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张学良当年的秘书朱光沐1929年11月写给他的未婚妻朱湄筠的情书。情书中提到“四小姐又身怀六甲有一个多月了,现在正设法堕胎”。
朱光沐写给朱湄筠的情书(图片来自网络)
朱光沐,生于1897年,字秀峰,浙江绍兴人。毕业于国立北京大学法科。后投奔奉系张学良,历任安国军第三、四方面军团部机要秘书兼军法处处长、东三省保安总司令部军卫处处长、同泽新民储才馆教育长。1929年1月任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公署秘书、辽宁省党部委员、东北电政管理局局长。1931年任国民政府陆海空军副司令行营总务处处长。1932年任北平“绥靖”公署总务处处长。1936年12月下旬张学良因西安事变失去自由后投奔张学良好友宋子文,担任其秘书。1949年移居香港。
从上述履历中不难看出,朱光沐在张学良主政东北乃至西安事变前,多数时间是在张学良身边工作,是他身边的重要幕僚。据日本满铁密档披露,朱光沐与胡若愚在中原大战期间,是促使张学良主张“通电拥护中央、出兵关内的功勋人物”,“南京政府让北大系里有声望的李石曾通过胡若愚、朱光沐向张学良说项”,使得张学良在中原大战决定胜败的关键时刻,投出决定性的一票。除中原大战外,朱光沐在东北易帜等重大事件中,同样发挥积极作用。在这一时期,朱光沐辗转于奉天、南京、上海、北京、天津等地。
从左至右分别为朱光沐、李石曾、胡若愚
前文提到的朱光沐的未婚妻朱湄筠就是曾经名噪一时的马君武的那首《哀沈阳》诗句中“赵四风流朱五狂”提到的朱五小姐。1931年11月20日,上海《时事新报》以《马君武感时近作》为题,发表了马君武的两首七绝,全诗如下:
哀沈阳二首(仿李义山北齐体)
赵四风流朱五狂,翩翩胡蝶正当行。
温柔乡是英雄冢,哪管东师入沈阳。
告急军书夜半来,开场弦管又相催。
沈阳已陷休回顾,更抱佳人舞几回。
李义山即晚唐诗人李商隐,他的《北齐》二首是咏史之作,讽刺北齐后主高讳宠幸冯淑妃而亡国。这首诗被马君武发表后,直接暗示张学良在九一八之夜与当年的著名演员胡蝶跳舞。张学良晚年接受唐德刚采访时说:“我最恨马君武的那句诗了,就是‘赵四风流朱五狂’……她(朱五)小的时候,我就认得她……我跟她不仅没有任何关系,我都没跟她开过一句玩笑!”同时也表示根本不认识胡蝶,也没有与胡蝶跳舞。
张学良
然而张学良的这个锅一背就是半个多世纪,的确令人唏嘘感叹。尽管张学良在九一八之夜事发当时没有与胡蝶跳舞,他是与何世礼的父母何东夫妇在北京陪同英国公使夫妇观看梅兰芳的京剧《宇宙锋》,这件事后来得到梅兰芳、何世礼等人的印证,跳舞之事得以澄清。
朱五是民国时期官至内务部总长、代总理的朱启钤家的五女儿。朱启钤与他的原配夫人陈光玑、继室夫人于宝珊共育有5男10女15个子女。10个女儿个个貌美如花,在民国时期的天津名媛中声名远播,是当年报刊杂志热衷追逐的时尚焦点人物,提起他们的丈夫也都大名鼎鼎、家世背景深厚。
朱湄筠
二女朱淇筠丈夫是书法家章梫(章一山)之子、周恩来天津南开中学同学章以吴,他们的儿子为外交家章文晋。三女儿丈夫是毛姓富家子弟。四女朱津筠丈夫是张学良的副官吴敬安。五女朱湄筠嫁张学良的秘书朱光沐。六女朱洛筠嫁张作霖次子张学铭。九女嫁黑龙江督军兼省长吴俊升之子吴泰勋。十女朱浣筠嫁蒋介石保健医官卢致德,后来任台湾荣民总医院院长。
朱启钤
朱启钤的儿子朱海北曾是张学良身边的侍卫副官,与曹汝霖的儿子曹璞、何东的儿子何世礼、吴俊升儿子吴泰勋、张海鹏的儿子并称为“张学良身边五大少”。可以说张家与朱家除姻亲关系外,还有很多千丝万缕的联系。难怪朱光沐的情书一不小心就暴露了张学良的隐私。
