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6月11日,南京市公安局的多名公安干警拉着一名劳改犯来到南京雨花台博林寺。
这名犯人的名字叫任宗炳,是原国民党南京司令部的特务。
任宗炳带着公安们兜兜转转来到了宝林寺后一处长满杂草的山坡,指着那里说:“没错,我记得就是这。”
“挖!”一声令下,所有手中拿着锄头和铁锹的同志们,就一起在这片空地上开始了挖掘工作。
一直到当天下午,终于挖出了并排着的三口棺材,打开棺盖时,三位同志的遗体已经腐烂,只剩下了骨架,骨骸散乱不已。
经法医鉴定后得出结论,这是下葬一个小时后,棺内的三位同志均苏醒了过来,由于在棺材内挣扎不出,最终活活窒息而死。
卢志英
结论一出,周边围观的所有人无不潸然泪下。这时人群中一位妇女冲了过来,在对三具遗骸都进行查看之后,她指着其中一具遗骸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
“是他!我认得他的那瓣牙齿,他就是我的丈夫卢志英……”
说完便一头扎进旁边儿子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经过多方确认,这确实是失踪了许久的卢志英同志的遗骸,这对母子正是卢志英同志的妻子张育民、儿子卢大容。
当卢志英等人遗骸的发掘情况报告给陈毅元帅后,陈毅也不禁落下了眼泪:“卢志英同志是拯救了红军的革命英雄啊,一定要妥善处理!”
之后,卢大容将一枚国际和平纪念勋章挂在卢志英遗骸胸前,卢志英与其他两位烈士一起被安葬在了雨花台陵园。
(卢志英烈士)
听到卢志英的名字肯定很多人都感到陌生,他三次被敌人逮捕坐牢,却仍勇敢、坚定、机智、沉着面对,出色地完成了党交给他的各项任务,使红军主力转危为安。这就是卢志英。
那么卢志英到底是如何挽救红军于危难之中?他完成了哪些艰巨的任务才被陈毅元帅称为革命英雄?又是为何会惨遭国民党特务活埋?
只有回到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中,才能真正认识和了解这位红色的传奇特工。
一、为革命“四处奔波”
1905年11月8日,卢志英出生于望仙埠村一户普通人家中。父母辛勤劳作、勤俭节约,这为卢志英上学读书打下了经济基础。
本来卢志英可以平凡地过一生,但在那个“吃人”的年代,又有谁能置身事外呢?
卢志英在15岁那年考上了昌邑县乙种蚕桑实业学校。他的三伯卢金赠在昌邑县警备队当队长,因剿匪成效卓著,深受到当地人民爱戴。
可这样的好干部恰恰为土豪劣绅所不容,在1921年卢金赠遭土豪劣绅勾结土匪暗害。
劣绅们借抚恤三伯父的名义让百姓捐钱,又与县长一起侵吞了抚恤金。这一幕真的是电影《让子弹飞》的真实写照。黄四郎的经典台词想必都已耳熟能详:“巧立名目,拉拢乡绅,百姓的钱三七分账,乡绅的钱如数奉还。”
三伯父的正义形象一直影响着卢志英,可他的死让这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认清了这个世道的腐败和不公,这也激发了他嫉恶如仇的血性。
1922年卢志英从蚕桑实业学校毕业,因家庭贫苦,他只能跟着亲戚到东北当兵。从此开启了他的传奇一生。
(东北军)
在东北,他先是加入了奉系的东北军,经历了几次军阀混战后,饱尝困苦,目睹人间忧患。“这不是我想要的中国,必须要离开!”
