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在冷兵器研究所之前推出的《岳飞大破金兀术铁浮屠的郾城大捷到底怎么打的？》一文中，讲述了岳飞一生中的巅峰之战郾城之战。作为金宋战争中最激烈的一场激战，双方都仅仅投入了一万多兵力，实在令人惊异，这就与岳飞和完颜宗弼两位当世名将的战略博弈有关了。下面，让我们进入绍兴十年北伐中另一场经典战役——颍昌之战。
就岳飞绍兴十年北伐而言，并非轻而易举不遭到抵抗就推进到郾城-颍昌一线，从图上可以看到岳家军的作战几乎遍及整个河南。在岳家军推进的过程中，双方曾发生过多次散兵作战或中小规模会战。六月十三日，岳家军统制牛皋的左军在京西路打败金军，又转战于汝州（治梁县，今河南汝州市）一带，随后挥师东向，与大军会合 。二十三日，岳家军统领孙显在蔡州和淮宁府之间破裴满千夫长所部。
▲岳家军大将牛皋
十九日，在离颍昌府四十宋里的地方，前军统制张宪指挥傅选等将击溃金国汉人万夫长韩常（完颜宗弼心腹，其麾下头号猛将）所部。二十四日，张宪、牛皋、徐庆等军在淮宁府距城十五宋里处击败翟将军等人率领的数千金军骑兵，金将王太保等人被俘。二十五日，董先和姚政率踏白军与游奕军出颍昌城迎击，杀退镇国大王、韩常和邪也孛堇率领的六千余骑，又追击三十余宋里。同日，岳家军中军统制王贵所部将官杨成等，击败金军万夫长漫独化率领的五千余骑，攻克郑州；二十九日，准备将刘政又在开封府中牟县奇袭漫独化部，将其击溃。
▲鄂王岳飞
七月初一日，中军副统制郝晸击败金将李成率领的骑兵数千，将其击败，初二日收复西京洛阳府。显然，在兵力相当的会战中，金军不是岳家军对手。这是源于女真本族兵数量有限，经过数十年又有腐化现象，屡次政变内耗也影响了战力，不得不依赖契丹、渤海各族和汉军。而岳家军则号称“以一当百”，战斗力非常平均。①但即使如此，金军的骨干力量，如“合扎猛安”等队伍，战斗力依然惊人，不可低估。冷研之前的《他竟是宋金第一反杀王?岳飞手下败将金兀术其实强的超乎想象》一文中，讲到完颜宗弼擅长反杀，他应对岳飞咄咄逼人的北伐，战略就是待岳家军占领地方过多而分散，集中精锐部队利用骑兵机动性优势对岳家军进行斩首性突击，希图吃掉岳飞本军或者岳家军重要一部。
▲完颜宗弼
郾城之战，完颜宗弼麾下有龙虎大王完颜突合速、盖天大王完颜赛里、昭武大将军韩常等大将，则此一万五千骑兵，当是金国大部分的精锐，而仍然对岳飞本部一万多人发动斩首行动失败，仓皇撤走。
接下来完颜宗弼北撤到临颍，在小商桥与张宪部小战之后，可能考虑到临颍离郾城较近，或许会被张宪部和岳飞本军合围，完颜宗弼转攻岳家军王贵部屯驻的颍昌。按王贵部已经分出郝晸部挺进西京洛阳，郑州等城市也需要兵力驻守，所以实力较为虚弱。宗弼转攻颍昌，眼光确实毒辣。但庙算无缺的岳飞早已预料到此情况，派出岳云率领背嵬军骑兵八千人中的精锐驰援颍昌。颍昌之战，岳家军作战兵力仍为一万人以上，但精锐部队数量不及郾城之战时的岳飞本军。而按照原始资料，金军数量当是3万。②这是因为颍昌离开封较近，有更多金军骑兵能够赶到。考虑到此战同样是属于突击斩首性质，步兵应该来不及抵达战场。不过，金军的精锐力量同样要远少于郾城之战，且从事后韩常因金兀术女婿夏金吾战死，害怕被兀术追究责任来看，宋方称金兀术亲自指挥应当是误。，颍昌之战指挥官为韩常和镇国大王，而宗弼本人应当是从临颍撤回开封，以居中掌控全局。
▲宗弼麾下汉人悍将韩常
龙虎大王完颜突合速、盖天大王完颜赛里也都没有参与颍昌之战，可见经过郾城之战的惨败，金国骨干精锐部队需要休整，只有一部分前往颍昌，其他都是二线骑兵部队。就此来看，颍昌之战的金军虽然多达3万，但实力不及郾城之战。岳云抵达颍昌之后，与王贵共同指挥，王贵指挥步兵，岳云指挥骑兵。踏白军统制董先、选锋军副统制胡清留守颍昌城作为预备队。金军虽然赶到战场时都乘马，必然也会有一部分下马作战，形成步骑协同。两军在颍昌城以西的舞阳桥形成对峙。
▲岳飞长子岳云
