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 章咪佳
先把手机横过来看张图!
2019年末,有一座1500年前、中国北朝时期的古墓,把几个时空节点连接了起来:
2019年9月起,浙江大学艺术与考古博物馆“汉唐奇迹之北朝记忆”展,首次展示了山西忻州九原岗北朝墓葬局部壁画的高保真原大数字化成果。这场展览,将在2019年12月31日,也就是今天结束;
2019年12月12日—2020年3月12日,山西博物院“壁上乾坤——山西北朝墓葬壁画艺术展”开展。这场展览,首次将包括九原岗墓葬壁画局部在内的北朝墓葬壁画最高水平原作,大规模展出;
2019年12月27日起,钱江晚报“有趣的科学”专栏,联合浙江大学文化遗产研究院文物数字化团队,推出“口袋文物”新媒体产品。第一期,我们独家推出九原岗墓葬的三维墓室结构、以及现有的完整墓道壁画的高清数字资源展示,这场展览将永久在线。
新年之际,我们希望借助广阔世界、丰富历史给我们提供的遗产,把它们变成一种基于新技术、新载体的心理经验大冒险,展示出文物更为诱人的面孔。
【现在】
“啊呀啊呀……”2019年12月15日早晨,山西省忻州市忻府区兰村乡下社村。山野小路两边,寒冬里光秃秃的酸枣树枝,全身挺立着几公分的粗直长刺,剑拔弩张地对着探路者——忻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郭银堂,郭所长开车载着我穿行其中,一路痛惜爱车被荆棘所划。
这野生酸枣偏爱生长的瘠薄荒山,是忻州北朝九原岗古墓群的所在地。当北面出现一片树林时,我们到了目的地。
目光跃过槐树丛,才能看到北端的尽头有一个高起的巨大土堆。这座覆斗形的封土堆,平面呈边长大约10米的正方形。
与隐于现代人脚下的陵墓不同,这座古墓自从墓室建成后,由墓室里挖出来的土堆成的封土堆,就像金字塔一样,历来凸起于地表,昭示着地底下另外的一个世界。
只是人们一直不知道古墓所属的具体朝代。
2013年九原岗北朝墓葬封土堆近景
2013年春天,山西大学考古专业的研究生在做田野调查时,发现了这座已经被盗的大墓。2013年6月开始,山西省文物局组织联合考古队,对墓葬进行了抢救性发掘。
考古学家初步推断:这座墓室,属于南北朝时期的东魏(公元534-550年)至北齐(公元550-577年)早期。
2019年,我站在封土堆南边30米的位置,回望这座北朝大墓
2019年12月15日中午,我在这片树林里瞻仰这座北朝古墓。
从封土堆的正南面,继续向南走了30米开外,再转身朝向封土堆,我现在的这个视角,正好是2013年考古挖掘这座古墓的开口处。
彼时,封土堆前的地表两侧堆满了考古工作者从墓道里挖出来的夯土,直到墓道被清空,整座墓葬重见天日:
这是一座砖砌单室墓,由墓室、甬道、墓道三部分组成——
封土堆底下的墓室坐北朝南,穹隆顶高约8.8米;墓室平面近似弧边方形,长、宽约5.8米;墓室四壁墙体高度2米,呈弧形,自下向上逐渐内收,这里存放了墓主人的棺椁。
墓室往南,有一条甬道,高约3.3米,为拱形券顶;长约3米,宽约1.9米,平面呈长方形。
甬道再往南,到我的站立点,是墓道的长度,约30.3米;墓道北侧深6.55米。墓道两壁布满壁画,内容各分四层,上宽下窄,呈阶梯状收缩,每层内收约0.25米,平面呈长方形①。
九原岗墓室三维模型图
2013年,当九原岗古墓呈现在考古学家面前时,墓室几乎已经被盗墓者洗劫一空:墓志不存、棺椁不存、陪葬品基本不存。因此,墓葬主人的身份至今不能确认。
不过随着考古学家的清理与研究,越来越多的线索,可以帮助一千多年以后的现代人,从不同的角度一点点勾勒千百年前的墓主人的形象。
最大的一座封土堆,边长大约有80米
2019年我所在的忻州下社村的这个区域,方圆约7平方公里,其实总共有6个大小不等的封土堆。郭银堂说,建国初期这片区域这样的封土堆有五十多个。
当地的老百姓都可以像德国考古学家温克尔曼②回忆起小时候在施腾达尔地区的经历一样,“常常在墓丛间嬉戏玩耍”。
但是事情没有那么浪漫。“后来大多数封土堆都叫村民挖光了种地去了。”
比封土被挖去还要严重的情况是:盗墓者早就盯上了这座古墓。
换一个角度看,盗墓者最感兴趣的是研究史上的权贵人物,那么他们为什么会盯上在历史上相对“冷门”的非大一统朝代?
