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全家的他真的是因为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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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10月初凌晨5点的天气有点凉爽。
日本茨城县日立市,原本安静的街道已经有零星的居民开始出没了。一些早起的人,透过大亮的天色,已经发现了异常。
一幢三层公寓的一楼冒起了浓浓的黑烟,热浪从其中一间公寓往外扩张着,而那间公寓的大门和窗户都紧闭着,只能看到微弱的火光在窗户后面跳跃。
“着火啦!救命啊!”有人开始大喊起来,还有人拨通了消防电话。
消防队赶到后,用高压水枪对准了屋内的火苗,开始救援。喷涌而出的水流声、急促又尖锐的警笛声、附近居民的呼喊声……街道上的安宁早已不复存在,那间失火的屋子却一直悄然无声。
火苗透过窗户往外蹿动。图源:产经新闻
那里住着的是小松一家,一个拥有着7口人的大家庭,平时他们总是吵吵闹闹没个安静,但在浓烟和烈火中,这家人反常的沉默,不禁让人们感到揪心……
小松家7口人,包括了小松夫妇俩,和他们的5个孩子。这一大家子在这座房子居住,大约有8年了。外人眼中,他们夫妻和睦,孩子也很活泼可爱。
现年32岁的男主人小松博文,在24岁那年认识了妻子惠,当时他独自从老家千叶县到茨城县高萩市打工。远离家乡的小松博文倍感孤单,而惠的出现填补了他的寂寞。
惠比小松博文大一岁,曾有过一段不幸的婚姻,离婚后带着3岁的女儿梦妃一起生活。可这些,都不影响小松博文与惠迅速坠入爱河。而小松博文也并不排斥成为“继父”,因为他一直很喜欢、也很疼爱乖巧懂事的梦妃。
二人从确认关系到结婚成家,就一直租住在日立市这栋公寓的一楼。惠在医院打工,而小松博文在建筑工地工作,两人收入都不高。但在他们的努力下,这个小家庭的日子渐渐过得有模有样了。
火灾发生前,他们的大女儿梦妃已经11岁了,再往下,是夫妇俩7岁的长子幸虎和5岁的次子龙煌,最小的两个儿子是一对双胞胎,3岁的赖瑠和澪瑠,正处于调皮捣蛋的年纪。
惠的社交网站上发布过很多孩子们的照片。图源:脸书
平日里,几个孩子多少有些闹腾,尤其四个小男生,生性活泼好动。但每当说起孩子们,夫妇两人的眉宇间却都流露出为人父母的满足。
可在2017年10月6日的清晨,他们一家的幸福戛然而止了。
尽管消防队很快就赶到了火灾现场,还是没能挽回小松惠和孩子们的生命。大女儿梦妃在送医后伤重不治,女主人小松惠和其他几个孩子早在被救出来之前,就已在火灾中身亡了。
只有男主人小松博文,不知所踪……
围观的居民都在议论纷纷,猜测火灾发生的原因。他们不知道的是,那天早上5点刚过,一个浑身狼狈、衣衫褴褛的男人就冲进了警局。他上身赤裸,只穿着短裤和发黑破洞的右袜,露出的腿上也有大片烧伤。这个男人,居然正是小松博文!
冲进警局的那一刻,小松博文告诉警方,不久前,他刚刚拿刀刺伤了妻子和孩子们,之后还放了火!原本他是想杀掉妻儿后再自杀的,但自杀失败了,又无处可去,只好来自首。
他死去妻儿的尸检报告,已足以证明小松博文的话句句属实。
五个孩子和惠的身上都有严重刀伤,他们基本都是因身受刀伤后,无法逃离火场,在失血过多的基础上,又吸入了大量一氧化碳才中毒身亡的。只有次子龙煌情况较特殊,他中刀的部位更靠近心脏,死因是刀刺损伤纵隔致心包填塞。
而在妻子小松惠身上,除了刀伤之外,她的脸上还横贯着数条发泄式的刀痕。这侧面表明了小松博文似乎对惠怀有更深的恨意,也说明他的杀意可能正源于他的妻子。
曾经幸福的家只剩下一片狼藉,如同窗户边被熏黑的痕迹。图源:共同通信社
但这对外人眼中恩爱又平凡的夫妻,究竟是如何走到这惨烈一步的呢?
