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阡陌君
欧阳懿和安泰都是安杰的娘家人,安杰嫁给江德福多年以后,江德福亲近欧阳懿,却刻意疏离安泰。
这一点从都是请吃饭,江德福的做法便可以看出来。
江德福到松山岛已经有十多年了,他成了司令。
安泰是安杰的哥哥,他的女儿安怡也长大了。为了给安怡谋个好前程,安泰携家带口上岛探亲。
十多年不见,江德福表现出了欢迎的热情,亲自到码头去接他们。
虽然他没有招待不周,但也不是特别的热情。不失礼数也不上赶着特别对待。就吃平时的饭菜。
安泰前脚刚走,欧阳懿平反,也到江德福家中告别。
江德福表现得十分热情,刚见面立马说晚上要好好喝一杯,看见准备的饭菜是平常的、简单的吃食,他都等不及第二天设宴款待,当场就打电话送好菜过来。说今天就相当于过年,就按过年的吃法吃。
江德福还把珍藏的茅台酒、五粮液都拿出来,吃饭时跟欧阳懿觥筹交错,特别照顾欧阳懿的感受。
都是娘家人,按理说安泰是安杰的大哥,欧阳懿是安杰的姐夫,亲疏关系上,安泰还更亲近一些。
为什么江德福却亲近欧阳懿,刻意疏离安泰呢?
初看《父母爱情》时,我不太明白,觉得也只是偶然。8年后再看,我才懂,这里面呀,隐藏着大秘密,有大隐情。
江德福盛情款待欧阳懿,是为了对安欣照顾安杰坐月子表示感谢,也为了对安杰开玩笑说安欣是保姆表示歉意
安杰到岛上没多久,就怀孕了。
去医院检查才知道,是双胞胎。江德福一直眼红欧阳懿能生双胞胎,如今,自己也要生双胞胎了,别提多高兴了。
可是,问题也来了。到时候谁给照顾孩子?谁给伺候月子?
孩子可以让江德华来照顾,但是坐月子就不行了。一来,江德华也分不开身,忙不过来;二来,彼时的安杰和江德华动不动就掐架,还有可能打起来。让她伺候月子,江德福也不放心。
安欣生过双胞胎,又是安杰的姐姐,她来照顾坐月子再好不过来。有经验还会护着安杰的感受。
葛老师来看望安杰的时候,安欣给她拿了一杯茶,客气地说:“您请用茶”。
葛老师夸赞安欣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安杰却说:“有什么好听的,这是大户人家的佣人,端茶倒水的时候说的话”。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安杰开玩笑的话语悉数被安欣听了进去。
安欣为了安杰好,她劝安杰不要离葛老师这么近,怕影响到安杰和江德福,毕竟葛老师成分不好。
可是,安杰却说“有嘴说别人,没嘴说自己”。
是啊,安欣的丈夫欧阳懿不也是可以带来影响的人吗?虽然安杰说的不是安欣。可是,安欣听了那句“保姆”的话,如今再听了这句。她心里憋屈,她无话可说,对安杰,也对自己。她觉得自己早该无话可说了,早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她是看在姐妹情分上,她在提醒安杰,却反被安杰说。
她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但此一时彼一时,也许她变了,她怎么可能不变呢?安杰也变了,安杰也怎么可能不变呢?她们的生活完全不一样。
她觉得安杰变得不知道天高地厚,变得身在福中不知福。安杰觉得那是什么福气?不就是当了渔村女教师的福吗?这叫什么福啊?教完三年级语文再教四年级数学,一天到晚口干舌燥的,放了假还得待在家里跟兔子似的一窝一窝地生孩子。
安欣觉得跟别人比,安杰应该知足了。可是,安杰却说,为什么要跟别人比。顿时,安欣觉得难道自己连跟安杰比的资格都没有吗?难道就说了一句“请用茶”,就真的变成“佣人”吗?
这之后,安欣哭了,委屈、憋屈、不甘和心伤。也就回去了。
江德福是个有军事素养和听党指挥的人,他是绝对不允许家里出现佣人的。
在安泰家时,他就提醒过安杰,要让孙大姐也上桌吃饭。
后来,不得已让孙大姐来家里帮忙,也是平等对待,让孙大姐叫他同志,而不是姑爷。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还怎么可能、怎么允许家里有佣人呢?且不说,这只是玩笑话,如若被有心人听了去,还不知道要弄出什么是非来?
