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明红
编辑|李春辉
优酷和TVB合作翻拍的《寻秦记》已经杀青，趁着暑假的时间回顾了2001年古天乐版本的《寻秦记》。
配合林夕填词的《天命最高》，真有一种荡气回肠之感。“谁求谁，春秋都只听天地号令。天命，谁能扭转运程。谁无谁，乱局亦一样人定。谁在篡改剧情”。历史的宿命与个人力量相互纠缠，分不清谁在影响谁。
林夕甚至调侃秦始皇“别高兴，别以为叫始祖，万岁千岁都会依你意愿来营造”。别以为自己是秦始皇，就可以全部乱来昂。也用戏谑的语气劝项少龙“下一世，别理谁叫高祖”这辈子遇见秦始皇，下辈子去辅佐刘邦。
然而刘邦只比秦始皇小三岁，完全是同龄人，不用等到下辈子。《寻秦记》主线故事一完，可以马不停蹄的去找正在吃狗肉的汉高祖。
闲话少叙，《寻秦记》并不是简单的“回到过去”的穿越剧集。它有冷兵器时代的历史背景;有武功秘笈墨子剑法的争夺和传承;有奇遇;有武道的追求和提升;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行侠仗义;有性格各异的侠客豪士、武林高手;有“天下第一”名分的争夺;有光明磊落的决斗;有刺杀;也有金庸所说“最厉害的武功”阴谋诡计;还有众女倒追男、一男多女的男女关系。
然而在丰富的剧情掩盖下，《寻秦记》也留下了诸多疑问：比如从来不认字也没有认字剧情的项少龙，何以在后来突然看得懂战国文字了？
项少龙最后带着琴清和乌廷芳隐居草原，而其所谓的儿子“项羽”后来明明是楚国人，他们家是不是移民了？
琴清在项少龙之前死过一任丈夫，何以在与项少龙隐居后又被秦始皇请到秦宫做客，而且又变成了寡妇身份？是否项少龙隐居后不久便去世？
而史书上与项羽最亲厚的叔叔项梁，在“战国知名人物图谱”《寻秦记》里竟然从未出现，如果说“出现”过，那么是剧中何人呢？种种线索都在向我们昭示，《寻秦记》也许并不简单，至少有着某些蛛丝马迹可寻的隐藏剧情。
寻秦记的替换戏法
《寻秦记》中有两人进行过明显的替换：一个是连晋，一个是嬴政。连晋的问题比较简单，他被项少龙挑断右手手筋之后，欲拜左手剑刺客嫪毐为师。嫪毐为人古怪乖戾，让连晋受尽苦楚不说，更玷污了连晋心上人乌廷芳的清白。
为了一雪前耻，学到左手剑法的连晋以眼还眼，杀掉嫪毐。为了在江湖上好行走，就用了嫪毐的名号，替代了他。在秦国或许没人知道，可是老熟人一眼就能认出来。因为嫪毐和连晋本身外貌差异极大，所以这种替换属于正常范围内，一般的逻辑可以解释。
而《寻秦记》中还有逻辑不太通顺的“替换”。第一次，是赵括（纸上谈兵的那位）与雅夫人的儿子赵盘，他在把白玉扳指还给朱姬（历史上应该叫赵姬）的时候，被朱姬误认作自己的儿子嬴政。项少龙等人顺水推舟，让赵盘假装嬴政，最后辅佐他登基。朱姬与嬴政多年未见，认错是在情理中。
然而，关于嬴政的第二次替换是不太说得过去的。为了斗垮吕不韦，嫪毐找了一个秦国的市井混混扮演嬴政，而这个假嬴政被吕不韦派人刺杀。项少龙等人“以真作假”，让真嬴政继续扮演假嬴政。却因为真嬴政喊漏嘴，叫了一声乌廷芳的姓名而被嫪毐识破。
这个替换的诡诈之处在于，假嬴政和真赵盘实在太像，几乎到了难辨真假的地步。不要说在秦国，就是在七国搞人口大普查也很难找到两个完全相同的人吧。赵盘像嬴政还能说是第一次巧合，小混混又像赵盘，是不是流于牵强？
我们暂且将此归为一个小bug，但是后面我们结合上其他证据的时候，就会发现多次牛头不对马嘴的替换，实际上是一种隐藏剧情的暗示。至于是何种隐藏剧情，我们先从项少龙最初的穿越计划说起。
李小超的一揽子穿越计划
李小超是香港富豪，而且年纪轻轻就是天价身家，具体映射的是谁想必大家心理有数。他的现实身份不太重要，他在剧中的惊天计划才是我们要探究的。
