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一部韩剧火遍了整个网络,10万网民在豆瓣上打出了9.3分。
有人说它是:韩国版《人民的名义》。
更多的人,记住了男主的“面瘫”神演技,有人评论:他用为数不多的表情,吊打国内这些面瘫假演员。
3年之后,原班人马参演的第二部开播,一集就拿下豆瓣9.4分:《秘密森林2》
2019年3月,韩国统营市。
漫天大雾的海边,两名大学生被发现溺水身亡。
这原本是三名好友的假日旅行。
三人大老远开车来玩,晚上喝多了,一个早早睡下了,都不知道另外两人是何时出的门,怎么就去了海边,丢了性命。
等到他半夜醒来,不见同伴,找到海边,只看到同伴脱下的球鞋…
短短几个小时,好友就阴阳相隔。
这事很快传遍了网络。
人们惋惜、同情,但也普遍认为:海上大雾,相关部门早就设立了警戒线,不让人下水,这帮孩子喝醉了酒瞎胡闹,私闯禁区,是自己找死…
正当案件打算按意外处理时,警方却发现了新线索:
几乎在案发同时,一对富二代情侣也在附近游玩,他们扯着警戒线拍照,甚至私自剪断了警戒线。
这样一来,问题就变得复杂了。
到底是大学生溺亡在先,富二代剪断警戒线在后,还是富二代剪断了警戒线,导致大学生没有看到警戒线,最终溺亡?
如果是后者,富二代是不是也要对这起事故负上责任?
这起案件的判定,引发了民众热议,而在检方与警方内部,同样引起了巨大争议…
检方很快做出判定:富二代与大学生之死并无关联。
但就在这敏感时期,警察厅的高官突然召集了大批记者,亲自拜访死者家属,致以慰问。
并对外宣称:警方也想查下去,但检方说必须结束调查,我们也没办法…
在韩国,检察官是刑警的上级,负责指挥刑警的侦查工作。没有检察官的许可,警方不能停止侦查或开展侦查。
事实上,每年海边溺亡的事故成百上千,这个案件不过是其中很普通的一件。警方如此大张旗鼓,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哪里是同情罹难家属,分明是向检察厅叫板…
一场权力的争夺战正拉开序幕…
三年前,《秘密森林1》开播,成为了当年的韩剧爆款,一举获得韩国百想艺术大赏电视部门大赏、最佳剧本、最佳男主角。
它一度刷新了中国观众对韩剧的认知,原来还有这样的韩剧,信息量巨大,节奏快,逻辑严密,堪比美剧。
倍速播放,边玩手机边看,不存在的,就算是全神贯注地看,也有可能因为片中人物复杂、对白耐人寻味,突然就看不懂了,得按暂停键细品、倒回去重看…
第一部中,印象很深的一幕是,男主黄始木拿起死者的手机,动动手指就解开了密码锁。只要观众稍一走神,就会看不明白他是怎样解锁的。
原来他是在阳光下观察手机屏,从屏幕上的指印推测出解锁手势的。
没有任何的对话或旁白,只有一个镜头,导演仿佛在说:你得认真看,才能看懂。
它是真正的把观众当成对手,把谜题,把高密度的剧情,把复杂的人性交给观众,让观众沉思、惊叹、深陷其中。
这,是对观众的最大尊重。
值得一提的是,《秘密森林》的编剧李秀妍,原本是一名普通上班族,《秘密森林》是她的第一部作品。
为了写作,她辞掉了工作,花了三年时间调查取材,最终向我们呈现出一个真实又复杂的故事。
如果没有扎实的剧本,很难想象一部电视剧能同时邀请到曹承佑和裴斗娜分饰男女主角。
裴斗娜,并不是一个典型的韩国美女明星。她自成一格的表演方式,得到了朴赞郁导演、奉俊昊导演、沃卓斯基姐妹的高度评价。
曾出演过朴赞郁导演的《我要复仇》,奉俊昊导演的《怪物》,以及争议极大的好莱坞大制作《云图》,风靡全球的剧集《超感8人组》等等。
《怪物》
《云图》
曹承佑,在经历过《假如爱有天意》的大红大紫之后,近些年的表现愈发沉稳,比如2006年的《老千》,比如2015年的《局内人》,比如客串的《暗杀》…
他有口皆碑的“千面表演”,让观众很难相信《假如爱有天意》里那个为爱痴狂的青年,《老千》中的烂赌鬼,《局内人》中大忠似奸的检察官,居然是同一个演员。
《假如爱有天意》
《老千》
在《秘密森林》中,曹承佑成功塑造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检察官黄始木。
很小的时候,黄始木的大脑中,某个区域比普通人发达,导致一点微小的声音,都能让他难以忍受。万不得已,医生切除了他大脑中的一部分。
从此,黄始木失去了感情。他不会生气,不会烦恼,不会高兴,也不会悲伤。而与此同时,他又拥有冷酷而理性的头脑,异于常人的智商…
这是非常困难的表演,在大部分面部肌肉保持不变的前提下,如何演绎出人物的心理变化?
