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雷霆”特别行动揭发了100多起台湾间谍事件,上周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节目进行了详细报道。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一个情报人员是1977年出生的许莉婷,她谎报年龄,主动向大陆赴台学生表白,通过金钱、色诱套取情报。许莉婷等人的出现,唤醒了大家对女特务的记忆。建国以来,女特务不断出现在影视作品中,是荧屏和银幕上一类特殊的“主角”。通过回顾历年的电影、电视剧,可以勾勒出女特务角色的进化史。
老电影中的女特务
第一次在国产电影中出现的女特务,与我们熟悉的女特务形象相去甚远。1949年拍摄的《无形的战线》中,女特务被设定为一个迷茫女青年,既不毒辣也不妖冶,被批评为“美化特务”。
于是,在次年拍摄的电影《钢铁战士》中,贺高英饰演的国民党女特务形象大变。她烫着卷发,叼着烟卷,艳丽的红唇与踢踏作响的高跟鞋彰显出无尽的女人味。曼妙的身材紧裹在旗袍中,高高挑起的细眉像蝴蝶的触角,一颦一笑都自带台词:一个浪荡、危险的坏女人。
这是女特务妖艳放荡形象的鼻祖。但是,在八十年代之前,老电影中的女特务多是中年女人。比如《羊城暗哨》中的八姑、《寂静的山林》中的李文英,《黑三角》中的特务头子于黄氏,干脆就是老大妈。
直到电影《英雄虎胆》中阿兰的出现,年轻貌美的女特务才成为主流。本来,胡敏英扮演的李月桂是头号女特务,她老奸巨猾,爱弹扬琴喜欢爵士乐,相当文艺,但是年轻女特务阿兰一出场,却吸引了观众们的注意。王晓棠扮演的阿兰梳着披肩卷发,带着大大的耳坠,在影片中大跳时髦的“伦巴舞”,她的美丽与忧愁引起了很多观众的同情,至今被封为“中国第一女特务”。
《永不消逝的电波》中的柳尼娜、《冰山上的来客》中的假古兰丹姆……此后,各种美女特务层出不穷,构成了“红色电影”中一种十分独特的人物画廊。她们是性感的引领者,烫发、红唇,身材凹凸有致,还敢对男主角抛媚眼;她们是多情的痴心人,不管对方如何不假颜色,成功的女特务总会爱上浓眉大眼的我方男主角。
《英雄虎胆》中的阿兰,风情万种、艳压群芳,对打入“敌方”内部的“我方”侦察科长曾泰一往情深。《羊城暗哨》中的八姑,仪态万方、妖冶妩媚,对“我方”侦察员王炼情深意浓。当然,我方心怀革命的男主角总是坐怀不乱,绝不动情。曾泰搂着阿兰跳伦巴,心头闪过的却是受苦受难的老百姓,“蝴蝶迷”干脆被杨子荣一刀从肩到胯劈成两段。
虽然是反面形象,但当时的很多观众都对电影中的女特务“一往情深”,至今提起来都难以忘怀。那时,生活中的女性要强、朴素,“女人味”减少到最低,美丽妩媚的女特务成为承载“女人味”的最佳载体。
那个时代的女性,从银幕女特务的脸上,学到了“涂脂抹粉”;从女特务的衣着上,认识了“旗袍”、“胸针”;也是在女特务的一顾一盼、一嗔一喜中懂得了“仪态万方”“身姿曼妙”……一些小伙子,甚至对银幕中的女特务情窦初开。
也是在女特务形象上,大家看到了爱情。懂得了什么是儿女情长,什么是暗送秋波,什么是卿卿我我……这样一来,老电影中的女特务,竟意外地成了爱情和人性的启蒙者。
“进化”的女特务
进入八十年代后,刑侦片一度取代谍战剧,国民党女特务的形象也在荧屏上渐渐消失。直到2004年,《黄金时段不得播放渲染凶杀暴力的涉案题材影视剧》的通知“拯救”了广大女特务,央视及各地方卫视的涉案剧被推迟到每晚23时以后播出。
女特务们纷纷出山恰逢其时——由于正好赶上 21 世纪后海峡两岸关系缓和,她们不必再是丑恶和道德败坏的单一形象,而可以是技艺高强、身负家仇国恨的可敬形象。2008年,《潜伏》的热播成为一个“叮咬”,激发了大量谍战剧的诞生。此后,谍战故事抢占荧屏,俞飞鸿、马伊琍、邓家佳、颜丹晨等多名女演员,都曾扮演过国民党美女特务。
在这些作品中,女特务们的眼睛越来越大,脸越来越小,身材越来越被凸显,感情戏越来越复杂。不仅要美,武力值也在节节拔高。女特务们要文戏细腻、武戏精彩,枪法百发百中,偶尔还要甩鞭子、投暗器。她们肩负重任却能自由行动,不是留学归来的精英人才,就是身任要职的“军二代”,往往有一个怀疑男主角的父亲、叔叔或者姐夫。
这些作品中的国民党女特务,往往是“两幅面孔”。她们或是戴着船形帽、穿着掐腰包臀的裙装,或是军装、马裤搭配靴子、墨镜。在《地下地上》《代号十三钗》等剧中,韩雪扮演的女特务尝试过多种造型。出身于军人世家、从小在江南长大的她,演起女特务总是集多重特点于一身,能在妩媚与干练、马靴制服与时尚达人、玉面佳人和冷面杀手之间自由切换。
