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关东》是周开山一家围绕山东根部到关东的艰难旅程展开的,但其中用不少笔墨描写了做生意的场面。
前期,有夏掌柜对朱传杰的精心栽培,向朱传杰传授经商之道,后有潘五爷和朱开山作对,在商场上斗个你死我活。夏掌柜和潘五爷都是经商的一把好手,但他们年轻时辛苦打拼下来的家业,在晚年后都未守住。有人说,夏掌柜和潘五爷的失败,和当时的乱世有关。不过我认为商场如战场,越是没有硝烟的战争越危险。
夏掌柜和潘五爷从家财丰硕走到山穷水尽,更多的原因是触犯了经商之道的命门。无论做人做事,只有读懂了这些道理,才能在任何地方都稳住脚跟。
1.做生意,先做人。
夏掌柜坐船回家的途中,行李箱掉到海里,身上没钱没干粮,饿得体力不支。是文他娘给夏掌柜吃得和喝得,救了他一命。夏掌柜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便约定到了旅顺,找人送他们到元宝镇。
没想到夏掌柜回到家,发现妻子和仆人都被日本人杀害了,只有女儿玉书还活着。夏掌柜的父亲在元宝镇上做药材生意,夏掌柜带着女人投奔父亲后,为了报答文他娘的一饭之恩,决定留下传武和传杰在药房当伙计,挣点钱贴补家用。
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能有一份差事裹住温饱,实乃人生幸事,文他娘自然答应。夏掌柜没有儿子,便决定从传武和传杰二人当中选一个人精心培养。
夏掌柜和父亲认为做生意主要靠信誉。想要生意好,信誉是个宝,人无信不立,生意无信不兴。如果心存侥幸,为了一时的财富丢失本心,注定走不长远。为了试探两人的诚信,夏掌柜故意在院子里丢几个铜钱。
传武捡到钱后,立刻揣到了自己的腰包,传杰却拾金不昧,拿到钱主动交到夏掌柜手里。传杰做生意没有私心,证明他以后在利益和信誉冲突时,会更注重信誉,孺子可教也。
为了让传杰精通生意的门道,夏掌柜还教他认药材、学算盘、学习经商的话术和客人交往的技巧,告诉他做生意的秘诀是十分买卖,三分在嘴上,三分在眼上,三分在心上,一分在手里。
想把生意做好,不仅要会说漂亮话,既能表明立场又不伤和气,也要在交谈的过程中,用眼睛看透这个人,话不说太满,事不做太绝,手握主动权,才能掌控全局。
有一次,一位叫“油葫芦”的客人来送货,此人做生意不地道,做事欠实诚,但夏掌柜又不好得罪他,便让传杰想办法。传杰为了不得罪这个人,将他的好货高价收了,给他一个面子,差的货让他挑选成三六九等再收。
传杰让耍心机的“油葫芦”明白,他可以给他面子,但他也有自己的底线。这样做既没有驳了对方的面子,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后来,夏掌柜还带传杰和其他生意人吃饭,虽然看似吃饭,却也暗藏着道理。比如吃饭时要懂规矩,要节俭。勤俭是美德,要把富日子当穷日子过,自打有时当无时。
俗话说:三分生意,七分做人。夏掌柜教育传杰的生意经,和做人是一个道理。想要把生意做好,首先要有诚信。如果满嘴谎话不可信,别人又怎么会信任你的东西呢?想要守住财富,要守住诚信,也要做一个公道的人,不坑蒙拐骗,别人才会信任你。
除此之外,还要懂得节俭。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如果养成了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很容易将攒下的钱财花光。只有收入大于支出,才能让财富更稳固。
夏掌柜能在乱世中,寻得一席之地。和他为人仗义、知恩图报、做生意讲究诚信有关。不过想要真正在生意场上立足,只靠这些并不能做得长久。
2.做事留一线,他日好相见。
夏掌柜和对门的福兴祥都是做药材生意,都说同行是冤家,夏掌柜和福兴祥的吴掌柜就是互相看不顺眼。夏掌柜说:吴掌柜做事不低调,咱们卖什么,他卖什么,而是是高价进,低价出,专门和咱们对着干。俗话说,一山容不得二虎,他这么做是不是想把咱们挤垮?
