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主题可能有点难理解。我会尽力理解的。希望你也能愉快地看一眼。因为这是个有趣的话题。
我们来看一个例子大概就能明白了。总所周知,一般一部作品肯定会有自己的高潮。有些是一些动作激烈的场景,比如奔跑、嘴炮或者战斗。为了配合这些激烈的场景,音监一般会选择一些节奏和鼓点比较激昂紧凑的音乐,来营造出一种能让观众和剧中的角色们一起热血沸腾起来的音乐作为BGM。最典型的就是泽野弘之配乐的各种动画啦,每次战斗肯定都会配合激昂雄壮的恢宏音乐让人全身热血沸腾,燃出一身鸡皮疙瘩。
……然而。
如果这些本应该燃的激烈紧张场景,我们不用燃曲,而是用与之相对的、本不应该出现在战斗中的、十分安静舒缓的曲子来作为BGM,效果会如何呢?
这里有一个例子,来自我们耳熟能详的特摄作品。
它叫迪迦奥特曼。
这是其中第27集,《看见了奥比克》。
相信通过这几张图,你已经能完全回想起来这是一集什么故事了。
世间流传着关于“奥比克”的都市传说,在夜晚听见“和奥比克一起玩”的声音,绝对不能回头,否则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胜利队出动调查这件事,偶尔发现其实奥比克并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意思,他只是单纯想吓一吓大家,这样的话,也许就能让“新健康中心”的建造受到影响,从现代与城市化的狂乱发展中守住自己与村民居住的、那最后的安静村庄。
但是,已经没有以前的村子了。
“你看,那是村子的瞭望台!在那儿,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河的对面是一望无际的莲藕池……”
孤独的老人奥比克,指着夜色下已经被钢筋水泥覆盖的“村子”,一遍又一遍地呢喃。
“村子又回来了,村子又回来了,村子又回来了!”
胜利队的大家都把对准奥比克的枪缓缓放下。此时此刻,BGM响起了。但是,那不是为了衬托出奥比克癫狂状态的黑暗BGM,而是仿佛为了怜悯这位已经失去了一切的老人,凝聚了万千回忆的、温柔至极的钢琴曲。
大古终于对奥比克说出了真相。
“在那一片黑暗里,已经没有以前的村子了。”
“你在骗我,我都看见了!”
“以前的村子,早已经消失了!”
“大古……”
“跟我走。我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给你住……一定能找到!”
“——我才不要呢!……如果说,如果说这不是以前村子的话……如果不是以前的村子……
我就把这地方给毁掉——!!”
直到老人放出可怕的宣言,变身成恐怖化身的怪兽,仿佛要包容万物一般温柔的钢琴都没有停下,一直没有停下,就算迪迦出现开始战斗,也没有停下。
这是不得不进行的一场战斗。也是这场战斗告诉了我,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梦想都能实现,并不是拥有力量就能改变一切。就算身为万众瞩目的英雄,在某些时候也只能深感自己的无力,也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迪迦和奥比克开始过招后,BGM终于淡出消失,两人的拳脚战斗一直处于一段十分安静的状态。正当我们以为这终于回到超人打怪兽的正片上的时候——
气氛,变了。
再一次又一次被迪迦打倒后,奥比克一次又一次站起来扑向迪迦。
那一瞬间。
奥比克他,
他擦了擦眼泪。
奥比克。怪兽。
他哭了。
这个瞬间,BGM宛如早就看准了时机,开始静静流淌。
明明是一场我们该为奥特曼加油助威的战斗,这却不是一首能够让人燃起来的曲子。这是迪迦日版主题曲《Take me higher》的悲情钢琴版本。
但是,这首曲子放在这样的战斗中,却带给人一种超越了燃的感触。那是不仅仅触及燃的心灵,更触及人性灵魂的、在平常的行为上充满了深意的战斗。因为就算赢了,也没有人是赢家。但为了正在建造的城市与沉睡其中的生命,迪迦又不得不阻止怪兽。
迪迦开始停止攻击,而奥比克却拼上性命将眼泪与悲愤灌注于每一拳中向迪迦挥去。迪迦只是防御,没有再出拳。