除了上述要素,新时代影视作品中的女特工还要有个性,她们总是性格鲜明、特立独行,敢爱敢恨、目标明确。比如,王鸥在《伪装者》中饰演的76号特工总部情报处处长——汪曼春,她心狠手辣、惨无人道,第一集就枪杀了6名情报专员,拷打起犯人毫不眨眼。程愫在《与狼共舞》系列中扮演国民党特工梁海棠、梁樱桃,她们可以为爱人清除一切障碍,在发现自己被男主角利用后,也会选择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电视剧中的女特工,有热烈灿烂的红玫瑰,也有单纯无害的白玫瑰。原雨在《无名者》中饰演的韩彩衣就是后者的代表。她们因为家庭或恋人加入国民党,在与共产党的交往中,发现自己被蒙蔽,最后找到了真正的信仰。这样的女特工一般只有两种归宿:为了救男主牺牲离去,成为众人心头的一抹回忆;或是在男主的鼓励下,走入正途,成为一名信仰坚定的战士。
如今,阿兰式的一花独秀已很难满足观众的需求,一部连续剧往往会出现两个以上的美女特务,为合理地塞进更多女特务,很多谍战剧开始描绘女特务的群像。比如电视剧《风筝》,我方特工曾墨怡、程真儿、江心与国民党特工韩冰、延娥、林桃先后出现。
倔强又坚韧的李小冉,是美女特工的完美人选。在旗袍的衬托下,她饰演的林桃风情万种,眼睛里写满了故事。她本是一名中统的女特工,却在刺杀任务中,爱上了郑耀先。随后,她与对方开始了一段颠沛流离、亡命天涯的爱情,甚至为了保全爱人自毁面容。
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罗海琼饰演的韩冰。韩冰开创了影视剧中女特务的另一面,没有光鲜靓丽的打扮和火热的调情,一身灰旧军装配上故意“涂黑扮老”的妆容,再加上往土炕边一坐剥开烫红薯就吃的架势,极其朴素,也极其接地气。然而,看似平凡的她却是潜入我党多年的特务,她敏感、多疑、谨慎,内心就如她的名字一样,坚若磐石、寒冷如冰。
同样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有电视剧《面具》。剧中,女特务们不再脸谱化,各有各的人生。梅婷扮演的姚兰,在丁战国的怂恿下,搜集丈夫的蛛丝马迹;为了挽救儿子,勾引丁战国的女特工慨然赴死;带着任务的赵冬梅,一边接近李春秋,一边被控制着利用身体换情报。纵然她们身怀绝技,但在时代的操控下,她们都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女特务们越美、越智慧、越危险,征服她们的过程越艰难,观众们越爱看。从观影角度而言,一个看起来永远难以完成的任务,会产生强烈的心理学上的“蔡格尼克效应”。韩高宗与黄章晋表示,“这可以解释谍战剧中悬念的魅力:悬念是驱动人们花费长时间观剧的主要原因,只有看到结局才能带来放松。人们对此欲罢不能,特别是故事的主角看起来是一个征服难度极大的美女。”
不但男性喜欢女特务,很多女性也欣赏女特务,因为女特务的身份除了危险、刺激和荣誉,还是最理想的自我形象的投射——她们就像“007”身旁的“邦女郎”,要钱有钱,要颜有颜,大多数时间都出没于高档消费场所,无论是恋爱对象还是斗智斗勇的对象,都是极具魅力的男子。
日本女特务
2011年,谍战剧降温。于是,全国剧组都改到横店“抗日”,而擅演女特务的演员们,纷纷脱下国民党的美式军装,改穿日本军服。此后,穿着日本和服与呢子军装的日本女特务,开始成为主流。
在《五号特工队》中,高露饰演的竹内云子号称帝国“间谍之花”,是日本女特务的典型形象。本报记者了解到,二战时日本军队除医疗救护部队外几乎没有女性,在派遣军部辖下的特务机关课长名录里也找不到一个女性。他们的情报机关也远不像抗日神剧中那般规模庞大。
抗日剧中美女特务的原型,大多来自传说中的南造云子。南造云子(1909-1942)是直属日本大本营的特务,日军驻上海宪兵司令部特高科课长、少佐。其人显赫经历在于1922年就被1938年后才有的情报学校录取,再于1926年拜入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土肥原贤二门下受教,并算定恩师1931年必能出掌关东军奉天特务机关。
这个1991年在小说《帝国之花在中国》中出现的日本女特务,经《青春》文学周刊、《蓝盾》、《章回小说》等刊物考据后,形象逐渐丰满鲜活,然后出现在抗战研究论文当中,最终成为今天抗日神剧中日本女特务的“真实原型”。《五号特工组》中竹内云子也以南造云子为原型塑造而成。
真实的女特务
从中年妇女到年轻美女,从国民党女特务到日本女特务,中国影视剧中的女特务越来越立体,越来越洋气。那么,真实的历史中有女特务吗?她们是否在危险的情报战场上出生入死?
据档案文献记载,国民党军队在1944年-1945年征召的数十万大中学生当中,女青年约占十分之一。军师以上的机关单位,女兵的比例有时高于百分之十。然而,这些女兵主要集中在医疗救护单位,少数是在通讯部门,情报机关工作的只是极少数。
根据抗战时期国民党军统青浦特训班女学员的合影可见,当时的女情报员们大多是短发,穿着臃肿的棉衣,无论是外貌还是姿态,都毫无电视剧中的潇洒与魅力。本报记者了解到,即使从情报班毕业,女特务们也大多从事密码破译、特殊押送等任务,与影视剧中出生入死的剧情有很大差距。本报记者 李熙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