一对夫妻从感情和睦到镜破钗分,往往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从相恋、到孕育新的生命,他们和大多数的家庭一样,也都有期盼、喜悦的时候。但随着孩子们的诞生,家里的开销越来越大,夫妻之间的裂痕也渐渐出现了。
由于自身能力不足,丈夫小松博文的工作很不稳定,而他对待家庭和工作的方式看起来也很不成熟,不仅不能承担家庭责任,甚至多次编造理由向妻子惠伸手要钱。
作为丈夫和父亲,小松博文屡次误入歧途,让家人陷入深深的恐慌和无助。
长子刚出生一个月,小松博文就因为之前的一起无证驾驶交通事故而被判入狱,被关押了大半年。
2016年他又因涉嫌伪造文书,将自己伪装成租赁汽车的车主,倒卖汽车给别人以骗取钱财,而被警方追责和调查。
提心吊胆的日子过久了,惠对丈夫的失望不言自明,最初热烈的感情、信任,也都在岁月的消磨下消耗殆尽了。她不再对丈夫抱有任何期待,只默默地打工挣钱,同时拉扯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
夫妻二人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少,虽然在外人面前还维持着一派和谐,但心底的裂痕已不可弥补了。其实对于妻子的不满,小松博文早就有所察觉,但他认为有孩子做牵绊,妻子是不会离他而去的。
直到那个晚上,小松博文才知道他们的婚姻已经不可挽回了。
2017年的夏天,惠除了白天的工作外,晚上也开始在小吃店打零工。
小松博文对此并不是没有意见,他首先是不希望别人觉得他无能、得靠老婆养家,其次是觉得一个女人大晚上在外工作,也的确让人不放心。
9月30日那天,他的不安果然应验了——在惠的手机里,小松博文看到了其他男人发来的暧昧信息。
有了这个证据,小松博文也从惠那里得到了“想要离婚”的答案。
过去的几年里,心灰意冷的惠也曾提出过要离婚,只是小松博文始终不松口,妻子的离婚要求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现在有了暧昧对象的出现,惠的想法已经不可撼动,小松博文也意识到妻子是铁了心要离婚的,他也没有办法再无视惠的要求了。
可对于小松博文来说,妻儿已是他仅有的家人,一切真的能这么简单就结束吗?
小松博文。图源:bungu-uranai.com
小松博文是他父亲将近40岁才盼到的孩子。因此,对于来之不易的儿子,父亲几乎有求必应。
或许正因为这些溺爱,小松博文从小就不爱学习,反而一心只想玩乐。到了高中时期,他更是因为吸烟而被学校退学。可他没有为此而改变自己,反而心安理得地吸着老父亲的血,打打零工就能生活得不错。
认识惠的那年,他的父亲因为直肠癌病逝,他不再拥有父亲的庇护。双胞胎儿子出生的那年,母亲也因为胃癌而去世。
他的身边如今只剩下了惠和孩子们了,如果真的离婚了,如果惠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了,是不是连孩子们也会和惠一样,奔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想到即将一无所有,小松博文的脑海里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如果,他杀了惠呢?只要惠死了,至少孩子们就不会离开他了。
可杀掉惠,他也成了杀人犯,也会被抓起来吧。无父无母的孩子们,必定会被送去孤儿院的。孤儿院的条件本就不好,而杀人犯的孩子们进去了,不仅不会受到照顾,还会被瞧不起,甚至是遭人欺负。
与其让孩子们去承受那些有色眼光,还不如……
不如,全家人一起死掉吧!