皇室非常有钱。
公元386年,草原鲜卑族建立了北魏国,定都平城(现山西大同),著名的云冈石窟,就是北魏强盛时期开凿的皇家石窟。所以,对这个国家的第一印象应该是——不缺钱。
北魏末期分裂成西魏、东魏。西魏将军宇文泰儿子和东魏将军高欢儿子又分别建立了北周、北齐。
忻州古称肆州,是北朝晚期著名枭雄尔朱荣、高欢的老根据地。 和高欢似乎关系没那么大
对九原岗古墓主人身份的判断,有一条线索来自同时代相邻地区的另外一座古墓。
2019年12月8日,山西博物院特展“壁上乾坤——山西北朝墓葬壁画艺术”开展,我在这里见到了出土于太原王郭村的北齐娄睿墓的壁画。
1979年,考古学家对娄睿墓进行考古发掘时,发现墓志铭,确认了墓主人的身份是北齐东安王娄睿。
北齐上层几乎是鲜卑贵族,娄睿家族也是鲜卑族权贵,姑妈娄昭君的六个儿子四个都是皇帝,娄睿——也不缺钱。
因此娄睿墓从古至今也已经被盗过多次,古墓中的文物被盗严重。但是考古挖掘工作发现:娄睿墓中的壁画保存完好。
娄睿墓壁画内容丰富,数量之多,使千百年来徒凭籍志臆见梗概的北齐绘画陡见天日。站在这段壁画前,走得慢一些,简直可以听到骑士谈话和马的嘶叫了
九原岗古墓和娄睿墓的结构非常相似,壁画题材上也有许多相同的体系,能够被盗墓者盯上的这座无名氏古墓,考古学家认为很可能也是当时统治者高氏政权中的顶级权贵墓葬。
进一步的证据,秘密地藏在墓道两边、盗墓者一下子没有办法完整揭走的墓道壁画里。
古代的墓葬里常常保留了人们生活的许多痕迹,以及他们的世界观。今年拜访哈佛大学近东语言系的古埃及研究学者Peter Der Manuelian教授时,他向大家介绍古埃及人墓室布置之精良,我记得他感叹一句:“How wonderful afterlife is!(多么精彩的来生呐!)”
身后的世界能有多wonderful?
现在,我要去走向1500年前——
【过去】
1500年前,公元6世纪:此时欧洲正处于最黑暗的中世纪时代;而中国,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融合时期。
丰富多彩的新元素,浓缩在九原岗这座古墓的壁画中。墓葬的东、西两壁,分别有四层壁画——从上到下为《升天图》、《狩猎图》、《将领图》和《仪卫图》。
先单说说《升天图》。九原岗壁画墓的发掘者之一、考古学家渠传福教授告诉我,这是北朝墓葬壁画中发现的唯一有完整的叙事结构、有一整套仪程的升天系统。
下面这张图请把手机横过来看哦。
九原岗墓葬壁画墓道东壁局部
和古埃及人一样,“事死如生”,也是整个中国古代的埋葬制度、丧葬文化里一以贯之的原则。
渠传福说,秦汉时,道教很流行(当时佛教还没有传入),中国人对生死的概念主要源于道教思想。“秦始皇多次东巡,比较著名的就是派徐福带领五百童子往东海寻找蓬莱岛,希望长生不死。”
人可能会更自由吗?死亡会不会是释放自由的过程?公元6世纪,在这个复杂哲学命题的思索背后,墓主人正朝着仙境飞去。
公元21世纪,考古学家开始解码这些来自过去的秘密,我们不妨也借着各色神兽的加持,一道飞飞看——
“现在看来,九原岗北朝大墓壁画应该是由一个团队的不同画师共同完成的。”渠传福说,《升天图》是其中绘画水平最高的一部分,有50多个各色神怪,被认为是东魏北齐绘画美术的巅峰之作。
所有的造型,都是一稿定样、一气呵成。要知道,16世纪初,当米开朗基罗绘制享誉世界的西斯廷礼拜堂天顶壁画时,他在墙壁上是打底稿的。但是早于米开朗基罗1000年的中国北朝艺术家,他们在绘制九原岗墓葬壁画时,是直接上手的。
让我们聚焦在墓室东、西壁北侧的一个升天世界局部。光线亮起来,形态之精准,线条之潇洒,叫人感到这种美是会呼吸的,此刻这1500年前的这些魂魄忽然复活了!