朱光沐情书中提到的“四小姐”和前文诗句中的“赵四”是赵一荻女士,因在家里女孩中排行第四,人称“四小姐”或“赵四”。信中说“四小姐又身怀六甲有一个多月了,现在正设法堕胎。”说明四小姐已然不是第一次坠胎,而且这次也没打算要孩子。查张学良与赵四小唯一的姐儿子张闾琳生日为1930年11月28日,据赵一荻闺蜜李兰云、六嫂吴靖等人回忆,张闾琳为早产儿,赵一荻当年身患痈疖怀孕仅7个月就生下了他。可见赵一荻为张学良不止一次坠胎。
少女时代的赵一荻
在王金昌先生收藏的上世纪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初朱光沫与朱五(朱湄筠)的多封往来书信中,不仅多次提到张学良与赵四小姐的“风流韵事”。信中还提到“二爷等整夜狂赌,每人输赢数万”,信中的二爷非张学铭莫属,因为张学铭在家中排行老二,人称二爷。他向来以好赌闻名,曾经坐飞机去国外赌博,输了一大笔钱,张学良知道后把他扣押起来要严惩,许多人出面说情才把他保释出来。
情书开头“我永久亲爱的P.P.”是朱光沐对未婚妻朱湄筠的称谓,让我们感受到90多年前情人之间的亲昵与浪漫,似乎并不亚于现在。信中表述最多的是彼此关心、挂念的儿女情长以及天各一方的思念之情。朱光沐借用南朝梁何逊《为衡山侯与妇书》的诗句“心如膏火独夜自煎、思等流波终朝不息”表达对朱五的相思之情。
在朱光沐写给朱湄筠的情书中提到的“本月十六日,北洋画报曲线新闻登载,今晚俄国医院假座西湖别墅开慈善跳舞大会,名交际家朱湄筠及王涵芳女士,亦将参加舞会共襄善举云云,就是你说的音乐会了?”透露了朱湄筠作为交际名媛,经常参加舞会的细节。
从“军事紧张,不过多添麻烦,并不十分忙碌。”“到前线看热闹,恐怕要成画饼”、“这两天每晚赌钱,睡得很晚。”的内容来看,尽管前线在打仗,身为秘书的朱光沐和其他周围人一样,仍然过着悠闲、自在、打牌赌博的潇洒日子。朱湄筠写给朱光沐的情书“中国目前是无心肝的(人),实在让人伤心,劝你不要太傻,卖命的卖命,开心的开心。”透着对世事的不满及对心上人的关切。 二人的这些情书写于1929至1931年之间,当时正值中原大战期间,从二人的往来信函中不难看出,前线战事归战事,后方的达官贵人、富商阔少(太)们仍然过着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狂输烂赌、日掷千金的快活日子。
朱光沐与朱湄筠的往来情书
附:朱光沐致朱湄筠情书
我永久亲爱的P.P.:
今日收到初四日的来信,照药方看来,头痛恐由阴亏所致,我二十几岁时,也是如此,吃六味地黄丸好的,既然不愿服中药,就赶快找西药经治,不要种下病根。我母亲也有头痛的病,因为起居不注意,直到现在数十年,还是时发时愈,协和治病不敢说好,但检验确很周密,你到北平何妨乘便去一次呢?
昨晚王充学请小吴夫妇二奶奶和我在大和旅馆吃牛肉火锅,久不尝此味,觉得格外甘美。你闻见了也要垂涎三尺咧。我们猜想,那时你一定和老铁去看电影,不知道对不对?我并没有把安眠药的真意图告诉若愚,我说是代表RUN不是轻得多吗?这种安眠药人人从小吃到大,有什么窘呢?哈哈,我听说四小姐又身怀六甲,有一个多月了,现在正设法堕胎呢?老铁的二百元,已经面交二奶奶,东大还无回信,明天再问。
旗袍装像照好了,赶快寄给我,恰巧我买了一个很好的镜框,所以愈加着急要装上,一天近一天了,不过觉得还迟慢,P.P.常来信,免得悬望。
沐 三十一 夜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