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他是狮子，吞了我的一石二鸟。
在城市最有名的X医院，我非常大声地看着白云团。
他为制造惊喜偷偷骑车去接下课的苏嘉，却撞到了我公司旗下模特瑾夏最珍惜的一双美腿。瑾夏执意要去收费最贵的医院诊治，云端自然付不起，瑾夏便搬出我来，我会负责一切诊费，不过，我要见见苏嘉。
这小子居然没讨价还价，只淡淡一笑拨通电话，憋着嗓子哭喊了一句：“嘉嘉你快来救我！”
然后我苦思冥想一整年的苏嘉，十分钟后就出现在了医院。
“你想去接我可以打车的，为什么偏要骑车呢？”苏嘉不看我，只皱着眉头责问云端。我轻轻笑，她恐怕是更想责问：“你明知我不想见他，为何还要骗我过来？”
有很多人诧异，还在读大学的我是怎样设计出轰动一时的服装，小小年纪就拥有自己的设计公司的。其实时尚在变，可人心不变。毫不脸红地说，猜住消费者的心思才是我的真正强项。
而我当然更了解曾朝夕相处的苏嘉，她最恨欺骗。我预料到了她对我的置之不理，同时也等待着对云端的翻脸。
可接下来的事让我目瞪口呆，云端小男孩一样抽泣着扑在苏嘉的怀里：“我是吓坏了，真怕她的腿出什么事，我怕再有源于内疚而不得不有的照顾！”
这小子有着不似男人的美貌，微嘟的唇和无辜的表情我见尤怜，更何况比兔子还要心软的苏嘉。果然，苏嘉被那声“内疚”微微震住，反手摸摸他的头：“我是真心喜欢你，可不是什么内疚，别哭了好不好？”
我冷笑道：“为什么不坐车，还不是因为骑车可以掩饰他是个拐子！还是个带娘娘腔的，你跟着他有什么前途！”
我的脸上风驰电掣般挨了一巴掌，而苏嘉的眼睛红起来：“我最讨厌听别人说拐子，而且我不是一只狗，被你当作筹码呼来唤去！”她当然不是狗，狗总能找到回家的路，而她，似乎已打定主意再不归来。
她有点凶狠地拽着云端的胳膊离开，云端却猫一般把头俯在她的肩膀上：“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我也想自己做些事，不给你添麻烦嘛！我以后乖乖在家等你，再不乱跑好吗？”
苏嘉终是忍不住被逗笑。唇红齿白，却让我的三魂七魄都跟着疼痛——她居然那么温柔地对他笑，居然那么轻易就原谅了他！
见苏嘉一面，勾起她的旧情谊，同时给他们的关系抛下破坏的种子——如此完美的一石二鸟之计被云端轻飘飘几句话就灭于无形。他趁苏嘉不注意时回头妖魔般冲我挑眉。这只伪装成猫的狮子在苏嘉看不见的地方张牙舞爪，全身上下都写着：“苏良，给我斗，你会死得很惨！”
我被心中阵痛刺得迷糊，给瑾夏开支票时就恍惚多了一个零。自然，是我要求她故意扑在云端车子上的。她尖叫：“你做生意真是厚道！”
我点起一根烟缓缓抽起，我真的厚道吗？也许吧，不然我不会和云端签下那么折磨人的约定，还死心塌地遵守着。
二 他是第二个混蛋
米兰昆德拉说过，人的一生总会至少爱上一个混蛋。而我，就是苏嘉的那个混蛋。
十六岁之前苏嘉叫我哥哥，我们的父亲是富甲一方的商人，母亲是著名模特，他们忙到于我们而言只是一个符号，于是我们只能相亲相爱。我在苏嘉十七岁生日那天才告诉她我其实是抱养来的孩子，那时的苏嘉剪最流行的BOBO头，穿十厘米的高跟鞋，却内心柔软，对我充满依赖，每句话都加后缀：“哥哥你说呢？”我觉得做情侣比做兄妹要好，她便也觉我们当真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神仙眷侣。
可美好的光阴没持续多久，那天深夜我满身酒气地回家，苏嘉泡了醒酒的蜂蜜水端进房间时，正见我举着电话万分恶毒：“我为讨妈妈欢心才报了离她最近的设计专业，可就因不是亲生，再努力也得不到宠爱，那我就把她最爱的女儿拐过来做补偿……”
