡的颓废,她似乎不受任何人影响。
“哈哈,救不了。”她笑着拥抱了我。
城市里的精灵像半夜的蝙蝠,日夜出来。
我经常看到她在烟雾中迷惘地摇头,看起来像个可疑的瘾君子。她从不轻易向我吐露心事。她很少和我一起回家。她总是被客户带走,第二天又被送到出租屋门口。
她每月交完工费,只剩下生活费和房租,剩下的钱汇回家。她很少买衣服。黑色白色印花t恤占了她的大部分衣柜。因为工作需要买便宜的化妆品,所以不工作的时候她素颜朝天。她消瘦的颧骨上有未经修饰的蜡皮,她的眼角有细密的皱纹,厚厚的眼罩暴露在肮脏的空气中。
叶宁才20岁,要读大学象牙塔里谈恋爱的年龄,和我一起生活在肮脏混乱的城中村里。
凌晨4点,她打开门回家了,她宿醉的脚步蹒跚着,带着酒味和香水味。她打开我房间的门,被凳子绊倒了,把我惊醒了。黑暗中她看着我笑,像孩子一样天真无邪。那一刻,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女孩的害羞。
与甜蜜。她告诉我,她爱上一位风流成熟的男子。我说:“别当真就好,当真会受伤。”
她的头枕在我的胸口,咯咯傻笑着睡去。
他总约她出去吃饭看电影,但不做爱。他是唯一约她的男人,所以她爱上了他。又到寄钱回家的时候,她留下一千块钱,借给那个她爱的男人。他说过她纯洁得像天使,说完他轻吻了她的额头。
叶宁来自一个重男轻女的乡村家庭,这次她父母主动给她打来电话,她开了免提放在一边,躺在床上抽烟。我听到她父母在电话里,用各种污秽不堪的词语无情地责骂她,原因是嫌她这个月钱少寄了。
电话里父母对她的身体状况与工作漠不关心,只是不断地逼问钱的去向与数量。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一汪深不见底的死寂幽潭,她仿佛溺水的人,不断下沉看不到曙光。
我大概明白她的绝望与孤独,她没有亲人,只有想将她掏空榨干的债主。她将燃烧的烟头摁进自己的掌,通过这种自虐的方式发泄情绪。
这样的日子到不了头,除非死亡否则永无止境。
她望着我失落地笑道:“活着真累。”当晚上班前,她向我借了一千块给父母汇过去。
3.俞友颜,你好像从来不会哭
“俞友颜,你好像从来不会哭。”叶宁躺在床上问我。
黑暗中我睁开眼睛道:“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我流泪。”
十八岁时,我来到这座城市,独自生活了七年。我家里有三个孩子,大姐、我、弟弟。弟弟出生时,患有脑瘫,让并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家里为给弟弟治病,向乡长借了十几万块钱,立下字据分五年归还。
脑瘫属于疑难杂症,父母借来的钱很快打了水漂,弟弟依旧扭曲着身体,坐在父亲自制的木轮椅上,嘴角挂着口水朝我们微笑。第弟的病没治好,大姐和我被迫辍学,跟着亲戚打工挣钱还债。
五年前春节回家,大姐突然被母亲反锁在房间里,不让踏出家门,父母强迫大姐嫁给乡长的儿子。我至今还记得母亲敏捷地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将门开出一条细缝,父亲将大姐挤进房间后迅速反锁房门,任凭大姐在房间里如何哭喊也无动于衷。
那夜,大姐被事先躲在房间里的乡长儿子强暴。
清晨母亲让我去开门时,我看到凌乱不堪的房间内,窗户被木条钉死,整个房间透着阴郁与令人窒息的气息。大姐的胴体暴露在外面,她的眼睛里空白无物,嘴唇发紫,面如死灰。
灵魂从大姐的眼睛里消失,那是一种可怕的消失,她仿佛变成一具痴呆的不会哭笑的躯壳。
乡长的儿子,年轻时打架斗殴蹲过监狱,在乡里臭名昭著,长期与一帮无业青年们厮混,吃喝嫖赌均沾,一晃三十好几还未娶到媳妇。乡长打起大姐的注意,他说如果大姐能嫁给他儿子,借给我们家的十几万会当做娶亲彩礼无需再还,如果拒绝,我家便会被一帮混混闹得鸡犬不宁。
婚礼当天身披婚纱的大姐,对父亲深深地鞠了一躬,起身道:“爸,我走了。”