各色神仙、怪兽,正是辅佐墓主人永生的升天天团成员,它们属于几种不同类型:
·寻找另一半
2013年,当神怪们“扑面而来“的时候,作为九原岗北朝大墓的发掘者之一,渠传福还没有马上意识到,在《升天图》里,成批量地出现了明确属于《山海经》的神怪图像,它们是中国人历来熟悉的风伯,疆良,驳,雨师,毕方,雷公……
“《山海经》先有图后有经,到汉代基本成型。魏晋绘画兴起,山海经图是当时画家的重要题材。晋郭璞为《山海经》作注同时,又作《山海经图赞》。陶渊明曾‘流观山海图’,作《读〈山海经〉》诗。后200年,南朝梁张僧繇绘制《山海经图》十卷。宋咸平二年(999)舒雅据张僧繇本重绘《山海经图》十卷。但是到南宋,姚宽(1105-1162)在《西溪丛语》说:‘《山海经(图)》《大荒经(图)》,……此书今亡矣。’至此,《山海经图》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渠传福说,寻找《山海经》的另一半(图像),一直是学界的研究热点。
九原岗《升天图》的出土,为“寻找另一半“提供了可能。
“九原岗大墓《升天图》里有一批神怪图像,是目前所见与《山海经》图形关系最密切和最成系统的考古材料。关于《山海经》的秘密,或许由此打开了一扇新的探秘之门。”
你看,东壁北边出土了一位像超人一样红色底裤外穿的神人,他长发后飘,右手攥一口袋,大步流星。
《山海经·大荒北经》说:“蚩尤作兵伐黄帝,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这位正是提着一袋子风,准备施法的风伯了。
风伯
根据资料,善于奔走开道的‘风伯’(亦称飞廉)到南北朝时,已成为中国神话的主要神祇(qí)之一。
赶快转身看西壁同样的位置——
雨师
一条兽身蛇尾的怪龙,额头有一角,鼻头又生一角;口衔瑞草,臀有火焰宝珠。龙背上蹲踞的一位赤身鬼面神人,双手捧一水瓶于龙首之上,他正是风伯的搭档——雨师。两位仙人都在朝着一个方向狂奔,应该是要合力操控宇宙去了。
·这家伙哪来的
另外一个阵营的形象,非常异域。
“你看这个家伙,它明显就是外来的。”被山西博物院副研究馆员、“壁上乾坤”策展人安瑞军亲切地称为“家伙”的,是九原岗古墓墓道东壁北侧《升天图》局部里的一只畏兽。他认为,畏兽团队是后来加入到传统的升天体系的。
说“这家伙”不是本地的,安瑞军的一个依据是,服饰。
来看东壁上的这头畏兽:
人形兽头,獠牙,(火)焰肩,腿膝盖后侧生羽毛,腹部袒露,主要是肚脐眼,小臂、小腿裸露。
东壁壁画上的畏兽
“这畏兽,它们上半身都有衣服,腹部、小臂裸露;然后穿一个的五分裤,花边儿的,每一个畏兽,动作都不一样、色彩也不一样,但是装扮都一样。”安瑞军说,南北朝时期的艺术作品里,大量出现了这类艺术形象。
“但是你看《山海经》里的各种形象各自都不一样,风伯,全身就一个小裤衩,畏兽人家就穿着衣服。”
渠传福考证,这些畏兽,可能是当时从波斯那边传过来的形象。“南北朝时期多元文化的汇集,在九原岗墓葬的壁画上有很充分的体现。”
“但是你会发现这种文化交融还处于一个变革的时期,畏兽这种形象,还没有和原有的升天体系特别融洽地融合在一起。”
安瑞军说的这些家伙,还在影响着本地郎。
有一个证据是壁画上的雷公。
雷公,名出《楚辞》。原本《山海经》中称雷公是:“龙身而人头,鼓其腹”;王充《论衡》也说雷公是人形,“若力士之容,谓之雷公。使之左手引连鼓,右手推椎,若击之状”;后来东晋文学家干宝在《搜神记》里形容雷公其似猴:“色如丹,目如镜,毛角长三尺,状如六畜,似弥猴”。
雷公
但是九原岗墓葬壁画上的雷公:环眼獠牙,肩生火焰,左手握锤,作击鼓之姿,要打雷了。
古有的人形,连猴形都没有。哎但你看他眼熟吗?
