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高鹗续书的内容,即曹雪芹设计的林黛玉之死,是什么时候死的,是怎么死的,是为什么死的,都需要去一一梳理,我在《三论林黛玉之死》只是简单的分析了一下死亡形式,在本章中,将以文本、脂批、探佚为指导,详细分析黛玉之薨。
死亡时间;现在分为两种说法即,一说死于春末,二说死于中秋;我个人倾向于中秋的说法,那么先说支持死于春末的理论依据,黛玉的《葬花吟》中有“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等诗句,清人富察明义题的红楼梦绝句第十七首“伤心一首葬花词,似谶成真自不知;安得返魂香一缕,起卿沉痼续红丝。”根据这一首诗认为林黛玉死于春末,而葬花吟就是她自己的悼书。再则就是文本中枉凝眉曲“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认为黛玉春末泪尽而逝,这两种证据初看起来还是比较有说服力的,但是经不住推敲。
脂批下的黛玉之死,有两点,第一宝玉悼念晴雯的《芙蓉女儿诔》,观此知虽诔晴雯,实乃诔黛玉也。这是脂砚斋第一次点出黛玉之死。第二在文本中贾元春省亲点戏,四出中所伏事故为:《豪宴》伏贾家之败,《乞巧》伏元妃之死,《仙缘》伏甄宝玉送玉,《离魂》伏黛玉之死。所谓“离魂”,即《牡丹亭》中的第二十出《闹殇》。为此我特地看了一遍《牡丹亭》,杜丽娘《惊梦》在春天二三月间,林黛玉特别喜欢的曲文“原来奼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这都是《惊梦》里面的句子,惊梦后杜丽娘相思成疾,在《闹殇》这一剧中离魂死去,曲文如下“伤春病到深秋”;“今夕中秋佳节,风雨萧条,小姐病态沉吟”;“从来雨打中秋月,更值风摇长命灯”;“凭谁窃药把嫦娥奉”;“轮时盼节想中秋,人到中秋不自由;奴命不中孤月照,残生今夜雨中休。”“恨西风一霎,无端碎绿摧红”;“恨苍穹,妒花风雨,偏在月明中”;“鼓三冬,愁万重,冷雨出窗灯不红”;“恨匆匆,萍踪浪影,风剪了玉芙蓉”!这些曲句曹雪芹只用了一句诗加以概括“冷月葬花魂”
曹雪芹对红楼梦的设计是“两大扇”原稿回目是一百零八回,而五十四是全书一个分水岭。前半部写“荣”,后半部写“枯”。五十四回一过,贾府便进入到了秦可卿嘴里说的“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地步, “盛筵必散’”则拉开了序幕。在薄命司两旁有对联曰:春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伤春悲秋是红楼梦的一个大布局,即脂砚斋批语:“用中秋诗起,用中秋诗收。又用起诗社于秋日。所叹者三春也,却用三秋作关键。”
关于红楼梦“三春”的字眼历来有争议,但是“三春”在红楼梦诗句有很多,比如“三春去后诸芳尽,三春事业付东风、勘探三春景不长,三春争及初春景”。对于脂砚斋批语中的“三春”、“三秋”我个人倾向于三个春天,三个秋天。即元春判词“三春争及初春景”以及秦可卿的“三春去后诸芳尽”的根本含义是三个春天。所以三春这个词应该从元春身上着落,
三春,三春谓之三个春天,但是在文本上却有细腻的具体日子体现,即上元节,俗称元宵节。第一春,十八回元春省亲元宵节;第二春,五十四回元宵节;第三春,到八十回末迎春回家时已经是腊月年底,所以第三个元宵节在八十一回或者八十二回就应该写到,此所谓的“三春”。