由于敌众我寡，岳家军在此战中必然离城墙较郾城之战更近，以屏护后背，防备优势兵力的金军包抄。战斗开始后，岳云亲自率领最精锐的800背嵬军骑兵直冲金军正面，形成先声夺人效果，步兵分左右翼进攻。由于此战岳家军骑兵绝对不止800人，应当还有数千名骑兵在周围掠阵，防备金军包抄侧翼。这一战的金军虽然女真本族数量较多，但终究以二线部队为主，单兵战斗力不及岳家军。岳家军在侧后有城墙防护的时候，交换比对于宋军是有利的。
▲颍昌之战
颍昌之战从上午辰时持续到正午，时间大约四个小时。战斗极为激烈，以至于“人为血人，马为血马”。其战术应当与郾城之战相似，宋军步兵用“麻扎刀、提刀、大斧”对抗骑兵，同时双方都以弓弩来消耗对手。不过就战后岳云负伤百余处来看，岳云亲率的800具装骑兵在并非全军精锐的金军中搅动，对金军有极大的压制作用。因此，宋军才能够以少敌多。
▲背嵬军精锐骑兵
王贵在此战中怯战，后来被岳飞斥责。那么战局应当到中午已经对宋军较为不利。但岳家军这边的优势在于在城内守城的董先部是生力军，岳云通过王贵命令这支部队出城支援之后，疲惫的金军猝然遭击，被打得战线连连后退。一般认为杨再兴战死于小商桥之战，但按杨再兴传，杨再兴之前在岳飞本军当中，郾城之战时曾单骑杀入敌阵试图擒获宗弼未成功。③而张宪的《小商桥捷奏》明确指出是张宪部与金军在小商桥发生小规模会战。因此笔者认为杨再兴应该是跟随岳云从郾城支援颍昌。
▲金国重甲骑兵
宋军转入反攻之后，杨再兴悍勇无比，率领500骑杀入敌阵④，号称杀敌数千人，但杨再兴、王兰、高林三将也都战死。显然随着宋军离颍昌城越来越远，金军的兵力优势得以发挥出来，岳云将守城的预备队全部押上虽然击败了金军，但也令本军陷入风险。杨再兴已经战死，如果顶不住金军的反扑，那么回撤时城内也无人接应。
▲猛将杨再兴战死
好在这时候天降大雨，不利于骑兵冲锋。损失惨重的金军也失去了斗志，击杀杨再兴之后放弃了反扑而撤走。⑤颍昌之战以岳家军获胜告终。按《王贵颍昌捷奏》，⑥宋军当阵击杀万户一人，千户五人，歼敌初步统计为500人。考虑到初步统计一般都偏少，此战歼敌应在千人以上，但岳飞之孙岳珂在《金佗粹编》中所说的歼敌5000说法又过于夸大。所杀万户为完颜宗弼之女婿夏金吾，因此韩常害怕被金兀术惩罚，战后与岳家军暗通款曲。《金佗粹编》所云“擒渤侮、汉儿王松寿，女真、汉儿都提点、千户张来孙，千户阿黎不，左班祗候承制田瓘以下七十八人，小番二千余人，获马三千余匹及雪护阑马一匹，金印七枚以献”的战绩，则颇为可疑，因为事先岳云声明了不抓俘虏，且金军撤退过程中并未发生崩溃，而且与骑兵作战捉获马匹非常难，郾城之战仅获马200匹，岳云等人怎可能获3000多匹？
从杨再兴等人战死来看，颍昌之战岳家军损失也不会太小，且极为惊险。岳云年轻气盛，其作战方式有冒进之处。但无论如何，此战岳家军以寡击众，获得了胜利，使得金人夺气，不敢再与岳家军进行大规模的会战。
①《独醒杂志》卷七：绍兴六帅皆果毅忠勇，视古名将。岳公飞独后出，而一时名声几冠诸公。身死之日，武昌之屯至十万九百人，皆一可以当百。②《金佗粹编》卷十六岳飞《王贵颍昌捷奏》：今月十四日辰时以来，有番贼四太子，镇国大王，并昭武大将军（副统军，正四品）韩常，并番贼万户四人，亲领番兵，马军三万余骑，直抵颍昌府西门外摆列③《宋史·杨再兴传》：飞败金人于郾城，兀术怒，合龙虎大王、盖天大王及韩常兵逼之。飞遣子云当敌，鏖战数十合，敌不支。再兴以单骑入其军，擒兀术不获，手杀数百人而还。④《三朝北盟会编》：杨再兴、王兰以五百骑直入虏阵中，杀敌数千人，再兴与兰皆战殁，高林亦战死。闻者惜之，获再兴之尸，焚之，得箭头二升。⑤《三朝北盟会编》：天大雨，溪涧皆满溢，虏骑不得进，官军乃得还。⑥《王贵颍昌捷奏》：自辰时至午时，血战数十合，当阵杀死万户一人，千户五人。贼兵横尸满野，约五百余人，重伤番贼不知数目。其夺到战马、金、鼓、旗、枪、器甲等不计其数，见行根刷，续具数目供申次。委是大获胜捷。
本文系冷兵器研究所原创稿件。主编原廓、作者冷研作者团队，任何媒体或者公众号未经书面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追究法律责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