传杰忍不住问道:那咱们要是和他对着干,不就成了两败俱伤了吗?咱们尽快撤吧,不然就陷进去了。咱们做什么事,不能意气用事,免得到头来,弄得鱼死网破,大家都不好过。
夏掌柜笑道:网破不了,但鱼一定会死。
传杰这才知道,吴掌柜进了不少药材,夏掌柜明面上和他比拼进货,把钱财都压在货方面,实际上他进的都是这一车货,白天把货送来,晚上再拉走。而且他进的货,表面上看着和福兴祥一样,实际不同。一旦吴掌柜的药材价钱猛跌,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夏掌柜告诉传杰:他这么做,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还有连环计。
传杰劝夏掌柜手下留情,福兴祥要是破产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夏掌柜说:兵不厌诈,是福兴祥不仁在先,我们春和盛应付于后。生意场上就是这么残酷,要想在生意场上站得住脚,必须有铁石心肠。
后来,吴掌柜的药材卖不出去,欠的货款没有能力还,便上门求夏掌柜帮帮忙,夏掌柜拦腰砍价,买下了他手里的一半库存。吴掌柜没想到夏掌柜会拦腰砍这么多,气呼呼地说:我什么都不说了,夏掌柜,我斗不过你。
吴掌柜知道自己被夏掌柜算计后,咽不下这口气。他故意找人扮演落魄的大户人家,为了救牢狱里的父亲,向夏掌柜托管一支罕见的人参,换取他2000银两。到了约定的时间,他若没钱还,这人参就是夏掌柜的。如果想赎回人参,就要支付夏掌柜4000银两。
大户人家走后没多久,传杰就发现夏掌柜收的人参是假的,为了要回自己损失的银两,夏掌柜故意对吴掌柜说,人参被他烧毁了。吴掌柜通知大户人家去找夏掌柜要人参,要是他拿不出,就要他赔一大笔银子。
没想到夏掌柜收到大户人家赎人参的钱后,竟然将假人参完好无损地拿了出来。吴掌柜这才知道,他耍心机对付夏掌柜,没想到反掉进了夏掌柜的计谋,损失了一大笔银子。
这笔钱,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吴掌柜实在走投无路,只好再次去求夏掌柜高抬贵手。那是他的全部家当,没有钱财进货,他这生意就彻底完了。
夏掌柜拒绝了吴掌柜的提议,对传杰说:生意场上,历来都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如果我不痛下杀手,谁来维护正经人的生意?这种人不除,元宝镇就永无宁日。我又岂是铁石心肠之人?在生意场滚久了,心就像放在油锅里炸一样,早都硬了。
吴掌柜从元宝镇消失后,夏掌柜在镇上一家独大,生意也越做越好。多年后,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栽到吴掌柜手里。那年,他不听传杰的劝,高价进了一大批松茸。
传杰觉得这件事有点悬,夏掌柜不以为意,没想到真的中了吴掌柜的计,货都砸在自己手里。夏掌柜栽了跟头后,还因为吸大烟,花光了父辈辛辛苦苦积攒下的百年家业。
夏掌柜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精心算计了一辈子,会栽到吴掌柜手里。在夏掌柜看来,吴掌柜做事不地道,像他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在市场上生存。但他不知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就像郭德纲说:不与君子斗名,不与小人斗利,不与权贵斗势,不与天地斗巧。内不正,则外佞。没有瓦岗散将,哪来盛世兴唐?天大的事,忍一忍就过去了。金用火试,人用钱试。
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个魔鬼,当被人踩过了底线,他就会跑出来,什么事都敢做。吴掌柜本就心思不正,一旦夏掌柜切断了他的后路,只会激发他的恨意,等待有朝一日,一雪前耻。
所以,不管做人还是做事,不要做得太绝,给别人留条活路,也是给自己留条后路。万事留一线,他日好相见。如果夏掌柜对吴掌柜高抬贵手,没有把他逼到绝路,吴掌柜也不会用这么狠的招,毁了夏掌柜和的父亲辛劳一辈子积攒的家业。他们斗了一辈子,只不过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让别人捡了便宜。
3.真正的生意人,是合作共赢,以和为贵。
夏掌柜在做生意上有自己的一套原则,但这套原则缺乏人情味。虽然商场无父子,但想要真正把生意做大,靠得不是勾心斗角,而是合作共赢。
朱开山到哈尔滨创业开饭店时,不懂当地的规矩,没有给热河人的头目潘五爷送帖子。当时在那条街做买卖的,主要是热河人和山东人,潘五爷人脉过硬,做事够狠。家里人劝朱开山不要怕得罪潘五爷,大家都是打开门做生意,凭什么要受他欺负?
