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病人,一家住在山东几个城市,一家来自江苏信义,两人都是心地善良的老爷们。
诸城这个病友,姓氏跟山东别称一个字,鲁,就住在我家对门,退休已经多年了,年龄虽然比我大不了几岁,但从远房亲戚那边论起辈分来,我一直叫他表叔。
表叔的社会地位和家庭状况都属一般,但因秉性好客,乐行善事,多次被市里评为道德模范和优秀“五老”志愿者,好多人也因表叔德高望重而尊称他为“鲁老”。
去年老人节这天,鲁老午休起床后,洗了洗脸,穿好衣服,便乘坐公交车去长途汽车站购买三天以后到青岛看望一个老朋友的车票,到了车站,在售票处买好车票准备转身往回走时,下意识用眼光扫了一遍候车室。
此时,整个候车室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其中,坐在西北角上的一位老翁引起了鲁老的注意。
这位老翁,看上去,年龄比鲁老大很多,一副农村老人打扮,手里拿着一条脏兮兮的毛巾,不住地擦抹自己的眼睛。
面对这一情景,鲁老心里想:今天不是重阳节吗?这位老翁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坐在这儿像是有伤心之事。
为了看个究竟,鲁老径直走了过去。近前一瞧,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老翁不是别人,是二十年前曾经和鲁老住在青岛附属医院同一个病房的老苏。当时,俩人床位紧挨着,相互交谈和照顾的比较多,尽管相处没几天老苏就出院了,但留给鲁老的印象却是比较深刻的。
多年不见的病友突然相遇,令鲁老兴奋不已,他紧紧握着老苏的手说:“老哥哥,咱俩是缘分呀!真没想到,二十多年没见面了,今天居然在这里重逢”。
鲁老发现老苏表情有些茫然,于是就问:“我说老苏呀,你是不是不认识我了?我是二十年前和您在青岛住在一个病房的那个老鲁呀”。老苏一开始确实没认出鲁老是谁,听了鲁老自我介绍,这才想起了那段往事,一边端详着鲁老,一边颤抖着嘴唇说:“原来是你啊!老鲁兄弟,你来这里办啥事?”鲁老说:“来到售票窗口还能办啥事?买车票呗!我买了两张车票,过两天我和老伴一块去趟青岛朋友家玩耍”。
鲁老接着话茬反问:“老哥哥,那你到这里干啥来了?天快黑了,怎么还坐在这里?是不是遇上为难的事啦?”
开始,老苏只是点头示意,别的啥也不说。
在鲁老再三追问之下,老苏才慢慢开口道来:“哎!别提了。都是我的命不好,摊了个不懂孝道的儿媳。俺儿又像我,老实,无能,在老婆面前啥事都作不了主。昨天,俺儿突然犯了病要到医院挂吊针,临走前,俺儿媳就撵我快去千里之外的闺女家,她说要去医院陪床,没空在家伺候我。没办法,我只好从家里坐火车到这里,本想接着再从这里坐汽车到闺女家,谁知来迟了,最晚的那趟车也没赶上,只能在这里等一晚上,坐明天跑闺女那地方的车了”。
老苏唉声叹气说完缘由,双手捂着脸哭了起来。一时间,伤心得鲁老也流出了眼泪。
鲁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问老苏:“天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找个旅馆住下?”老苏说:“我不是不想住,是因为儿媳就给了我一百元钱,如果再花钱住宿,再买到闺女家的车票钱就不够了,我打算在这候车室熬一晚上”。
至此,鲁老已经弄明白老苏流泪是怎么一回事了,原来摆在他面前的,是这么一档子又难又愁的事。
鲁老心软,见不得这样的可怜事,他轻轻拍了一下老苏的肩膀,然后去拽老苏的胳膊:“走吧,今晚上到俺家住,正好,我那口子住闺女家说是今夜不回家睡啦,你去陪我一晚上,借这个机会,咱老弟兄俩也好啦呱拉呱这些年的事”。
看来老苏是个不爱给别人添麻烦的人,鲁老几次拽他,他就是不起身。鲁老只好来硬的,强行把他拉起,走出候车室,一块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到了鲁老家,老苏还像在他儿媳面前受拘束,沙发不敢坐,瓜果递到手里他都不敢拿。经过鲁老再三劝让,他才坐在沙发上喝起茶水来。
喝完一杯水,鲁老就领着老苏来到了一家餐馆,要了四盘菜两碗汤,外加一瓶葡萄酒,俩人一边喝一边吃一边聊,渐渐地,老苏没了拘束和难为情,脸上有了笑模样。
吃饱喝足,俩人返回家中。睡觉前,鲁老说:“我家有太阳能洗澡间,咱一块进去洗洗吧”,开始,老苏怎么也不肯,说是自己身上不脏,不用洗。在鲁老再三催搡下,老苏才勉强答应进去洗洗。脱下衣服后,鲁叔一看老苏身上那个脏劲,惊得出了声:“俺那娘来,这么一身灰还说不用洗,很长时间没洗澡了吧?”老苏点了点头,回答:“嗯,半年多没洗了”。鲁老给他打了三次肥皂,用手搓了三遍,那灰呀,一搓簌簌地往下掉。
鲁老先帮老苏搓完脊梁,接着,老苏又给鲁老搓。老苏边搓边说:“你看您身上这么干净,一点灰也没有,哪像我,除了伏天到河里洗几次澡,其它时候没洗回。”。
洗完澡,俩人就上了床,因有话要说,俩人都无睡意,便聊了起来。老苏对鲁老说:“在我们苏北,都说你们山东人好客,通过你,我服了,就凭二十年前在青岛那次患难之交和这次在车站萍水相逢,你就拿我当贵客待,就算最好的亲朋好友顶多也就这么好啦!”
鲁老说:“就别说这些见外的话了,你们那地方,一九五几年咱们还是一个省呢,虽然现在您那里不属于山东了,但我们还是近邻呀!更何况咱们还是老病友呢,留个宿,管顿饭,这都是应该的”。
为了不耽误老苏坐车去闺女家,第二天一早,俩人吃罢早饭就上了街,鲁老招停了一辆出租,陪着老苏去了长途汽车站,又帮老苏买了去他闺女那地方的车票,直到老苏上车坐好,鲁老这才告别老苏,转身慢慢离去。
- 郝洪喜
-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 臧克家诗歌研究会副会长
- 诸城市老教育工作者协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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