据小松博文交代,打他有了玉石俱焚的想法后,曾接连几日都彻夜难眠。
他一方面总在设想着,离婚后可能要忍受的生活,一方面又忍不住考虑一个完美的杀人计划,甚至还悄悄购买了刀具、绳索、汽油等作案工具。
大概犹豫了三四天吧,小松博文就假意同意离婚,同时他也已经想好了,一个可以一举杀死全家所有人的好计划。
10月5日晚上,小松博文和惠商定好,一家人最后在一起吃顿饭,再和和气气地协商好离婚的事宜。那天他还难得地给每个孩子都买了礼物。当几个儿子都沉浸在拆礼物的喜悦中时,只有年纪稍大的梦妃,似乎明白了什么。
可谁都没有打破这家人最后团聚的欢乐,他们笑着闹着,好像明天还会和以往一样相亲相爱地生活在一起。
年仅33岁的惠和年幼的孩子们再也不能拥有幸福的生活。图源:FNN
等孩子们都睡了之后,小松博文和惠也很快谈妥了孩子们的抚养问题,之后惠就回卧室和孩子们一起睡了,小松博文则独自在客厅休息。尽管他把电视一直开着,但那些五彩的光,已经无法照进他的心里了。
小松博文的内心在做着最后的抉择和挣扎。他的脑海里满是晚饭时家人的笑容,只是回想都觉得很幸福。但此刻寂静的客厅和几小时前的欢声笑语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样的落差让他心生恐惧。一想到曾经的幸福将被另一个人拥有,自己却要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下去,他就觉得无法忍受。
在沙发上辗转反侧了近3个小时后,小松博文终于下定了决心。电视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凌晨4点39分,再过不久,大儿子幸虎可能就要起床了。他没有时间犹豫了。
小松博文拿起之前准备好的刀走进了卧室,挨个刺向了睡梦中的妻儿。惠、梦妃、幸虎、龙煌、赖瑠、澪瑠……
他机械式地完成了“杀人”的动作,脑海里想到的只有一件事:他们一家人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刺伤妻儿之后,小松博文又迅速在被褥上泼洒了汽油,还往地板上也倒上不少,生怕晚了一步就会被家人落下。
为了方便点火,他还撕开了门边的纸箱。用打火机点燃了撕下的碎纸片后,他将纸片扔向了洒满汽油的地板。火苗很快顺着汽油燃了起来,墙面、天花板上,也渐渐燃起了火光。
小松博文的衣服和裤子被溅起的火花点燃了,皮肤感受到的灼热突然让他心生恐慌,惊慌失措的他下意识就跑出了公寓。面对屋内的火势,他不敢再贸然进去,只能先脱掉烧坏的衣服和左脚上的袜子,开车来到了附近的公园。
可在空无一人的公园里,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家没了,他也迟迟想不到该怎么自杀。
最终,无处可去的他选择前往警局,这才有了我们前面提到的那一幕。
在确认案件发生后,小松博文被警方逮捕了。图源:茨城新闻
警方在案发现场的调查情况,和小松博文的供述基本吻合。
即便日本对死刑判决非常谨慎,但鉴于案情重大,加之证据确凿,所有人都认为小松博文被判处死刑是板上钉钉的事。当时就连他自己,也希望此案能够尽快审判执行,好让他快些去陪伴被他杀害的妻儿。
然而一年后,这起本该顺利审结的案件突然出现了波折。
2018年11月,小松博文因为心力衰竭和肺动脉高压而引发心脏骤停,导致脑缺氧。经过治疗后,他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却产生了可怕的后遗症——他失忆了。
他依旧记得一家人曾经幸福快乐的那段时光,却失去了杀人纵火时的所有记忆。他拒绝相信自己残忍杀害妻儿的事实,因此推翻了之前的所有供述。
面对这种情况,小松博文的辩护律师更是乘机提出了无罪辩护。
但这一反转,引发了民众的热议和愤怒,难道就因为小松博文生病失忆,惠和孩子们就要白白丧命?
媒体曝光了这起惨剧后,有不少民众自发到现场给惠及孩子们献花。图源:周刊女性PRIME
此案开始庭审后,大家都非常关注案件的审理情况以及法官即将给出的裁决。
考虑到该案的特殊性,法官更是审慎对待该案的每个细节。
首先,从小松博文事先购买作案工具、手机搜索记录中有“如何自杀”等情况,可以判断他是有预谋的杀人,且受害人数多达6人,性质十分恶劣;
其次,小松博文曾经有过两次犯罪前科,虽然那都是小打小闹,但这次他杀死全家,显然是罪行的升级;
另外,案发后,小松博文虽有自首情节,但他的自首并不是对自己犯下的罪行感到抱歉或忏悔,只是因为他没有自杀的勇气;而且他犯下的罪行证据确凿,自首是他唯一的选择。因此,他的自首对案件的调查并没有实质性的帮助,也就不足以减轻处罚;
最后,医院也出具了相关的鉴定报告,证实检方和法官虽认可小松博文失忆的事实,但其特殊失忆的情况,根据日本《刑事诉讼法》规定,不属于“无刑事责任能力”的范畴。所以,他失忆前做出的陈述都可以被采信,不影响该案的定罪以及量刑。
也就是说,小松博文故意杀人的罪名,是跑不掉的了。获知了这一判决的方向后,民众纷纷拍手叫好。毕竟他们都不乐意见到,像小松博文这样不负责任又冷漠无情的人,逃脱应有的制裁。
案发时,小松博文才三十出头,作为一个男人,他在面对婚姻危机时,不仅没有积极反思、改正自己的过错,反而借杀人这样荒谬的做法来逃避不愿面对的困境。
他自己都没有面对死亡的勇气,却用极端残忍的方式剥夺了妻儿的生命。这样的人就不配活着!