对的,和上面“那个家伙”畏兽,像极了。渠传福说,“北朝雷公形象的变化,正说明此时期的神怪,不仅在内容上混合,而且角色图像上亦在中西杂糅,形成一种‘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新模式。”
·升仙的夫妇
这些熠熠生辉的神怪各司其职,都是帮忙升天的。那么飞了半天,被保驾护航的升天的主角呢?
这是寻找墓主人的又一条线索——
也是在东、西壁北段的区域,有一个系列的仙人。比如,安瑞军指给我看一位仙人——左手握麈(zhǔ)尾(魏晋清谈家经常用来拂秽清暑,显示身份的一种道具),神情悠闲,大步奔走,回望后方。
“传统的仙人和神怪,是一套在汉画像石里面已出现的稳定的文化符号和图像。”安瑞军说,这就是传统的升仙体系里的仙人形象,“南北朝文人士大夫在清谈的时候,手里会摇个看起来有点像扇子的物件——麈尾。”
这个写实的群体里,有两个人物很关键:
一位在东边,鹿头独角马蹄凤尾的飞龙上,仙人骑于龙背,衣带飘举,神态安详。
“飞得多么潇洒。”安瑞军说的乘龙仙人,被认为有可能是墓主人的化身。
对面,西壁同样的位置,与这位乘龙仙人位置完全对应的,是一位乘天鹅的女仙人,“她有可能是墓主夫人。”
这位夫人的坐骑说是凤,也并不是传统的凤凰形象。“古人把这些长脖子、长腿的鸟,统称为鹤或者鹄。”渠传福说,其实《升天图》里,没有一个动物是真实的,全是组合体,带有神性。
“这些仙人、怪兽、畏兽,具备各种本领和特别的功能,北朝时期,外来的畏兽又被收编到升天队伍里,在其中担任特定的职责。”
至于画家的绘画逻辑是怎样的,各位神仙都是以什么样的规则进入,对于1500年后的人们来讲,仍然还是等待探索的奥秘,总之啊,How wonderful!
【未来】
其实,我并没有挖开坟冢,也并没有走进墓室。
21世纪,下社村的这片地底下,已经没有这座高规格的墓室。2014年10月,九原岗墓葬壁画由山西博物院主持切割,现已全部搬迁至博物院壁画库实施异地保存。
但是我所有的叙述都不是想象,我确实完整地看到了墓室现有的所有细节。这一切得益于浙江大学文化遗产研究院文物数字化团队,在九原岗古墓考古挖掘期间,同时把这个地下世界,用现代科学技术准确、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这份数字化的记录,成了可永久保存并可持续再现的壁画保护、研究和展示的珍贵资料。
2019年12月15日,我到忻州下社村观摩九原岗古墓坟冢的时候,天开始飘雪。郭银堂说,这是今年冬天忻州下的第二场雪。我从坟冢所在的树林往外走,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郭所说:“衣服没有穿暖和?”我说衣服穿足了,“没有穿秋裤。”
郭处一惊:“我(打底)都穿棉裤了!”忻州这个地方,我今年8月份去的时候,郭所就跟我说,“夜里要穿秋裤的。”
冷。
时隔六年,我问浙江大学文化遗产研究院文物数字化团队的汪斌,当时在九原岗古墓采集壁画数据的记忆时,他头一句只回答我:“就一个字,冷。”
那段时间,浙大文物数字化团队的四个小伙子,天天上班即上坟,而且还得夜里上,“白天墓室里会透进自然光线,影响数字采集的准确度,我们需要晚上作业。”
浙江大学文物数字化团队当时使用自主研发的第四代壁画采集设备,对墓室中200多平米的壁画进行现场作业,数字化成果的色彩还原度达到97%,精度300DPI,达到笔触级别。
这项工作换来的是,我们所有的人,能够有幸在舒适的环境,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点,借助这些图像,看到冰冷的墓室里,鲜活、热闹的新世界。
今天,在浙江大学艺术与考古博物馆3号厅的“汉唐奇迹之北朝记忆——山西忻州九原岗北朝墓葬壁画数字化成果展示”展览上,观众可以贴着墙上的壁画,看到一场激烈的围猎:
这幅来自原墓葬西壁《狩猎图》中的《射鹿图》部分,原真地出现在展厅充分的光线中:画面中一名一马当先的红衣骑士,已射出一箭,他正准备射第二箭。沿着箭的方向看过去,有两只鹿——一只有角公鹿已经中箭,即将扑倒,另一只无角母鹿仍在奔逃并惊恐后望。
你可以再往前走一步,仔细看,就在那只没有中箭的红色无角母鹿的上方,有一只同样是奔跑状态的有角公鹿被“隐去”了。这只鹿是因为时间的积淀而色彩和线条脱落吗?