苏嘉手中的杯子就那样噼啪一声掉在了地上。她没注意电话那头的骂骂咧咧“神经病咧，打错电话还说那么多话”，转身就跑开。
我知道她是去找了云端。苏嘉世界里最好的伙伴除了我就剩了云端。自此之后他们就失了踪迹。这就是传说中的私奔吧。我自以为是地笃定苏嘉不可能真正离开我。玩闹几天就会回来。
可并没有。
第十天时，我被白叔叔叫到医院。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只知云端体弱常去医院，却不知延误治疗会让他的右腿永远拐掉。
“你们怎么赔偿我的云端？”白阿姨联系不到我们父母，紧揪住我的衣领不放。一直沉默的苏嘉上前轻拉住她暴怒的手：“我会照顾他，一辈子都会。”
彼刻正值高三的苏嘉做了两个决定，一是没日没夜复习，考上了全国最好的护理专业。二是申请住校，如幽灵魅影一般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我终于惊觉她的倔强独立，却更加怀念之前她把我看做整个世界的年月，她如此善良有情义，笃定要用一生去还债。
可是苏嘉，人生是不能爱上第二个混蛋的，你说对吗？
三 他爱你和我一样早，却不肯像我一样为你去战斗
苏嘉考上大学那年，也是我以大学生身份准备创业的时候，我厚着脸皮去找妈妈借钱，她笑得老奸巨猾：“你一直恨我利用你们兄妹，以后也未必孝敬我这老骨头，我岂非白投资？若我说现在只有一笔钱，支持你去创业或供苏嘉上大学，你会怎么选？”
我笑得坚定：“我当然会选自己。”
人人都知苏良自私，他只爱自己的公司，恨不得累死在这里，而为把自己的设计发展成品牌，我需要不停招聘优秀模特。
十七岁生日那天，我曾问苏嘉有什么梦想，她撅着嘴说：“做个妈妈那样的模特，哥呢？”
我俯身下来亲吻她，我说：“娶苏嘉模特做新娘。”
很笃定也很完美的初次告白。
可把“因瑾夏受伤，公司急缺新模特”的信息发给苏嘉后的我却是不安的，从清早就叼根烟站在窗口望着公司楼下，直到烟蒂盛满了烟灰缸，才深出一口气——穿着时尚合体的苏嘉缓缓走进了公司的大门。
九点五十九分，离规定的时间只差一分钟，她，必然也经过了内心千万种折磨吧。然即便如此，她走台的气场也是无可挑剔，我微微一笑，马上就有工作人员带她去签约。
速度快到惊人。
可苏嘉对着合约脸色犹疑，上面规定不能恋爱，除去学业时间外都必须在公司接受培训。这明显是我为破坏他们的关系刻意加上的。虽有显赫的家世，可她和我一样似乎只是父母的摆设，想闯出什么都要靠自己。
她手拿着的，就是通往自己梦想的钥匙啊。
有时我真怀疑云端是妖精，因就在彼刻他的电话诡异地打来：“嘉嘉，我想吃福记的包子嘛！你快点来，我要饿死了呢。”
这甜腻的声音清醒剂一般让苏嘉回神，她冷冷把合约扔在一旁，大步往外走去。
我在后面阴阴暗示：“苏嘉，也许他根本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需要照顾。就这样牺牲掉自己，值得吗？”
苏嘉停步：“若只有一笔款项，你会选择忠于自己前途，可若只有一种生活，我会选择迁就喜欢人。我对云端，真的不是因为内疚。”
我被她眉目中恶狠狠的伤心惊到，是谁告知我当年如此冷酷的话，可她又为何参不透那下文：苏嘉，我若不能强大起来，谁来保护你？
难道似云端一般事事靠你庇护？