而他这种破罐破摔、玉石俱焚的错误选择,可能会被其他婚姻不幸的人,跟风模仿,如果不以重刑判罚,那社会影响也过于恶劣了。
时隔近4年,该案终于在水户市地方法院开庭审理。图源:东京新闻
终于,今年7月,该案一审判决宣告小松博文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虽然二审时间还没确定,但小编认为此案改判的可能应该非常渺茫。因为无论从道德的角度,还是法律的角度,他所犯下的罪行都该受到最严厉的制裁。
不过我想,他想要陪同妻儿一起死去的愿望应该得不到满足了,毕竟能残忍对待家人的凶手,只配去往地狱。
大部分人,在看到这起案件后,其实都不太理解小松博文的作案动机和心理。一段婚姻的失败,大可不必闹到鱼死网破。身为一个父亲,他也不该狠得下心杀害自己的孩子。
小编认为,策划作案时小松博文的思维,显然已经不能以常人的想法去揣摩和推测了。
而他之所以那么偏执、疯狂,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的人格有缺陷,具体是怎样的缺陷,我认为我们可以通过他的生活轨迹和作案细节,做一个推测和还原。
前文中我们就了解过,在24岁和惠相恋之前,小松博文一直是个啃老族,不求上进,也没有一技之长。虽然他们的恋爱比较顺利,但准备婚事时,二人遭到了惠的父母的百般阻挠。
那对老夫妇也是爱女心切,认为小松博文无法养家,不适合和女儿重组家庭。也许从那时起,小松博文在这段关系里,就藏起了某种看不见的自卑和愤怒,他的尊严可能因岳父母的质疑受到了打击,而他也势必会对此感到窝火吧。
但小松博文从来没有表露过这种情绪,似乎天生就有点听之任之的消极态度。
因为岳父母的反对,他和惠也迟迟没有登记结婚。两人一直都保持着同居关系生活。期间小松博文也没做出过任何努力,去争取二老的同意,而是一直得过且过。这说明他没有主动承担责任的勇气。
小松博文一直对岳父母的反对采取消极应对,在长子出生前,作为新手爸爸的他还曾感到不安,害怕岳父母不喜欢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也担心大女儿梦妃会被冷落。小松博文的诸多担忧,又显示出他了性格中敏感、脆弱的一面。
后来,小松博文和惠又生育了次子和一对双胞胎后,才正式结了婚,那时的他们生活已经越来越艰难了,但婚后的小松博文依旧没有半点成长,也没有能力养活嗷嗷待哺的孩子们。他一直缺乏的责任感和生存能力,也是整个悲剧的导火索。
此外,日本警方和媒体的后续调查,也证实了小松博文一直没有自己的社交圈。面对婚姻危机时,32岁的他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倾诉或帮他走出困境的朋友,这进一步印证了他的性格有缺陷。没有社交的小松博文,要如何纾解生活中的负面情绪,我们已无从得知,但我们都知道,如果一个人孤单、闭塞久了,真的会出问题。
庭审时,小松博文的精神鉴定报告肯定了他有抑郁倾向。这样的小松博文,也许会认为失去家人很绝望,而他的孩子们如果失去了父母,不正和自己一样吗?所以他选择亲手结束孩子们的生命,甚至可能还认为这是一种仁慈。
不过,最终唯独不敢杀自己的小松博文,再次面对自己一手造成的悲剧时,可能想法已经变了。
判决前,小松博文面对记者的采访时曾说,希望自己的记忆不要恢复。
“为什么会对孩子们动手呢?我每天都思考到彻夜难眠,得依靠安眠药。如果我现在回忆起来,我觉得自己在精神上受不了。”
这一刻,或许他真的对孩子们心怀愧疚,或许他发现此刻的困境比离婚更让他感到绝望。可无论他的记忆恢复与否,他造成的这场悲剧都注定无法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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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稿:夏小婷;质检:天空;编辑:鲁鲁修;顾问:周瑜;排版:CC
参考资料:
1.茨城新闻:被告“为什么连孩子们都……”记忆丧失,每日后悔,日立妻子等六人遇害,31日一审前接受采访
2.维基百科:日立妻子6人谋杀案
3.产经新闻:日立母子谋杀案6人的死因查明,烟雾吸入的痕迹
4.《周刊文春》2018年2月15日号
5.《新潮45》2018年4月号
6. 日立妻子6人谋杀案一审判决书
7.《变态心理学》钱怡铭
8.《犯罪心理学》梅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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