对此,江德福肯定是要表达自己的歉意的,虽然话不是他说的,但也是安杰说的,是他的妻子说的。夫妻本身同体,安杰说的,他表示歉意也是应该的。
虽然江德福已经让安杰当时就去道歉了,但是,他过意不去,还是得拿出一些行动来表示他的歉意。
特别是,安欣是来照顾安杰坐月子的,是来帮助他的。这个档口,安欣在他家受了憋屈,带着满满的一肚子委屈回去的。那感谢就显得越发重,歉意也显得越发重,仅仅只是说一句“谢谢”,道一句“对不起”那是显得越发没诚意的。
更何况安欣还是安杰的姐姐,安欣当时觉得有多委屈,江德福就觉得有多过意不去。
所以,当欧阳懿一家来他家的时候,安欣再次登门的时候,那就是江德福表达谢意和歉意的时候了。所以,他盛情款待欧阳懿,要按照过年的规格来吃饭。
这一点是安泰没有的。
相比欧阳懿,安泰是自私的
欧阳懿一家在小黑山岛上,安杰是对江德福隐瞒的。
如果不是江德福去巡视无意间看见了欧阳懿,他是不会知道欧阳懿在小黑山岛上的。
江德福问安杰,安杰才说不仅仅是欧阳懿,她姐一家都在岛上。
江德福责怪安杰,不早点告诉他,他们应该去看看欧阳懿一家的。
江德福才知道,是安杰的哥哥安泰叮嘱过:“我哥说我们家出身不好,已经够你受的了,不能让他再影响你了”。
很多时候,亲情根本不是后来培养起来的一种漫长的感情。它就是一种血缘。因为是兄弟姐妹,即使没有后天太多的情感交织,可因为血缘,便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情感。
江德福是懂这种情感的,从他提起自己那个哑巴二哥因为觉得愧对自己,而去下矿井,遇难而亡,连尸首都找不见的时候,抽泣得不能自已就足以见得,江德福对这种源于血脉的情感很了解。
更何况,安家三兄弟姐妹原本的感情还是挺不错的。可是,明明是兄弟姐妹,明明感情还不错,明明是如父的一家之长,安泰却那样嘱咐安杰。
安泰带着妻女上岛探望江德福一家,希望江德福给他女儿谋个好前程的时候。
安泰明明已经到了岛上,明明离安欣这个落难妹妹很近,明明这么多年安欣不曾回去过,兄妹已是多年不见。他是一家之长,长兄如父,他都不去看看安欣,甚至提起或者向安杰打听安欣的近况都没有。仿佛他就没有安欣这个妹妹一样。
江德福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当初他第一次听到欧阳懿在岛上的时候,他就说过:帽子可以扣,亲戚也要认,他不怕有这样的亲戚。
欧阳懿刚落难的时候,安泰的妻子就有过埋怨:要说吧,他姑父平时话就多,这下可好,惹了大祸了。
言外之意还不是责怪欧阳懿没有管住自己的嘴才惹来祸事吗?这还是没有牵连到安泰一家的情况下,如果牵扯到安泰一家,恐怕还要比这几句话凉薄、尖酸、刻薄上千倍万倍。
相比欧阳懿,安泰是自私自利的。重情义的江德福,自然就不会亲近安泰这个大舅哥了。
安泰骨子里是看不起江德福的
欧阳懿是这样评价安泰对江德福的:对江德福毕恭毕敬的,不像江德福的大舅哥,倒像是江德福的小舅子。
这话后来安杰也说过。
安欣宣布怀孕消息的时候,安泰的妻子就把一切的功劳都归于江德福,安欣怀孕、欧阳懿调回青岛等好事情都归于江德福带来的福气。
江德福退休回青岛看看的时候,安泰的妻子也是一个劲地感谢江德福,做好饭菜招待江德福。
长兄如父。特别是安泰一直对江德福很是看重,积极促成安杰和江德福的恋爱和婚事,并且在他们婚后还资助保姆、劝说安杰去海岛随军、对安杰随便跑回家提出批评劝说。总之,在各种事情的处理上,安泰一直站在江德福的立场上,极力维护这个妹夫。
看这样子,安泰一家对江德福很是敬重,其实不然,安泰是看不起江德福的。
安家也算是书香世家,不仅安杰和安欣有文化,安泰也是很有文化的。恃才傲物往往是有文化的人的通病,欧阳懿嫌弃江德福,安泰同样也嫌弃。不同的是,欧阳懿心直口快,安泰藏着掖着。
安泰极力促成安杰和江德福的恋爱和婚姻,他并不是真的看中江德福这个人,相反他心里是看不起江德福的,他看中的是江德福的军官身份。
他们家父亲是资本家,安泰的妻子娘家是地主,如果有一个解放军进出他们的家门,他们底气都有了,如果有一个解放军和他们成为一家人,他们走路都带风。
安泰的妻子告诫自己的女儿,长大后要嫁像小姑父那样的人。安泰马上制止道:“你跟孩子说这些干嘛?”