七年前白叔叔过来给苏家做司机，云端也跟着过来，他总和苏嘉套近乎，苏嘉听我的话不理他，咬牙从坐在长椅上等她的云端身边走过，挽着我的胳膊去看电影，可她整场电影都心不在焉，我们匆匆忙忙赶回来时云端还坐在长椅上，院里的孩子们趁他上厕所时给椅子泼了漆，坐下去就再起不来。他哆嗦着抽泣：“你们快去玩吧，别管我。”手却牢牢抓紧苏嘉的袖子不肯放开。在苏嘉的殷殷注视下，我只得皱眉冲他伸手：“小子，以后咱三个一起玩。”
我发誓不愿和他交朋友不是如其他孩子般嫌他家境贫寒又体弱多病，而是一早就发现了他注视苏嘉时眼睛里闪烁的火花，是不逊色于我的炽烈。
彼刻我把一年前的契约第N遍翻看，然后一拳恶狠狠打在墙上，要不是顾念云端那可怜的小身板，我真想狠狠揍他一顿，他只会翻来覆去利用苏嘉的善良，什么时候能像男人一样去战斗？
四 你的善良是刽子手，予他天堂，予我地狱。
我相信苏嘉对云端的爱不是内疚，我那么了解她，怎么不懂她对他的心疼，就像心疼那个傻乎乎用尽一腔热血爱我却反被欺骗的自己。这样的心疼使得苏嘉绝不会主动离开。
云端就是吃定了这点。
既然情敌如此卑劣，我也不打算手下留情。我找了刚出院的瑾夏：“这次不用那么惊险，你想个办法色诱一下白云端就行。也许你不会成功，做出假象给他们制造矛盾就好。
瑾夏摇头。她媚笑着按住我要在支票上加钱的手：“国内最著名的设计师黑田要出新秀，听说正在广招各路新鲜面孔，苏总若可以推荐，让我做什么都行。”
瑾夏很快就把我要的照片交了过来。但为了再见苏嘉一面，我却绞尽脑汁，打听到苏嘉为帮云端支付不菲的医药费在一家餐馆打工。我便天天光顾，只挑最贵的菜点，点了也不吃，一双眼睛就这样瞅着来回忙碌的苏嘉。最后连老板也觉过意不去，指名让她做我那桌的服务员。
即便坐在店里最好的位子上，我还是清楚感觉到了自己在爱情里的卑微。香烟也驱散不了紧张，我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把一个白信封放在桌上。
苏嘉忍不住一脸鄙视：“这是不是艳照？你可真够有心！不过云端早就跟我提过，这两天你们公司那个模特老缠着他，还神经兮兮地要求照相。
“那果他真的爱上她你会怎么办？”
“我会原谅他。”苏嘉不耐烦地回答。
“那当初的事情，你能原谅我吗？”
“能！”她抬头与我的视线纠缠在一起：“到你死的时候！”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我，她不会想到曾经温柔的苏良哥哥会有如此大的力气，将她按在桌边恶狠狠吻了下去。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眼睛里浸出回忆的美丽，恍若失神。可下一秒，她就下了狠劲，在我的口上凶猛咬下。
我的唇瞬间渗出血丝来。可我并没打算松开她，如果，不是听到云端不远处的喊声。
“嘉嘉，今天我搭邻居的车过来接你下班的哦，是不是又省钱又听话？”
他的眼神纯真又无辜，仿佛刚才什么都没看见。“你不高兴吗，为什么捂着嘴？”
“哦……”刚才的慌乱中，不知为何我的烟到了她手中，正好成了说谎的道具，“我想学着吸烟，不小心烫到了嘴。”
“你是护士，难道不知道烟的危害有多大吗？”云端突然向前一步，用手心抵住了烟头。淡淡的皮肉烧焦的味道瞬间弥漫在鼻翼间。
苏嘉惊跳大骂：“你疯了啊，学什么古惑仔啊你！”他却看看我，又看看苏嘉，若有所指地笑：“以后你抽一次我捏一次，不信你试试！”苏嘉低头，因心疼加羞愧而泪光盈盈。
我满目寒意地盯住云端。
当年打定和云端做朋友后，我就宣布抓出泼油漆的人给云端报仇，可调查无果，倒是有小朋友报告说见云端自己跑去小卖部买了油漆桶。你看，他从小就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可怜。又偏偏对自己够狠，总有办法变得更惨更可怜。