事情起源于香港要展出内地陕西出土的一批文物，项少龙是保护组G4的成员，李小超是个历史控，他也去凑热闹。结果被非凡哥用人肉炸弹挟持，原因嘛是自己倾家荡产买了李氏企业的股票，全赔了。
好巧不巧，编剧可能跟湖南人有仇，硬要说非凡哥的炸弹是在湖南人手上买的。因为是哑炮，虚惊一场之外，李小超见识了项少龙的好身手。于是他找到项少龙，进行第一次穿越实验的邀约。
项少龙的第一反应当然是“你神经病啊！”其间剧集穿插了项少龙和女友秦青的感情破裂。有恐婚症的项少龙和秦青一拍拖就拖了别人好几年，秦青觉得等不到想要的幸福，就和项少龙说分手。心灰意冷之际，还说她马上要和一个叫Peter的人结婚。
这个对于项少龙来说简直重磅炸弹，所以当李小超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项少龙就接受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我参与实验成功，那么就可以要求实验完成后回到和女友决裂前，亡羊补牢一把”。
真正让人感到怀疑的地方不是项少龙的异想天开，而是李小超的迷之自信。他对身边的乌有博士说，“他一定会加入的”，然后在第一次见项少龙的时候还叽里呱啦背了一堆项少龙的资料，以资深HR的口吻说“I want you”。而那个秦青口中的Peter，从未出现过。项少龙也从没亲眼证实女友和对方结婚。
种种疑点都显示李小超为了穿越计划，非常舍得下功夫。至于他的功夫下到何种深度就不得而知了，仅仅是人肉项少龙，还是故意制造事件让他心灰意冷乖乖参加计划，是殊可怀疑的。
真假项少龙
接下来的细节，就更加让人匪夷：出土的兵马俑中有一个和项少龙长得一毛一样，而李小超的机构制造的穿越信号器，也在同一地点出土了。
从逻辑上推理，只有之前有一个长得像项少龙先于项少龙穿越了，才能有相似兵马俑和信号器。然而诡诈之处在于，这个时候项少龙还没有穿越。先有鸡，后有蛋的逻辑在这里行不通了。
首先按照逻辑来说，本身这个故事就有一个悖论：那个时空穿梭的工具是莫名产生的，既不属于现在，也不属于过去，按照科幻小说的说法来说，这应该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过来的物品。你仔细看情节就会发现，一开始那个时空穿梭器是从兵马俑那里获得的，而项少龙回到过去之后，又把那个时空穿梭器留在了那个时代。
也就是说，从始至终，时空穿梭器一直只有那一个，那么这个东西是哪里来的呢？没有人知道，它莫名地就产生了。按照一般科幻作品的处理，从外时空进入的这个物品导致了这个时空的一些时空震荡，就比较说得通。
而由于有了这个外时空的物件，导致了这个时空，也就是历史出现了某一个支线（即项少龙这个人）的回流，而这个回流和此时空过去的某个支点交汇（回到秦朝），最终形成了一个环形的回流。简单说有点像《恐怖游轮》的逻辑，女主在一个回流的时空中不停来来回回，自己可以看见自己在杀另一个自己。
而伴随信号器的，还有另一个疑点。项少龙刚穿越的时候，有许多不认字的细节。无论是和善柔吃饭点了一大盆白米饭，还是和嫪毐吃饭看不懂菜单，剧集都在明讽项少龙不认字。
而到了剧集后段，项少龙拿着善柔的留下的字条，没有经过旁人的翻译，忽然就认识秦朝的文字了，上面写着乌廷芳去刺杀嫪毐，他之前不是不识字的吗？
这可以有两种解释，一是穿帮，二是他花时间学会了。穿帮的可能极小，因为剧集对于项少龙不认字的细节从来不肯放弃调侃。而花时间学会有没有可能呢？
