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天龙八部》的朋友们都为最后萧峰的结局感到非常难过。因为按照所有武侠小说主人公不死的套路,萧峰要跟着阿子去世北放羊,完成阿洲游园,大海春花盛开的世外桃源的生活。
所以大家对金大侠写死萧峰很不理解。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才看门道。有个内行就看明白了,那就是知名文艺批评家陈世骧先生。
天龙八部后记有陈世骧先生给金庸先生的两封通信,兹略录如下:(第一封)金庸吾兄:《天龙八部》乘闲断续读之,此实一悲天悯人之作,非一般者也。读《天龙八部》必须牢记楔子一章,就可见‘冤孽与超度’都发挥尽致。书中的人物情节,可谓无人不冤,有情皆孽。书中的世界是朗朗世界到处藏着魍魉和鬼蜮,这样的人物情节和世界,背后笼罩着佛法的无边大超脱,时而透露出来,我们会感到希腊悲剧理论中所谓恐怖与怜悯。(第二封)良镛吾兄有道:弟为同学竟夕讲论金庸小说事,尝以为其精英之出,可与元剧之异军突起相比。既表天才,亦关世运。所不同者今世犹只见此一人而已。谈及鉴赏,亦借先贤论元剧之名言立意,即王静安先生所谓“一言以蔽之,有意境而已。”
陈世骧先生是著名文艺评论家,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东方语文学系教授,主讲中国古典文学和中西比较文学,具有扎实的国学根底和古诗学修养,兼通西洋诗学及文艺理论,有“千古文章未尽才”之誉语。1971年5月病逝。这两封信是1970年12月写的。可谓绝笔。因此金庸先生特别珍重,附录于后。陈先生两个意思。第一,天龙八部是一部降魔悟道书,书中各个鬼蜮魍魉还有身有魔障的人都靠无边佛法得以化解超度。第二,天龙八部有意境,堪比关汉卿的元曲。
金庸在书中着力阐述萧峰之勇。无论是聚贤庄大战群雄,平内乱万军丛中夺上将首级,还是少林寺门前降服星宿老仙和慕容复,最后挟天子签署和平条约。萧峰为了宋金和平,生灵免于涂炭,不惜自戕身亡。许多人看不懂为何萧峰要死,还有许多人续金庸,说萧峰没死,跟阿碧相依为命苟活于世云云,这就把一个大英雄弄成了隔壁猥琐大叔,让金庸情何以堪,让金迷们情何以堪。或曰,活着就比死了强,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是对一般人,不是对大人物,更不是对圣人的要求。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说的就是卫道殉身。金庸最后一刻让萧峰成了圣人,成了关公一样的战神,这才是金庸想写的。
参考书目:《天龙八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