曹承佑用大量的“微表情”,微微皱起的眉头,嘴角的细微变化…让我们看到了电视史上最精彩的“面瘫”表演。
《秘密森林1》以一桩凶杀为开端,从极其小的切口,逐渐揭开韩国社会政治的种种贪污腐败。
很多中国观众就是因为这部剧,被科普了韩国检察官制度。这里请允许我再做简单介绍:
韩国检察厅是相对独立的体系,被称为“刑事犯罪侦查之王”。
韩国的所有案件,必须由检察官主导,由他决定取哪些证据,如何取证,最后由检察官出庭指控。整个过程都以检察官个人名义完成。
检察官对于自己的案子独立侦查、独立判断、承担责任。上司只能对案件提出建议,无权改变检察官的决定。
韩国前总统全斗焕与卢泰愚贪污案,前总统卢武铉涉嫌违反政治献金法案,以及朴槿惠闺蜜门事件…都是由韩国检察厅主导侦办的。
我们都知道“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化”,既然检察官的权力这么大,那么谁来监督检察官呢?
用《秘密森林》黄始木的话说:腐烂的地方挖掉之后,再度腐烂。没人会用左手拿着刀,砍掉自己的右手…
让检察官监督检察官,就如同左手监督右手,永远不会动真格。这就是《秘密森林》所指出的韩国检察官制度的症结。
《秘密森林》第一部,已经把检察官制度的种种弊端讲述得非常详细、深刻,观众都在猜测,第二部还能再编出什么新的东西?
从目前播出的两集来看,编剧的野心依然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她把触角伸向更远的地方。
比如,“前官礼遇”。这是韩国法律界的一种潜规则,指法官、检察官和政府部门高层官员退职后,转行担任律师事务所或大企业的律师和顾问。
他们转行之后,依然享有很高的话语权,能够左右案件的审判,就算是重大犯罪案件,也能轻松打赢脱罪…
在第二部第一集的案件中,富二代为了迅速脱罪,就找了法官转行的律师帮忙。因此,检方大开方便之门,短短一天内,就做出了裁决。
原本需要几个月时间来调查,厘清前因后果的案件,迅速结了案。
对此,检方不以为意:反正最后结果都差不多,快一点判,还能卖个人情。
但他们没有意识到,这实际上忽视了过程的重要性。
正如黄始木说:富二代本可以在长时间的调查中,明白自己的玩笑之举,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检方的做法剥夺了他们亲身体会和醒悟的机会。现在他们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以后这样做的人可能越来越多…
比如,检方和警方的博弈。
正如前文所说,刑警的调查,都被要求在检察官的监督、指挥下进行,检警双方的矛盾由来已久。
警方觉得,警察查案拼死拼活,还什么都得听你检方的,反过来,检方觉得,警方太不听话,总是要求这要求那…
两个国家权力机构,为争夺权力,想尽一切办法黑对方,企图压倒对方。
他们各自找媒体放黑料,在媒体面前,互相推诿甩锅…
做这些事,他们投入了大量人力,甚至还要召开检警协商会议,探讨权力划分。说是协商,实际上就是看谁嗓门大,看谁手里的牌多…
说起来相当讽刺,正经办案的时候,都没见他们这么下功夫…
剧集并不等同于现实,但《秘密森林》的故事,在现实中也有回响。
韩国检察机关权力过大,一直以来被诟病。文在寅从竞选时开始,就主张对检察机关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去年12月30日,韩国国会表决通过《关于设立高层公职人员犯罪调查处的法案》,允许成立独立的反腐部门。
今年年初,韩国国会通过了《刑事诉讼法修订案》和《检察厅法修订案》。
韩国总统:文在寅
法案通过之后,韩国的检察和警察的权力将重新划分。
警察今后将被赋予初步侦查权和阶段性结案权,检方对警方侦查活动的指挥权被取消,检警此前的“上下垂直”关系,转变为“相互协作”关系。
也就是说,韩国检方垄断侦查权和公诉权的特权,被取消了。
这些年,我们都见识了韩国影视圈的敢拍,他们拍刺杀总统,拍政府黑料,拍贫富差距、拍人间惨剧,他们替弱势群体发声,为老百姓代言,为不公正鸣不平…
他们被攻击、被封杀,但依然站在殊死抵抗的最前线,试图让这个国家变得好那么一点点。
编剧李秀妍曾表示,我们总觉得,有些事是专家、政治家去想、去决定的,普通人做不了什么。但事实上,每个人都可以当“参与者”。
她说:希望作品可以让大家去思考,更好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这些人在冒险坚持…
但我知道,他们,就是这个国家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