很快,国共第一次合作,南方革命新思想吸引了卢志英。他毅然离开了军队,南下去寻找革命的真理。
1925年,卢志英先后到达河南郑州、洛阳。在那里,他结识了共产党人,与多名共产党员一起学习马克思主义。
共产主义的理想在卢志英心中亮起一盏明灯,他认准了只有中国共产党的思想才能救中国。坚定了革命信念的卢志英,成为了一名共产党员。
北伐战争开始后,卢志英加入北伐军队,作战勇猛。可轰轰烈烈的大革命最终因反动派的背叛而宣告失败。
卢志英不愿坐以待毙,在驻军中领导起义,不幸被捕。而正是这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张育民相救,才得以逃生。
卢志英开始隐姓埋名到北京从事地下工作,组织学生运动。张育民被党组织安排在北京大学医学院妇产专修科学习。
两人多次患难与共,生死相交,又有着相同的革命理想,卢志英与比他大9岁的张育民终于结为连理,成为一对革命伉俪。
(卢志英与妻子张育民)
周恩来与邓颖超还亲自送了这对新人一对粉红色的鸳鸯枕套作为新婚贺礼。
但作为革命战士,是没办法像普通夫妻那样长相厮守的,二人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1930年卢志英被调往上海中共中央军委,在周恩来直接领导下工作。与陈赓、李克农等同志也成为了战友。
没过多久,他被派到西北发展党组织,同时拉拢杨虎城“反蒋抗日”。
之后卢志英化名卢宗江来到南京,秘密接触国民党上层以促使国共统一抗日。不幸在第二年再次被捕入狱。
在监狱中,他凭借钢铁意志,挺住了敌人的严刑逼供,没有吐露党的任何机密。此时,远在北平的张育民也因叛徒出卖被捕入狱。
翌年初春,经党组织营救,卢志英与张育民先后被救出。
张育民出狱后依然身在险境,为了安全,组织决定让她到上海去工作。而张育民与卢志英的第一个儿子卢森林被照顾他的工友带到了香山,张育民却因事态紧急没时间去找儿子。
就这样,卢志英和张育民为革命失去了第一个孩子。
但接下来,他们为革命救下了更多的红军战士。
智取“铁桶计划”,巧助中央红军战略转移
1933年夏,蒋介石亲临江西,动用数十万大军展开对红军的“第五次围剿”行动,中央红军陷入史无前例的困境。
而在此时,由蒋介石亲自任命的江西德安第四区“剿共”保安司令的莫雄,却秘密赶到上海,向中共中央汇报此事。
莫雄在国民党军内也是传奇人物,他16岁追随孙中山,参加过北伐战争,还曾对蒋介石有救命之恩,是鼎鼎大名的粤军将领。因此,他在国民党内声望很高,人人都得尊称一声“莫大哥”。
(莫雄)
在孙中山逝世、廖仲恺被害后,他对蒋介石的为人十分不耻。也就在这时,他在上海结识了我党的地下工作者刘哑佛。二人一见如故,也让莫雄的思想发生了变化,逐渐向正义靠拢。
在国民党围剿的危难之际,卢志英临危受命,与刘哑佛、项与年等地下党员在莫雄的安排下一起秘密潜入国军司令部工作。
(张育民诊所的牌子)
为了取得蒋介石信任,获得更多核心信息,卢志英跟莫雄联合起来演了几场“剿匪”大戏。
不出半年,莫雄所辖地区红军都“不见踪影”, “剿匪”的捷报不断地送到蒋介石的手上。
被蒙在鼓里的蒋介石,还嘉奖了莫雄。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因“剿共有功”,蒋介石破格邀请还只是德安专区保安司令的莫雄参加了在庐山召开重要军事会议。
1934年9月下旬,蒋介石与江西、湖南、湖北、河南、山东五省主席和各部队高级指挥官们等密谋“剿共方略”。
会议上,老蒋从德国请的顾问汉斯·冯·塞克特对“铁桶围剿”的计划作了部署:调集150万大军,以中央苏区为目标,在指定时间内突然实施包围。以堡垒战为主,步步逼近,用6个月时间围困瑞金。
(汉斯·冯·塞克特)
总之,这项计划就是迫使只有“小米加步枪”的红军与武器、兵力都占优势的国军进行决战,从而达到一举消灭红军的目的。
客观地说,这份计划确实天衣无缝,一旦实行,红军的结局将不堪设想。
可人算不如天算,莫雄当晚回去就把作战计划“告密”给了卢志英,卢志英知道事态紧急,他连夜用特制的药水把情报抄在了四本字典里。
“红军的生死存亡就在你我的手里了,一定要交给党中央!”卢志英把情报交给了项与年,又紧握着他的手说道。
(项与年晚年照片)
项与年不辱使命,他敲掉4颗门牙、化妆成乞丐,历尽千辛在10月7日抵达瑞金,将这份事关革命全局的情报交到了周恩来的手中。周恩来也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份情报来得太及时了!”