朱开山叹了口气说:我活了大半辈子,才琢磨出点为人处世的道理,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啊。
朱开山主动给潘五爷送了请帖,邀请他到饭店吃饭。本以为这次低头哈腰显示诚意,会让潘五爷高抬贵手,不和朱家作对。没想到潘五爷嫉妒朱开山饭店生意红火,三番五次找人上门闹事。每次不是把饭店的桌椅砸了,就是找个由头要摘朱家饭店的匾额。
朱开山虽然多次化险为夷,但总有人来闹事,对店里的生意影响太大。后来,潘五爷还利用朱传文贪便宜的心理,让他将马肉当牛肉卖。朱家的信誉毁了,朱传文悔不当初,朱开山恨其不争气,却也知道这又是潘五爷做的手脚。
他找到潘五爷,以下棋的名义对潘五爷说:老哥,你说这下棋的人动不动就偷棋摸子,你烦不烦?暗地里下绊子,那不是爷们干的事。有时候我就在想,下棋别和生人下,大家手里都有十六个子,你知道哪路人是高手啊?谁也别把谁当成西瓜,任你踩,任你踹。哪怕就是一个卒子,说不上就把你给拱死,这就叫真人不露相。
朱开山此番话,就是在暗示潘五爷不要背地里使坏,他不反抗不代表没有能力反抗。把他逼急了。他也不会让潘五爷有好下场。可潘五爷不仅没收敛,还更加明目张胆地使坏,不仅派叫花子到店里闹事,还买通土匪对传杰下狠手,把他打到昏厥。
朱开山又气又心疼,一时急火攻心病倒了。潘五爷借着看望朱开山的名义,对他冷嘲热讽。换作别人,估计和潘五爷同归于尽的心都有。
朱开山也憋了一肚子的火,他想收拾东西回老家,又不甘心这么走。最终,他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让潘五爷的阴谋得逞。他不惹事,可也不怕事。
潘五爷没想到朱开山这么硬气,便做东请朱开山看戏,继续给他立下马威。朱开山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潘五爷就耍阴谋诡计,让人假装吃了朱家的饭菜中毒死亡,敲诈朱开山一大笔银子。
可惜朱开山也不是吃素的,他当场揭穿这些人的阴谋,还揪出了幕后主使潘五爷。潘五爷面子上过不去,决定和朱开山签对赌协议,两家一起去山里运货,谁先把货运来,谁就在这条街继续干,谁输了谁就收拾铺盖走人。
潘五爷买通土匪,让他们对传杰等人下死手,没想到土匪见钱眼开,对之前答应的事反悔了,他们抢了潘五爷的货,还打死了他唯一的儿子。潘五爷接受不了现实,病倒了。朱开山上门看望,潘五爷冷哼道:你是来看我潘家的笑话来了?你放心,姓朱的,我明天就滚出这条大街。
朱开山当着潘五爷的面,将对赌的协议撕碎后,让传文和传杰认潘五爷为干爹,以后为他养老送终。潘五爷没料到朱开山会以德报怨,忍不住哭起来:老兄弟,大哥我糊涂呀。
冤冤相报何时了,潘五爷把心思都用在对付朱开山身上,结果目的没达到,还因为自己心思不正,赔了钱财又赔了儿子,得不偿失。
朱开山感慨不已,他望着天上的星星对妻子说:天上的星星,一个挨着一个,你亮你的,我亮我的,不争不抢,一千年是这样,一万年也是这样,和和气气的。做生意,就是要以和为贵啊。
最终,山东人和热河人化干戈为玉帛,两方人在这条街上互相帮衬,再也不争来争去,做两败俱伤的事情。
人与人之间最大的吸引力,是你传递给对方的那份正能量。肯为别人打伞,才是一生最大的财富。人生在世,并不是充满竞争和利益,更多的是共赢,有了这种人格,定会收获物质和精神的双重财富。
生意场上,有形形色色的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朱开山和夏掌柜都遇到过奸诈小人,但两人处理事情的方式不同,结局也不同。
夏掌柜对顾客有情,对对手无情,他和吴掌柜过招多次,虽然都胜在心计比吴掌柜多一计,但人生在世,不可能斗了一辈子,次次都赢。这样互相斗下去,最终双方各有损耗,得不偿失。你可以赢得精彩,但不要让他人输得太惨。对方知道你手下留情,你们才能有合作共赢的机会。
朱开山面对潘五爷三番五次的挑衅,从未耍过心机。他知道自己斗得了一时,斗不赢一世,做生意,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没必要为了钱财搭上命。看似争一口气,实则损失惨重。
我曾看过一句话:一个人文化再高,也高不过善良;一个人容貌再美,也美不过良心;一个人才华再好,也好不过美德;做人,良心不能丢,善良不能缺;做事,诚信不能少,信用要记牢;为人,不可太傲,相处,不可太毒,做事,不可太绝,说话,不可太满。有钱的时候,把人做好,别目中无人;没钱的时候,把事做好,别投机取巧。
我很佩服朱开山的大局观。他不像夏掌柜,从小学习经商,也不懂经商之道。但他懂得做人的道理,想要在一个地方立足,就要以和为贵。宁愿自己吃点亏,也不要斤斤计较,为自己树敌。
朱开山用做人的道理经商,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也不做巴结别人的事。他靠宽容、仁义、善良和智慧,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他以德报怨、心怀大义,让潘五爷汗颜。
所以,人生在世。无论是做人还是经商,只有双方合作共赢,把心思用在正道上,多些宽容,少点计较,做事留有余地,才能越走越远。这也是朱开山为何在街上深得人心,生意越做越大,名气越来越好,而夏掌柜却含恨而终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