不过我还是强作神态自若地把信封放在苏嘉手里：“你真不打算打开看看吗？这是给黑田的推荐信，公司只有两个初试名额。我认为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这些日子我每天都怀揣两个信封。我一直在想，若只能见她一面，我愿意成就她的梦想，而不是我的。
五 他给你的，是我见闻里最难描述的爱。
我曾见过无数个人的爱情。如苏嘉，恋爱时她会帮我仔细蹭掉方便筷子上面的毛刺，那是最好的爱情。如妈妈，她和爸爸属于利益婚姻，那是互不干扰的爱情。
可我憎恶云端的爱情。
我第一时间查到了复试模特名单，没有苏嘉，工作人员说苏嘉根本未曾到场。
一定是因了云端的阻挠！他不会希望苏嘉一鸣惊人，使得他俩的生活越走越远，远到当初的内疚再也不能拉回她。我怒气冲天，开车横冲直闯来到云端的住处。
云端不在，倒是苏嘉正一板一眼在瓶里插花。也好，省了我和云端多做理论，我再顾不得苏嘉的心情，抓住她的胳膊就往车上拽去。
“听着苏嘉，你必须跟我去黑田那里争取机会！”借我和黑田的私交，去那里补场初试，或许还有机会。她挣扎无效，一双眼睛深潭般看着我：“可我现在只想把那花插好，这种香气会对云端的病情有好处！”
“你倒是学医上了瘾！”我有点嫉妒地讽刺，同时把车门狠狠锁上。苏嘉被我困在车里，怒气冲冲地冷笑：“学医有什么不好？我们医学界的有个笑话，女生为了报复负心人，砍了二十七刀，却刀刀不在要害，让男孩受尽惊吓痛苦却只能判为轻伤。
负心人？
苏嘉，那年你还不知道花香治病，你只懂得一朵玫瑰代表我爱你，三朵代表至死不渝，情人节那天我买了111朵问：“你会永远爱我吗？
“当然。”
“做错什么都会原谅我吗？”
“是的。”
你明明承诺永远，可很多话，偏偏只有听的人才记得。所以你说，到底咱俩谁是负心人呢？
“停车！”苏嘉更加生气地威胁我，居然真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锋利匕首。我不怒反笑，心里有悲哀的声音在回荡：你割吧，若真割开，你才会看到它的炽烈和无奈。
不过我并没有如愿以偿，苏嘉静静看我一眼，用匕首去撬车锁，我头上渗出冷汗，一点也不怀疑任性的苏嘉下一步会打开车门，从行驶中的车子里扑出去。
我慌不迭地停车，她却一下子突兀安静下来。是云端打来了电话。
“云端吗？你去哪里了？我很担心你。”
她是他的圣母和保护者，无论正在经历什么都要表现出镇静无畏的样子。对云端的嫉妒加上对她的心疼，我如有怒火燃遍全身，一把抢过电话大喊：“你怎能那么自私……”
话没说完，他哑哑笑了：“你在这里真好，快把苏嘉送过来吧，我求黑田看了苏嘉的照片，他非常惊叹，要求她马上来试镜！”
后来我从黑田那要到了这些照片，穿家常衣服的苏嘉或娇嗔或温柔，被极其精准地捕捉到了惊人美丽。我不得不承认，能拍出这些的男孩，他对苏嘉的爱意一点都不少于我。不知他是怎样纠缠才做到让黑田拨冗看一眼新人照片的，可他宁愿如此艰难，也不愿让苏嘉接受我给的恩赐。
但无论如何，大家也算殊途同归。苏嘉甚至开始对着车前的镜子端视自己妆容。我看到镜面上她微微扬起的唇角，她如此高兴，居然忘了把手机从我手中要回去。
这个傻女孩，他不过是瘸了一条腿，有什么资格主宰你的人生？我面色神经病般地冷下来，打开车门：“苏嘉，你打车去公司，我有事先走了！”
六 他曾做为兄弟，踏入过我宇宙。
圣经上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不过这并非我第一时间内赶去救云端的本意。