以硬糖君一个古文字专业的研究生来看，从繁体字基础入门战国文字（做到能认不写），至少需要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投入（当然这也和个人资质有关联）。光是看懂大小篆就不轻松，何况六国文字还有很多异体，这一点初学者可以参考古文字学家裘锡圭先生的《文字学概要》，看似轻松却也不易。
原著中，项少龙语言的问题，在最初的一年内就解决了，但是没讲文字的问题。后来有一个细节是项少龙假扮马夫回赵国的时候曾经写过毛笔字，其他没有交代更多。然而剧集没有交代过学字的情节，项少龙一直在参与各种大事件，似乎也无暇抽出时间。
项少龙何以在一夜之间学会了战国文字？李小超的时光机以前是否只运送过一只猴子？为何在秦国可以找到和赵盘高度相似的市井无赖？我们有理由做出这样一个假设：李小超的时光机不止送出过项少龙一人，而剧集后半段的项少龙其实是被替换过的第二个项少龙。
那些可能存在的穿越者
至于替换的时机，则可能是第17集项少龙中箭，赵国公主抱住他的那一晚。项少龙的箭头被拔出后没有经过伤口处理，并且一直在发烧，而第二天清晨：伤口不发炎了，一口气能上五楼了，到后面轻松认出战国文字了。看似普通的一晚，猫腻实在不小。
我们或许可以这么推想，李小超的时空穿梭计划从未停止，他们不停地在往相近的时空输送着“项少龙”似的小白鼠，而每一个小白鼠为了回到现代都会不遗余力的完成帮助嬴政登基的任务：只有不断往目的地送人，才能保证不停的关机重启，力保任务不失。
而剧中除了项少龙，可能还存在着其他的穿越者。比如说秦青的师父邹衍，他能通过推算秦朝的十五年国祚而相信项少龙是两千年以后的人；项少龙的兄弟滕翼更是坚信“有了蛋，就一定有鸡，坚信即便真的嬴政死了，秦国还是能统一六国。”他的这一番劝服项少龙的神言论，实际上可以视作时间线收束理论：
按照设想，每条世界线所发生的事基本是固定的，尤其是重大事件。像主角那样能穿越回去想要改变某些事情的时候，世界会在冥冥之中对主角的行为进行干预。即使对事件产生了一定影响，最终结果还是保持不变，让他的行动失败，从而保证固定的事件不会被修改，这就叫做时间线的收束。
所以《寻秦记》中由赵盘替代嬴政，便可以视作典型的时间线收束。项少龙可以改变历史的细节，但不能改变重大的历史事件的走向。而按照剧集最后“秦始皇为了项少龙而焚书坑儒”的脑洞，或许也能在正史记载中找到依托。
《史记·秦始皇本纪》中却确实有这么两个人，在秦朝身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职，陪伴秦始皇二十年左右，同秦始皇共同走过了吞并六国建立大秦王朝的雄伟路程，而这两人却犹如《寻秦记》中的项少龙，没有任何一本史书记载了他们的开始与背景，也没有任何史书记载了他们的结局与功绩。他俩就是秦朝的右丞相王绾与左丞相隗林。
史记里面只提到了名字：琅邪刻石：维秦王兼有天下，立名为皇帝，乃抚东土，至于琅邪。列侯武城侯王离、列侯通武侯王贲、伦侯建成侯赵亥、伦侯昌武侯成、伦侯武信侯冯毋择、【丞相隗林】、【丞相王绾】、卿李斯、卿王戊、五大夫赵婴、五大夫杨樛从，与议於海上。
《资治通鉴》里面对大秦丞相的更换，也都是记载的相对比较详细的。但是“十年：相国吕不韦坐嫪毐免。”居然没人交代接任的丞相是哪位，令人匪夷所思。
李斯确实是我们熟知的秦朝的丞相，但他不是一开始就是丞相。而且李斯也只是秦朝的左丞相，不是右丞相，右丞相是冯去疾。《史记·秦始皇本纪》写到：“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始皇出游。左丞相斯从，右丞相去疾守。”先秦之时，右为尊，左为副，李斯的左丞相乃是副丞相。
秦始皇二十六年在讨论秦王新尊称时，【王绾】出现了，这个时候李斯还是廷尉。在秦始皇把自己的新尊称定位“皇帝”后，紧接着王绾与李斯展开了一场论战。论战的焦点是王绾主张分封制，李斯主张郡县制，最后李斯胜出。