那个年代嫁人早一些也是正常,安泰不让他的妻子这样告诫女儿,并不是觉得说得早了,而是他反对女儿找像江德福一样的人。
因为他看不起江德福的没文化,看不起江德福的泥腿子出身,更看不起江德福的大老粗德行。
他就这么个女儿,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儿找一个像江德福这样他看不起的男人呢。但是他又不能把自己这点小心思说出来,所以只能左右而言其他。
在安泰看来,女儿的婚姻是极具威胁性的。他将女儿的配偶视为争夺女儿感情的竞争对手,与之发生激烈战争。他不愿意和江德福这样的人做竞争对手,更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女儿奔向像江德福这样的男人的怀抱。因为,他觉得像江德福这样的人不配。
在岛上,安怡感叹说小姑父家的房子真大时,安泰的妻子也附和说,进来都眼花缭乱了。
安泰是这样说的:“你没见过大院子、大房子啊”?
他们家是什么家庭,那住的都是大院子、大房子,还都是豪华的。虽然后来他也被赶出来,不能住大房子了。可是,他曾经住过啊,而且比江德福现在的还要大,还要豪华,他能看得起江德福现在的房子吗?说到底,他还是看不起江德福这个人。
在他心里,江德福住大房子怎么了,他又不是没住过。还不是因为有这身军装护身,江德福才住得上大房子,如若不然,江德福依旧是泥腿子、文盲、大老粗。他骨子里还是嫌弃江德福的。
他之所以对江德福敬畏有加,唯唯诺诺,刻意迎奉,不在江德福这个人,而在江德福的身份,能够给他们安家带来方便与荣耀的军官身份,能够让他们走路自信地抬起头来的军官身份,能够让曾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他们也变成大家尊重的对象的军官身份。
欧阳懿和江德福一样,有骄傲
江德福出身贫苦,受到的教育先天不足,行为举止带着军人的粗放,但是骨子里他是一个骄傲的人。
男人那种倔强、爱面子、不服输的劲头,在他身上表现得非常突出。就像安杰的哥哥姐姐所说,他没有文化,不意味着他没有智慧,他可是一个情商极高的男人。
欧阳懿在温文尔雅的外貌之下,也有一个桀骜不驯的灵魂。
欧阳懿因口无遮拦被下放到小黑山岛,在那里,他每天下海、捕鱼、赶潮、搬运及劳动改造;随时接受别人的监管,没有做人的尊严,没有思想自由,如行尸走肉般行走。
曾经的他,是清华大学的高材生,是个天之骄子,潇洒俊朗,有貌才,有文才,有家世,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如今的他,在社会的最底层,做着最脏、最累、最苦的活。
他宁愿自己是一个陌生人,一个大家热情的管他叫“老欧”的陌生人,跟岛上的人重新认识。虽然他知道小黑山岛是江德福的管辖区,不论他有多苦、多累、多憋屈,他都不会主动去找江德福。
就连安杰来看望他们,他都不愿意见安杰。安杰曾经很崇拜他,把他视为找对象的标准。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让自己在安杰心中的形象崩塌。
他一直在守着自己微弱的骄傲。
江德福冒风险让安杰去探望他们,给他们送钱,暗中周旋让他们当上岛上的教师,暗中相助让欧阳懿第一批摘掉帽子,把欧阳安然、欧阳安诺安排去当兵等等,都是江德福主动伸出援手,欧阳懿从未向江德福提出过任何请求。
欧阳懿起初的确是看不起江德福,甚至是嫌弃:“我怎么和这样的人成了连襟”。