于是,红军在敌人大军包围之前开始了“二万五千里长征”。毛主席之后不止一次对李克农说:“红军能够幸存,卢志英等同志功不可没!”
(项与年乔装送情报手绘图)
同年底,卢志英到贵州建立地下党组织。经莫雄的帮助,成为蒋介石心腹大将薛岳的副官。
期间,卢志英化名卢育生,到毕节发展了尹司农在内优秀的中共地下党员。
次年初,毕节山区正是最严寒的时候。卢志英却顶着漫天风雪,来到了尹司农家里。
卢志英从大衣内掏出一封被折皱的信封,并交给尹司农一支浸泡过药水的毛笔,十分慎重地说:“你在空白处写下情报,我说你写。”
卢志英又掏出一本笔记,打开后快速阅览嘴里还念念有词,然后合上笔记本凭记忆把中央军、川军、湘军、粤军的军事部署一一列举。
他思索片刻后,沉吟道:“建立根据地在川黔边区的计划已难实行。宜改变战略取道毕节西进入滇。”
正是这封信,为后来中央红军“四渡赤水”提供了重要的情报。
(四渡赤水)
红军突围后,卢志英在一次执行任务途中,为了掩护地下党同志,万不得已,把自己一直啼哭的孩子挂在树上,用哭声吸引了敌人,才得以脱险。
枪响之后,卢志英强忍着眼泪劝慰妻子说:“这世界上,丢掉孩子的,不止我们。只有革命胜利了,那时,天下的孩子都是我们的。”
夫妻二人为了那一天,擦干泪水再次投入到接下来更艰巨的任务当中。
一、日军眼皮下的“情报工厂”
1937年抗战爆发,卢志英化名周育生,到上海建立情报机构。
精通日语的卢志英,得知日军驻淞沪海军司令保岛喜爱弹古筝,便投其所好,主动示好。卢志英经常拉二胡为保岛的古筝和声,时间久了两人竟成了“知音”。
(淞沪会战后日军进驻上海)
有了保岛这个“朋友”的特批,卢志英大张旗鼓地在日军划定的禁区开了一家沪丰面包厂。面包厂生产面包救济灾民,私下搜集情报,资助新四军。
1940年10月,卢志英离开上海,化名周志坤,开始了他的“老本行”——战场冲锋。
他担任苏北抗日游击联军副司令,积极发展地下武装,组织抗日游击队,与陈毅、粟裕配合多次打败日伪军。
连陈毅也曾称赞他是“了不起的军事家”。
“皖南事变”后,新四军的遭到严重创伤,卢志英应中央要求重返上海相助新四军。
1942年初,“周育生”这个“在外经商失败的大老板”, “不得已”回到上海重操旧业,继续经营面包厂。卢志英这些年在各方周转,对人情世故拿捏得很准,很快在日军以及伪军的机关里建立了关系网来获取情报。
同时,打着保岛这位“好友”的名义运“面包”,和张育民一起开着汽车为新四军输送粮食、医药、武器弹药等物资。
(新四军获得物资)
同时还为粟裕过江提供多次情报。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保岛这个被自己多次利用的“老朋友”,时常去他的官邸拜访。
一次,卢志英看到保岛眉头紧锁,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斯大林格勒战役,苏军胜利了。”保岛惶恐不安地说道。
这对卢志英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他趁机劝说:“你该为自己留条后路了,不要再与中国人作对了。”
保岛听了他的话先是一惊,又很感谢他对自己的坦诚。对这位中国朋友更加信任了。
保岛之后多次有意无意地透露情报给卢志英,尤其是日军对苏中进行“清乡”行动,他及时通知了粟裕,使我军可以提前做好准备。
保岛还帮助卢志英进入日伪特务机关,结识了汪伪警察局长苏成德等一批高层人物,可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把最新的机密情报传到新四军那里。
1945年8月,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胜利来到了。
卢志英通过报纸发布《告上海同胞书》,将这一重大的喜讯传遍了上海。
保岛此时这才得知这个无话不谈的“知音”,竟是共产党的地下特工。对于这个“潜伏”多年未露马脚的老朋友,倒是更多了几分敬佩。
保岛这位朋友也是“仗义”,爽快地协助卢志英,将海军司令部的军用物资全部秘密运往我党根据地。
