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无视防御、无坚不摧的硬实力
根据独孤求败的“剑境”理论,武学应该分成这样几个境界:
第一层,利剑境界:
凌厉刚猛,无坚不摧,弱冠前以之与河朔群雄争锋。
第二层,软剑境界:
紫薇软剑,三十岁前所用,误伤义士不祥,乃弃之深谷。
第三层,重剑境界: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四十岁前恃之横行天下。
第四层,木剑境界:
四十岁後,不滞於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
第五层,无剑境界:
自此精修,渐进於无剑胜有剑之境。
因为“四十岁後,不滞於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自此精修,渐进於无剑胜有剑之境。”这句话的石刻是连在一块的,所以也可以把最后两个剑境理解为一个,既然草木竹石均可为剑了,想来有没有剑的确区别不大了。
独孤求败是怎么从最初“凌厉刚猛,无坚不摧”的利剑境界,成长到“渐进於无剑胜有剑之境”的无剑境界,金庸先生没写,所以我们只能根据《神雕侠侣》传递的武学逻辑去推测。我猜想,独孤大侠的成长是这样的:
最初独孤求败可以争锋河朔群雄,所恃除了招式凌厉,就应该是他这把“长约四尺,青光闪闪”的利剑了。这个时期独孤求败初出茅庐,功力不够,需要宝剑锋利才能造成足够的杀伤,这点从我们的一般认知也完全讲的通。
随着功力渐长,独孤求败发现,招式的威力其实已经够了,击中对方就能造成杀伤,宝剑是不是锋利反而不是重点,如何击中对手才是需要优先解决的问题——谁的出招更快,谁就能占据上风。所以独孤求败选了一把紫薇软剑,虽然软剑杀伤力有限,但更轻灵,利于把招式打快,而出招越快就更容易打出变化,也就更容易击中对手,这时期独孤大侠已经领悟了“唯快不破”的道理。
独孤求败继续成长,他发现靠速度开发进攻是有成长上限的,他遇到的对手也越来越强,很多对手无法闪避他的攻击,但可以用武器格挡和招架他的攻击,那些防御力超强的对手,光靠剑快已经无法破防。考虑到独孤求败所处年代很可能是北宋时期,这个时期兵器和护甲发展早已经到了重武器对重甲的阶段——重甲的出现让穿刺和劈砍的锋利型武器威力大减,大锤这种有震荡杀伤的重武器就被更多使用在战场——独孤求败应该受到了启发,他此时功力也成长到完全可以驾驭重剑的分量,在有限降低速度的前提下,重剑挥过去,任凭对手招架再精准,防守再密不透风,也无法抵挡有功力放大功能的重剑挥击——这时候独孤求败追求的是无视防御的破甲效果,几乎可以无限开发进攻。
为什么最后独孤求败又放弃重剑,改用木剑了呢?很简单,如果功力已经成长到即使不仰仗重剑对功力的放大效果,也能打出足够无视防御的杀伤,那么用不用重剑就是个形式罢了——其实就是内力深厚到遇不到同级别的选手,怎么打都是碾压,用不用武器没区别了。
OK,我知道你们会问这些猜测的依据在哪——金庸先生用杨过和小龙女的武功成长历程,其实已经把“剑境”成长描述一遍了。
小龙女从周伯通那学会“双手左右互搏术”后,可以自己驱动双剑合璧,直接把战斗力级别从李莫愁档次提升至五绝档次,并且在全真教创造了金庸作品里少有的辉煌战绩——一人之力大战金轮法王、潇湘子、尼摩星、尹克西四大高手+全真七子中五人。但如果你细读过原著,就知道小龙女虽然场面上看着霸道,其实他在这场恶战里很难击杀任意对手,即使是只跟潇湘子、尼摩星、尹克西三人对打时,小龙女也只是气势占优,那三人全力防守的情况下,小龙女很难完成击杀。一方面因为林朝英创玉女素心剑法时有撩汉的心思,杀招略显不足;另一方面是小龙女功力不及在场的各大高手,在功力有差距的情况下,破防是非常艰难的,小龙女可以击中金轮法王三剑,但每剑都是轻伤。
这其实就是软剑阶段的瓶颈——单论速度,小龙女是神雕第一人,她在全真教大战时身影已经如鬼魅般难以捉摸,古墓派招式也以精妙著称,但她毕竟年轻,内功修为没办法跟那些老汉比,压制对手可以,也可以在被围殴的情况下勉强自保,但击杀对手却没那么容易。
这时候杨过出场了。杨过此时的出招不如小龙女精妙,对手只需要严防杨过左手,右手的袖子再厉害也比不上小龙女左手君子、右手淑女的双剑合璧,速度也不如小龙女,这点他们在后来去绝情谷路上比试轻功已有定论。
但杨过这时候以独孤求败为模板,完成雕兄试炼后,内力大涨,已经可以完美催动功力放大器玄铁重剑。杨过没办法像小龙女一样同时间以一敌N,但蒙军四杰也是托大,一个一个跟杨过动手,结果尼摩星被一招拍土里,潇湘子一招双臂折断,尹克西一招武器被毁,金轮法王五轮被杨过击毁三轮,最后在小龙女心理战帮助下,杨过拼内力击败了金轮法王。