可是,后来,他慢慢懂得了江德福的真情,他已经把江德福视为贵人了。最后离岛的时候,他去江德福家辞行,那是真心实意的、诚心诚意的感谢江德福,是发自内心的,说的感谢话也都是肺腑之言。
虽然过去他不喜欢江德福,甚至看不起、嫌弃江德福,但是后来他慢慢地变了,变得尊重、敬服江德福。
而且当初他的嫌弃是直接表现出来的,并没有唯唯诺诺,说一套做一套。江德福的那句“老欧”就是对抗他才故意喊出口的。
不像安泰,安泰他看不起江德福,但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人,看破不说破。
这一点从他对待家庭矛盾一直是装聋作哑便可看出。
安泰的儿子去当兵了,是找江德福帮忙的。
安怡质疑自己能不能穿上军装时,她的妈妈说:“肯定可以,你姑父那么大的官,你看你哥,不就很容易就穿上军装了吗”?
安泰也说:“这事是你姑父办又不是她办”。
安泰的儿子也是江德福帮忙才得以去当兵,如今,他又来找江德福,要把女儿也送去当兵。
江德福是很好面子的,这种求人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出手的。
安怡的事情是安杰给他吹枕头风,安杰给他下死命令,安杰让他打电话给左政委,这才办下来的。
可想而知,安泰的儿子也是差不多这样的软磨硬泡才得以去当兵的。
反观欧阳懿,他被下放当苦力,在社会的最底层干着最脏最累的活,他的女儿就算回到青岛也分配不到什么好的工作,因为他的原因有可能毁了他女儿一辈子。
《战国策》之《触龙说赵太后》里说过: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欧阳懿何尝不爱自己的女儿,他又何尝不想替女儿谋个好前程,将来也不至于苦一辈子。特别是他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劳动改造,他太深知其中的苦难、无奈、无助和惊恐了。他比任何人都想替女儿谋个好前程,替女儿找到一条人生的捷径路,让女儿所得皆所愿,所遇皆所求,所求皆所得,所盼皆所期。
即便有如此强烈的需求,他也没有主动找上江德福,主动请求江德福帮忙。
反而是江德福主动要帮助他们,要帮他把女儿送去当兵。
欧阳懿被生活的劳苦,奋斗的艰辛,无奈的思绪。岁月的洪流,卷走了青春,卷走了年华,卷走的速度比平常人快上好几万倍。剩下的只是一个被岁月刻下深深印痕的、伤痕累累的躯壳,和沧桑的心。
什么都没有了,大家也以为他当初的骄傲被磨平了,被揉碎了,被撕扯了。实际上并没有,他的骄傲一直都在,只是被他隐藏起来了,藏在了他叫欧阳懿的名字了。
在饭桌上,一个丈夫,一个爸爸,一个家里的顶梁柱,一个大男人,在他曾经最看不起的江德福面前,在这个大老粗面前,放声大哭,鼻涕眼泪一起流,抽泣到不能自已。只为说一句“我是欧阳懿”。
那是他仅存的骄傲。
有些事无需计较,时间会证明一切;有些人无需去看,道不同不相为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江德福必定会亲近和自己一样有骄傲的欧阳懿。
江德福之所以对安泰所求之事处理得圆满,那是礼数,那是报恩,只因他是安杰的兄长,也只因当初他把安杰嫁给了自己。谦卑而不失礼数,恭敬而不上赶着,周到却不热烈。
虽然韶华不为少年留,但,愿天下所有的“欧阳懿”们,历尽千帆,不染岁月风尘,遍历山河,仍觉得人间值得,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