二、英雄倒在了黎明之前
这批来自日军的物资,对后来的解放军有很大的帮助。卢志英虽然完成了任务,但仍借着在上海立足脚跟的机会,继续“潜伏”在国民党阵营中。
抗战刚刚胜利,国民党便先发制人,在上海成立了名为“清除汉奸”实为 “清共”的“肃委会”。
卢志英主动抱上了“肃委会”副主任郑少石这条大腿,并把我党同志以“汉奸”身份安插进国民党各个特务机关。
卢志英更成了中统的高层领导。内部情报源源不断地传送给中央。可惜,不该来的事情还是来了。
组织内部又出现了叛徒。这人正是卢志英的助手张莲舫。在上海待久了迷上了酗酒、嫖娼的日子。为了纸醉金迷的生活,主动向中统“投诚”,首先就出卖了上海地下党领导卢志英。
(国民党刑讯室,以及各种刑具)
1947年3月2日,卢志英被中统秘密逮捕。抓到了一条“大鱼”,这让蒋介石甚是激动,并且以上海市公安局长的位子来诱降卢志英。
高官厚禄对于卢志英不过是过眼云烟,他的心中只有信仰。
中统用电椅、火烙、辣椒水、老虎凳,打气筒“轮番伺候”,这些都不能让卢志英屈服。
敌人抓来卢志英的妻子和儿子,妄图用骨肉亲情来软化卢志英,但他却笑着对妻子说:“千万不能在敌人面前落泪,一定要教好孩子,将来他也能为革命多做些事情。”
这是张育民最后一次见到丈夫,这一别竟是永别。
后来,她收到丈夫托人捎给自己的一件大衣,领子里密缝着几张揉皱了的纸,纸上还写着“胜利在望,死而无怨”。
同年10月,卢志英被押赴南京,从此神秘失踪。
一转眼到了1951年,上海市公安局在上海擒获了原国民党南京宪兵司令部特务任宗炳,这才得知了卢志英同志牺牲的真相。
那是1948年12月27日,南京宪兵司令部的任宗炳、夏麟昆 、卢仕尊等骨干接到了上级特别行动的命令,要秘密处死三个要犯。
当天晚上9点许,众特务将预先准备好的沾有药水的毛巾捂着被害人的嘴,并摁住被害人挣扎的双腿,10分钟后,被害人昏死过去 。
三人都昏死后,他们将被害人运到雨花台宝林寺后山坡停下。分别放进三口薄棺材中,钉上钉子,埋进原本就挖好的坑里。
与卢志英一同被活埋的两位同志分别是陈子涛、骆何民,他们也是我党的红色特工,不为人知的无名英雄。他们也都牺牲在了胜利的黎明之前。
卢志英等同志的遗骸被安葬在烈士陵园之后,陈毅元帅又不禁感叹道:
“我与卢志英同志见面机会虽少,但新四军的粮食、子弹、西药很多都是卢志英提供的,若没有卢志英就没有新四军敌后抗战的胜利啊。”
(卢志英与儿子卢大容)
解放后,卢志英的妻子张育民到了上海新怡和纱厂工作,继续服务于人民。
儿子卢大容也记住了父亲的遗言,他后来赴苏联加里宁有色金属学院学习,学成归国后在中国科学院原子能研究所等单位工作,也为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的爆炸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卢志英一生传奇,但也鲜为人知。在他仅有的43年生命里,有20年都是“潜伏于黑暗之中”。
世人往往只会记得董存瑞、黄继光这些在战场上牺牲的英雄,却总是会忽视这些隐藏在黑暗里的无名英雄们。
(卢大容著《和爸爸一起坐牢的日子》)
有太多太多像卢志英这样的地下党同志,他们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于革命事业,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
有多少人迎来了胜利的曙光,又有多少人倒在了黎明之前,又或者像“余则成”一样等到了胜利却依然选择“黑暗”。我们不得而知。
他们的故事和精神应该被更多人熟知,一代代传承下去,永垂不朽。
【参考资料】
《一代特工之王,牺牲后下落不明,三年后棺材被打开,真相令人落泪》
《传奇特工卢志英,43岁壮烈牺牲,打开棺材才知他被活埋》
《卢志英:像一把尖刀插在敌人心脏》
《传奇红色特工卢志英,43岁壮烈牺牲,开棺才知他被敌人活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