层次不同,就能看出杨龙二人杀伤的不同。杨过可以短时间内让蒙军四杰失去作战能力,攻坚能力硬的一逼。而小龙女虽然以一敌多,却做不到杀伤,她更厉害的是AOE清兵线——小龙女打一票全真道士可以做到瞬间集体缴械。
独孤求败的“剑境”理论,以及杨过小龙女的成长,我们从中能提炼出这样的道理:
不管过程如何,武功最终的目的是要形成击杀或击伤。软剑境界靠速度开发进攻,可以获得更多的击中对手的机会,但只是“唯快不破”依然存在攻坚瓶颈,这是软剑境界与无视防御的重剑境界的差距——重剑才不管对手有多硬,劈过去无限开发进攻。但重剑境界并非只是拿到一把神兵利器就行了——神兵利器需要足够的功力支撑,内功成长依然是武功进阶的关键,故事主角普遍有开挂待遇快速提升功力,这才是他们厉害的地方。
所以,触碰终极秘密的第一个要点是:
练就无视防御、无坚不摧的硬实力。
2.化繁为简,活用招式
每当我们聊到杨过的重剑无锋,免不了跟令狐冲的独孤九剑对比一番,还有很多人问,独孤九剑到底是利剑阶段的武功,还是无剑阶段的武功——独孤九剑崇尚无招,听起来像无剑,可令狐冲手里明明有一把利剑啊。
其实所谓独孤九剑的无招,跟无剑境界根本是两码事——前者是招式的终极形态,后者其实是功力的终极形态,两者并不在一条轨道上。
而且所谓无招,它的前提也是有招。
为什么这么讲呢?因为独孤九剑的学习过程就是一个从有招开始,到无招结束的过程。独孤九剑光是总决式就有三百六十种变化,你怎么能说它是无招呢?它还有破剑式、破刀式一直到破气式8种转项,如此细分的武功,可以说“招式”相当具体了。
就像风清扬授课时跟令狐冲说的那样,剑法讲究的是“活”,招是死的,人是活的,独孤九剑教给你破解天下武功的办法,其实教的是拆招思路。金庸笔下还有一套与独孤九剑类似的掌法——天山童姥的“天山折梅手”,据说可以把天下武学就化在这套掌法里,这跟独孤九剑有异曲同工之妙。
为什么能有如此神奇的武功,把天下武学都囊括在内呢?
说到底,不同武学殊途同归,如果你能找到规律和窍门,那么不管对手用什么武功,一招一式在你看来,总是能划归到几个大类中去,独孤九剑传授的那些变化和破解法门,说到底是教你一套“看穿武功”的方法,这就像研究人工智能下围棋,从穷尽算法发展到神经网络的进步,也是为什么风清扬在传授独孤九剑,张三丰在传颂太极剑时,要求主角学会招式再忘掉招式的原因。
实际上,真正的武学奇才,甚至不需要有人指点他们活学活用的道理,就能把简单的招式打出威力——乔帮主就是典范:
任何一招平平无奇的招数到了他手中,自然而然发出巨大无比的威力。熟识他的人都说这等武学天赋实是与生俱来,非靠传授与苦学所能获致。萧峰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觉什么招数一学即会,一会即精,临敌之际,自然而然有诸般巧妙变化......他生平罕逢敌手,许多强敌内力比他深厚,招数比他巧妙,但一到交手,总是在最要紧的关头,以一招半式之差而败了下来,而且输得心服口服,自知终究无可匹敌,从来没人再去找他寻仇雪耻。
乔峰为啥学什么招式一学即会,一会即精?因为他把窍门找到了,武学殊途同归,总能被拆到某个类别里,只要把类别学齐全了,那么破解天下武功的办法就从各个类别里往出调用就行了,乔峰反应速度快,脑子清晰,看对方的起手式一眼全明白。乔峰见到一阳指,简单的评价为一门高超的点穴功夫,这种胸有成竹绝非托大,而是乔峰对武功的拆解能力太强,自带独孤九剑或者天山折梅手属性,秒秒钟把破解方案拿出来。
是的,高手眼里,武功招式不过是复杂一点的猜拳游戏,你出石头我出布,只要我把石头剪子布的各种变化准备齐全,同时对变化每一次都能判断正确,那么不管对手招式怎么打,我都能破解,而高手拆解武功的过程,其实就是他们化繁为简的天赋。
所以,乔峰在传颂虚竹武功时,把丐帮的降龙廿八掌化繁为简,改成了降龙十八掌,并且这样说:
“二弟,你就算没本来武功,单只学这一十八掌,也足以与天下英雄争雄。以后这十掌,变化繁复,威力却远不如头上的十八掌。我平日细思,常觉最后十掌似有蛇足之嫌,它的精要之处,已尽数包含于前面的十八掌之中。”
你看,乔帮主这段话把武学最精要的秘密点出来了——其实真的不用那么多套路,把没用的、低效的招式扔掉,好好练这十八掌,琢磨其中变化已经足够了。
我们再想想贪多嚼不烂的慕容复,练各种武功终于走火入魔的鸠摩智,以及离走火入魔不远的萧远山和慕容博,乔帮主用最少的武功,达到最牛逼、最没有副作用的效果,这才是真正的武学真谛啊。
所以,终极秘密的另一个要点就是:
化繁为简,剔除低效招式,把一切博弈最终拆解为猜拳游戏。
3.不拘泥于道义,游走在规则边缘
满足了前两条标准,这样的人物至少是武学大宗师级别了。
但这样的大宗师,行走江湖就能无往不利么?