秦始皇二十八年，隗林陪同秦始皇在琅邪巡游，并在海上开了一个会。当然，在这里王绾再一次出现，也是最后一次出现。而隗林是第一次出现，也是最后一次出现。两人从此便在史书上销声匿迹了。
这样两个人，身居丞相要职二十年左右，陪伴秦始皇吞并六国统一天下，居然在整个历史中来无影去无踪。唯有《史记》留得只言片语，连个列传都没有，居然比不上刺客列传中的那些刺客，这难道不奇怪吗？
其实，若然历史上真有被抹去的“项少龙”，他们也未必就是右丞相王绾与左丞相隗林。历史记载漫灭不可知，谁都有可能被铭记，谁都有可能被抹去。
项少龙的身后事
项少龙可能在退隐后并未活很久，因为他的老婆琴清又成了寡妇，他的儿子项少龙移民到了楚国，后来成了西楚霸王。
巴寡妇清是秦朝初年巴地的女企业家。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里记载：“巴寡妇清，其先得丹穴，而擅其利数世，家亦不訾。清，寡妇也，能守其业，用财自卫，不见侵犯。秦皇帝以为贞妇而客之，为筑女怀清台。……清穷乡寡妇，礼抗万乘，名显天下，岂非以富邪？”在此，司马迁将“家亦不訾”视为“巴寡妇清”得到礼遇的关键；“岂非以富邪”的反问句式强化了这种判断。
秦始皇为何礼遇琴清？对数学术观点认为是她的家族企业有大量丹砂矿，而丹砂是秦始皇地宫水银的重要原材料。秦始皇要想睡得舒服，就得让琴清舒服。
丹砂可作颜料，又是方士炼制外丹的常用原料。《抱朴子内篇·金丹》云：“而丹砂烧之成水银，积变又还成丹砂。”丹砂在远古时代主要作为颜料使用，甘肃石器时代的墓藏里就有丹砂，在河南安阳出土的甲骨上亦附有丹砂痕迹。
除此以外，其更大作用就是作为防腐剂。唐魏王李泰《括地志》载：“齐桓公墓在临淄县南二十一里牛山上，一名鼎足山，一名牛首岗，一所二坟。晋永嘉末，人发之，初得版，次得水银池。”可见，在秦始皇之前，贵族已经将水银作为防腐剂使用。
始皇陵“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由此推之其陵墓建造需要大量的水银。近年来的考古资料也证明，秦始皇陵附近的汞含量异常，也初步证明了《史记》中相关记载的可信性。
只有把丹砂与秦始皇称帝后一直在执着贪婪地追求长生不老术，或至少在地宫中身躯不朽、永远安宁的人生历程结合起来分析，看到巴寡妇清拥有丹砂（水银的主要原料）这种特殊的物质财富的生产、经营的特殊地位，甚至拥有与丹砂相关联的长寿养生术，才能够从更宽广的视野解读秦始皇礼遇巴寡妇清的真实原因。
以《寻秦记》的后续情节来看，得知不久于人世的项少龙不希望琴清和乌廷芳再做类似自己那样的政治投机，去找还没成名的刘邦。而是让她们开发丹砂矿，以财自卫。别问我为什么项少龙知道丹砂重要，因为他是穿越的嘛。
而原著中让穿越的项少龙失去了生育功能，所以项羽（原名宝儿）其实是从兄弟滕翼那里过继的。原著里，项羽曾建议管中邪退隐楚地。而电视剧中，有可能带着项羽去楚国的只有项少龙的兄弟荆俊和滕翼。
他们二人中有一个改姓为项，改名为梁，或许就是史书里那个著名的项羽叔父。而滕翼在原著中用过“龙善”的化名，龙且或许就是滕翼的儿子。更让人瞠目的是，正史上西楚名将龙且就是和项羽一起自幼长大的好兄弟。
项羽死前让好兄弟移居楚国，可能就是为了那句“亡秦必楚”。他知道大事不可更改，也只有通过小的改变让妻儿过得平顺一些。主题曲《天命最高》中的那句“下一世，别认谁叫高祖”说不定是唱给项羽的。别理刘邦那个无赖昂，他会把你公司弄破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