专家认为不是。有几种猜测,渠传福说,画狩猎图的这批画家,水平就没有画升天图的那么高,这只鹿有可能是“画得不好,不要了。”
还研究者由这条线索,进一步探索了墓主人的身份有可能是北魏时期的权臣尔朱兆③——这只鹿模糊的原因是画家在画好之后,有意抹去了这只鹿。
狩猎图
这幅《射鹿图》指向特定的某个历史故实,《魏书·尔朱兆传》记载:“尔朱兆,字万仁,荣从子也。少骁猛,善骑射,……荣曾送台使,见二鹿,乃命兆前,止授二箭,曰: ‘可取此鹿供今食也。’遂停马构火以待之。俄然兆获其一。荣欲矜夸,使人责兆曰: ‘何不尽取?’杖之五十。”
尔朱兆善骑射,可一箭毙一命。然而为何结果却是“兆获其一”?答案就在这幅《射鹿图》当中:
有角公鹿中箭流血即将倒地之后,射手仍然搭箭欲射。可是我们顺着在弦之箭的方向看过去,射手准备射的仍然是这只已经中箭的公鹿,却放跑了一只无角母鹿。
因为箭矢命中鹿背却没有深插进去。虽然这只公鹿即将倒地,射手还是不放心,所以搭箭拉弓准备再补上一箭。
《射鹿图》准确地记录了这个场景,因为这个故事在当时广为人知,并被记载留史。也许是一时失误,画工多画了一只鹿。当发现画面与故实不合之后,他果断地抹去了那只多余的鹿,宁愿留下一团模糊而略显脏乱的痕迹。
更有意思的是,如果你下载一个浙江大学开发的“北朝记忆”应用软件,扫描这幅射鹿图,红衣骑士策马奔腾起来,手中的箭“嗖”得离弦!
想起来,这真是很赛博朋克的一幕,有种未来感。
这种超越感,让我们对世界更有兴趣——某种意义上,文明是会消失的。可以说,我们这几代人都生活在文明消失的时刻。
身处在过去和未来的两个世界之间,科学家帮助我们利用现代的技术,重新建构一种联系,让这些联系激活过去,也激活现在。我们变得可以操纵时空——这个跨度达到1500年。
如此的wonderful!
注释:
① 霍宝强《忻州九原岗北朝壁画巨制》
② 约翰·约阿西姆·温克尔曼(Johann Joachim Winckelmann,1717-1768),新兴考古学创始人
③ 徐锦顺《尔朱荣或尔朱兆?从看忻州九原岗北朝壁画墓墓主》
【展览信息】
线下:
· 汉唐奇迹之北朝记忆——山西忻州九原岗北朝墓葬局部壁画的高保真原大数字化成果展示
展览时间:现至2019年12月31日
展览地点:浙江大学艺术与考古博物馆(浙江大学紫金港校区西区)
·“壁上乾坤——山西北朝墓葬壁画艺术展
展览时间:2019年12月12日-2020年3月12日(周一闭馆)
展览地点:山西省太原市滨河西路北段
线上:
钱江晚报“口袋文物之九原岗古墓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