显然不是,倒在韦小宝各种伎俩下的高手不计其数,武功从来不是行走江湖的根本,没点心机,可能一集都活不过去——没有黄蓉,郭靖早挂了,没有小昭,张无忌这个死心眼在密道里就结束了苦难的一生。
江湖凶险,我们看看那些绝顶高手是怎么被算计的:
空见神僧先是被成昆欺骗去跟谢逊讲道理,又被谢逊用小伎俩破了金刚不坏体,被七伤拳活活打死;
张三丰毫无防备被假空性全力一击打中小腹,需要三个月康复期,这时候赵敏率众上门挑战,若无张无忌赶到,张老道一世盛名就毁了;
乔峰被康敏欺骗以为段正淳是带头大哥,然后打死为父赴死的阿朱;
任我行用袭击余沧海的办法引方证大师救援,利用方证大师的仁慈击败对方;
洪七公救欧阳锋,反被蛇毒废掉武功;
......
个个都是大腕,个个都得中计——这就是江湖,没人跟你百分之百讲道理,拘泥于道义,就得吃亏。
是的,最厉害的往往是不拘泥道义,游走在规则边缘的枭雄——这种人,往往能以弱胜强。
我们再举杨过的例子。在大胜关英雄大会上,霍都与朱子柳比武时用了暗器,而杨过与霍都比武时,同样用了玉蜂针暗器。按理说,比武这种凭本事的正规场合,用暗器胜之不武——这算潜规则了——但既然霍都用得,杨过自然也用得,杨过是个小混蛋出身,自然不会拘泥于这些规矩。后面跟达尔巴比武用言语扰乱心神,小龙女跟金轮法王比武他又耍赖,都是不按规矩出牌,但你不得不说,当时的情况,也只有他这种无赖打法才能让中原武林反败为胜。
我们再想想,杨过、李莫愁被金轮法王、尼摩星堵在山洞时,在地上摆冰魄银针引法王和尼摩星中计——依然是暗器,但这就是唯一求生办法,换个脑子不够活分的主角,根本不会往这招想。
西毒义子,东邪看中的男人,当然不拘泥于什么江湖道义和游戏规则,同时金庸的尺度把握的也很好,杨过始终有底限,真正不择手段的事他也干不出来——这其实就是在道义与规则边缘疯狂试探啊。
不要以为杨过是特例——其实金庸笔下主角普遍要干点游戏规则边缘的事,只不过郭靖、张无忌这些人的人设不允许他们做,令狐冲被岳不群教的不知道怎么做,所以这种事也就交给黄蓉、赵敏和任盈盈了。
是的,行走江湖,你得有点邪的,这也正是终极秘密的第三个要点:
在道义边缘游走,不拘一格的聪明人。
终极秘密本身不复杂,但把三样条件凑在一块,并不容易:
无视防御、无坚不摧的硬实力是基础,确保不会因为对手防御严丝合缝而导致不能破防——这是无视环境和无限开发进攻能力的体现;
化繁为简,剔除低效招式,把一切博弈最终拆解为猜拳游戏,用最好的招式应对最适合的情况,不用废招,不用错招——这是追求效率和见招拆招的体现;
在道义边缘游走,不拘一格的聪明人——这是充分吃透规则的体现,而之所以有规则限制一些内容,正是因为那些被限制的内容太强大会影响平衡,如果你可以偷用一些,自然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恩,我只是在讲金庸小说,你们不要瞎想,千万不要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