仿佛一个绝望垂死之人最后的无力挣扎。本应该渲染奋起反击的Take me higher的旋律,在钢琴的淡化下将扭曲的战斗意义化为泄愤一般无可奈何的任性,令人揪心。
队员们此时却再一次用光束枪射向奥比克。
“不可以去毁掉那座城市啊!因为……你的村庄已经不会回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一瞬间,BGM第二次停止。
就算被击中,奥比克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仿佛是终于被现实贯穿了身躯。
他回头看了一眼射他的队员们,却颤抖着捏着拳头,再一次面向眼前的敌人迪迦。他将火力瞄准迪迦背后的城市,放出火焰准备毁掉那一切——迪迦终于不得不射出光线阻止奥比克。
然而——
这只是,奥比克的假动作而已。
奥比克在确认迪迦向自己射击后,轻轻把瞄准城镇的手,放下了。
这是BGM第三次切换,但依旧不是燃曲。响起的是迪迦奥特曼这部剧中每次大事件解决后的HAPPY END一般的曲子,象征着希望与光明。但是,这首曲子却用来渲染了奥比克的死亡。这没有错,超人战胜了怪兽,天经地义。但是,但是……
迪迦猛然发现奥比克是故意被杀的,冲上前去扶起倒下的奥比克。
两人最终一起化作无数光芒消失在万千星辰闪烁的夜空中。
*
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成功的例子。音乐为了服务剧情而存在,有时候能够使剧情升华到用言语难以表达的境界。某些音监只会生搬硬套,战斗的时候就放战斗曲,日常的时候就放日常曲,悲伤的时候就放悲伤曲,快乐的时候就放开心曲,这种模版化的配乐模式把框架锁得太死,绝对是早就被摒弃的垃圾懒虫才会用的做法。但是,有一些作品依旧能看出来好的配乐被烂的音监毁掉的痕迹。
这么说来,迪迦的配乐和剧情契合简直到了完美的程度。他用音乐告诉你,奥特曼不单纯是给小孩子看的东西。特别是是下一集,第28集《呼唤》,大家应该都记得那个被夹在山里的怪兽,野瑞高呼我也是贪生怕死的人类啊一边冲向敌阵,何为战争的残酷,还有迪迦光靠高温就直接让夹住自己的怪兽直接爆炸,然后一直眺望黎明升起,那一整段日版和国内版有区别,一个是《take me higher》从头到尾贯穿,一个是《奇迹再现》贯穿,没有优劣,各自都体现了强烈的深度,围绕着“人类到底是为了什么在战斗”这个深刻的主题探讨生命共存与欲望扭曲的哲理……妈的感觉像是在推荐迪迦了,这个话题先打住,下次再说。
就像迪迦打奥比克时并不是和其他集一样用正常的战斗BGM来烘托打怪的气氛,此处的侧重点已经超乎了战斗的范围,上升到了人性与现实的矛盾以及不情愿英雄却必须保护世界的伦理高度。那这些靠语言难以表达出来的东西,把这些传达给观众的任务就统统落到了BGM的头上。于是,战斗场景舍弃了战斗BGM,而是选择了更为深邃的安静钢琴曲,却能让人感觉比战斗BGM更燃。这不仅仅是反差的力量,更是一种靠五感共同来感受一部作品所能得到的里里外外的思想。
再比如,巨人里,人类第一次战胜巨人,艾伦成功用大石头堵住了洞,那一段放的是call your name。Call your name除了高潮部分以外全部都是十分安静的钢琴配上轻稳的mpi哭腔。就是在这段十分没有“战斗气息”的音乐中,无数战士为了掩护艾伦而死去,无数战士一边嘶吼一边砍碎巨人的后颈,这些充满了力量的动态画面在温柔音乐的铺垫下近乎疯狂地上演。然而在艾伦最终把石头砸下的那一瞬间,音乐的高潮才随着人类的希望一起爆炸,这就是音监的功力,比单纯放一些雄壮的音乐更能凸显出人们慷慨赴死的悲壮感。
当然,该用燃曲的时候当然不能吝啬,不是说什么战斗都适合放柔和曲的,一切都取决于想要得到什么样的效果,你看我这没把话说死啊所以别喷我哦。
所以说,配乐绝对不能陷入套路化的境地。靠画面就能感受充分的东西再加上重复渲染的音乐也只是累赘,无法达到新的突破。因此,就需要音乐从另外的特殊角度来刺激观众对剧情的“深度感”。此时,BGM的力量才能被真正显露出来。
文/菜包
微信公众号:二次元观察
(我才不会告诉你公众号:二次元观察 里面藏着不可描述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