父亲是地道的乡下汉子,年轻时练过功夫,此时却用粗糙的手抹着眼睛。母亲牵起衣角低头擦泪道:“快走吧,免得耽误了时候。”大姐神情悲凉地环视周围宾客,被红娘与新郎簇拥着走了。
没有了债务的牵绊,我离开家再也不愿回到吃人的家乡。在外漂泊七年,不知道听谁说,粗糙的生活会把一切感情都磨蚀掉。我没有信仰,亦不相信真理与正义,我的灵魂早已枯萎凋零。
4.那人如你如我意义不同
周六我和叶宁休息,相约外出吃饭,在烧烤摊支起的红色帐篷内,我俩觥筹交错,醉眼朦胧。那个男人骗了她一千块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宁打开手机的共享位置,晕晕乎乎道:“0米,3米,5米,200米,500米,1000米,1100米,我和他仿佛地图上的两点,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但只要输入我的位置和他的位置,总会有一条最短路线将我们连接,我能选择步行或乘车。我们都在彼此的方向上努力,只为在两点汇聚时不将就,不强求,了无遗憾。
我曾经试着想要忘记他,但兜兜转转许久才发现,我所有的努力都只不过是以他为圆心,以我们之间的距离为半径画圆。我无论走多远,半径扩大了再扩大,到最后也只是在围着他绕圈而已。像我这种人,应该不配拥有爱情吧,到底是痴心妄想。”说完她哭了,声音被极力压抑。
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心疼道:“叶宁,你像个诗人。”
我把酒醉的叶宁扶回家,她在梦中哭泣。
叶宁的朋友圈转载那个男人所在的城市好玩的地方、好吃的东西以及他喜欢的书,还有他关注的问题、他喜欢的演员、他爱看的电视剧、他爱听的音乐……整个朋友圈都在说:“我爱你。”
与他失去联系后,微信在叶宁手机上被删除了又安装,被安装了又删除。那时将那个男人发的只言片语当做宝贝,现在两人以毫无仪式感的方式结束一段关系。
故事开始后,最后不管谁先按停止键,都不会回到最初的起点。这一路上受过的伤,得到的糖,都已经随时间融入生命。那些无法忘记的过去,你所经历的一切,都像岁月烙入骨髓的印记,你不说,你的每一块骨骼却为你铭记。
5.去长江大桥跨年
我慢吞吞迎着清晨六点的寒风走去早餐店,早餐店在公司楼下转角,环境还不错装修有点像KFC,提供免费WiFi。我点了餐,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边看电视边吃馄饨。对面的座位空着,我望了一眼,有一种莫名的失落,十月的时候叶宁辞职去了上海,我又变成一个人。
今年跨年的时候,我独自去步行长江大桥,穿过两条马路,看到龟山电视塔高耸入云,立在江岸的矮山上,在墨色的夜空中若隐若现。天空闪烁着三两颗星星,这是我待在武汉八年时间里,第一次看到有星辰的夜空。
星星仿佛离我很远,散发着微弱的银光。宽阔的桥面展现在面前,鹅黄色的路灯将桥面照得明亮。来往各色车辆川流不息从桥上驶过,挂满彩灯的游艇停在江中。
数以千计的暖黄色孔明灯,从大桥的另一端缓缓升起飘向江面,由大到小,从低到高,像无数颗星星点亮墨色夜空。月亮残缺成半圆,从桥上望去离江面很近,仿佛站在游艇上用竹竿就可以打下来。
十几个二十多岁的男女,全都双手搭着前面人的肩,形成一条长龙,对身边经过的每个人说着新年快乐。已过零点,桥上行人却依旧络绎不绝。
桥上,风大到可以吹走我头上保暖的绒线帽,我用手护住帽子,兴奋地朝着江面大喊,掏出手机拍照。我对着漫天的孔明灯和与黑暗交织一望无际的长江水,喊出我的新年愿望:“叶宁,来年身体健康。”(原题:《倒影之香水有毒》,作者:方官。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公众号:dudiangushi>,下载看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