三秋,第一秋,七十五七十六回中秋词、凹晶馆联诗。红楼梦中在七十五回之前虽然有对秋天的描写,但是在中秋节才是具体关键的日子。从整体的布局上来看,林黛玉应该死于第二个中秋节。这样从时间上比较靠谱,因为从林黛玉死后,贾府、宝玉还有相当多的文字要交待,而林黛玉至少会在90回左右死去。至于三秋就真的到了树倒猢狲散,转眼冬日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三春三秋是贾府荣枯的关键,这样的依据不仅从脂砚斋批语中得知,从曹雪芹先写甄家的小荣枯即可参考,而甄士隐家具体描写的日子便是上元节和中秋节。和尚送给甄士隐的话”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甄家开始衰败,而元春元宵节谜语”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谜底炮竹,皆是不祥之物,所以第三个元宵节一过,就是贾府衰败的开始。从元春省亲点的四出戏中可以推断出,黛玉死之前,宝玉已经不在荣府,所以会有甄宝玉送玉这一回目。文本上也有体现,二十八回,宝玉因冯紫英设宴要去,黛玉是怎么说的“阿弥陀佛!赶你回来,我死了也罢了!”这才是一语成谶,即宝玉回到荣府时,黛玉已薨。再如探春给黛玉起外号潇湘妃子时说“她又爱哭,将来她想林姐夫,那些竹子也是要变成斑竹的。”故而,黛玉想的”林姐夫“因为不在身边,所以才会“一个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
黛玉的死亡原因,泪尽而逝,这是不用质疑的。林黛玉本来就是为了还泪而来的,但是泪尽而逝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受人诬陷,晴雯之死黛玉之诔,脂砚斋已经说过。那晴雯因何而死呢?风流灵巧招人怨。黛玉是受何人陷害呢?很多红学家推测为赵姨娘一党,诬陷黛玉和宝玉有不才之事,即袭人担心的“丑祸”发生,可能赵姨娘一党已经找到证据,即宝玉挨打后送个黛玉的手帕,而黛玉不顾嫌疑在手帕上题诗。这样的事情完全可以被诬陷成为不才之事,所以诬陷之人也绝非空穴来风,私送手帕在古时就可以定性为偷情的行为,故而林黛玉在宝玉外出避难,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又遭诽谤,泪枯病重,自沉湖中。枯病重现在很多读者也可以理解,但是自沉湖中,即自戕很多人不以为然。林黛玉肯定因为贾宝玉而死的,在芙蓉女儿诔中,“梓泽(石崇的金谷园的别名)馀衷,默默诉凭冷月。而富察明义题红楼梦最后一首诗则是馔玉炊金未几春,王孙瘦损骨嶙峋;青蛾红粉归何处,惭愧当年石季伦。石季伦即石崇。石崇爱妾绿珠因石崇而自戕。黛玉的五美吟,也题咏过绿珠,但是五美吟开篇却是“一代倾城逐浪花”所以林黛玉跟水的关系是相始相终的。她之所以来到人间是因为要报神瑛侍者灌溉之情。灌溉即给花草浇水之情。被称为潇湘妃子。潇湘妃子”的典故来源于传说中三皇五帝中的舜帝,舜南方巡视,死于苍梧。二妃往寻,得知舜帝已死,埋在九嶷山下,抱竹痛哭,泪染青竹,泪尽投入滚滚湘江中,死后成湘水女神之称,也叫湘妃。芙蓉女儿诔中“素女约于桂岩,宓妃迎于兰渚。”宓妃——传说她是伏羲氏的女儿,淹死在洛水中,成了洛神。曹植更因此写下《洛神赋》,在屈原在《离骚》中云“吾令丰隆乘云兮,求宓妃之所在”屈原受奸人诬陷,没奈何,投入汨罗江中。
林黛玉泪尽病重,受屈遭诬,自沉湖中,魂归离恨。有人极力反对黛玉投水自杀,理由是葬花吟中一句诗“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但是林黛玉认为水是脏的吗?她的原话是“你看这里的水干净,只一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脏的臭的混倒,仍旧把花遭塌了。”所以水是有区别的,况且一个人思想形成不在前期,而在后期。就文本中林黛玉的思想越往后,越能代表她的思想成熟健全,比如早期她认为薛宝钗心里藏奸,到后期便认同薛宝钗并且因为情如金兰。
所以林黛玉之死跟水是分不开的,故而我还是坚持泪尽,病重,自沉三种合一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