云端说完喜讯，手机中便传来他强烈的喘息以及周围的惊呼声，我疑心他又在耍花招，却不敢冒险猜测任何，我真不敢想象苏嘉失去这只狐狸的样子。而为不让苏嘉受影响，我把车开得飞快，在苏嘉到达之前交代黑田对此事保密，并迅速将他送到医院。
他病得很严重。只是一脱离危险就拿起电话嗲声嗲气：“哇，嘉嘉你太厉害了，我就知道第一非你莫属！”
他挂断电话，看到我略带沉痛的表情，反而笑了。
“医生是不是和你说我没几天好活了？没关系，这件事我从出生起就知道，所以从很早就学会不去迷恋任何，那样离去也不会太伤心。”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让人宁静，这是一年来我俩第一次不是剑拔弩张地对谈。
虽然很早就知道云端是情敌，但他天性里那种楚楚可怜的因子还是让我忍不住保护他。我们做了十年的兄弟。玩乐时他不能疯跑，就在旁边帮我和苏嘉照相；喝酒的时候我不让苏嘉去，云端会跟着来，帮大醉的我付账和叫出租车，间或听我醉酒时说些骇人听闻的秘密。真是令人心碎的秘密啊，妈妈不能生育，就从外面抱养了两个小孩，她对他们没有感情，只想利用他们堵住大家八卦的嘴。
可狐狸就是狐狸，那天云端也破天荒地喝了酒，然后要我编个理由和苏嘉分手，不然就将苏嘉不是亲生的事告诉她。他甚至像模像样地写了契约，规定我无论如何不能解释分手的原因。我恨不得把纸撕碎，却被他的要挟掣肘在了原地。我不能让她和我一样感受寄人篱下的凄凉，不能让她知道妈妈不是忙，而是真的不想看她。
彼刻病床上的云端眯着狭长的眼睛：“事情本来也许没这么顺利，可当我的腿那个时候坏掉时，我觉得老天对我还不错，这样嘉嘉就不会离开我了！”
我的怒火又窜上来：“可你已经要死了，要怎么照顾苏嘉？还不是拉着她下地狱？”
他的眼神倏地暗淡，却梗着脖子反问：“医生早知我是不治之症，为什么不见我咽下最后一口气就还要抢救？”
“那是希望你能多看一眼这个世界，多说一句话。”
“我也一样……”他望着我，“她那么美好，是我竭力抗拒也无法避免地爱上的人，我也不过是为了能多看她一眼，多说一句话。”
我被这句话惊住，怒气缓缓化作悲哀流淌，莫名难受。
“所以，我不会把嘉嘉让给你的。直到生命里的最后一秒钟。”他半响说道。
我没有再说话，似乎有什么伤口渐渐愈合，也有什么伤口渐渐溃烂。
七 我坠你脚底邪恶如魔刹，他入你心上无辜若佛陀
黑田打电话过来说很奇怪，他们只选前五名，苏嘉明明是第一，却又忽然要求退出。我赶到黑田公司时正看到他们签手续。工作人员带着诧异连续三遍问苏嘉是不是真要这样，她咬住嘴唇，一遍遍小声答是，每一声都像扎在了她的心尖上。连我都能感觉到疼。
她走出来时脸上落寞地无以附加。我趁人之危地走上前：“要不要去吃份抹茶红豆冰沙？”妈妈有次发慈悲给我们做了一碗，这沾了母爱的东西让我俩抢得不亦乐乎。自此之后她便爱上了红豆冰沙的味道。我精准的记忆力让她多少有点动容，点点头跟我来到店里，却又不住地看表。
这让我也沾染了烦躁：“你退出后，排名第六的瑾夏就会补上，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圣母玛利亚，可以给世人所有想要的东西？“
“我要是抢了她拿命换来的东西，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我冷笑：“她是不是天天跟在你后面哭，说父母生病，她必须要出名挣钱，养家糊口？这样的谎言她和很多竞争者说过，若你稍加调查就会知道，她爸是有名的商人，她做这行，纯粹只为自己风光。”
苏嘉愣在那里：“你都知道，为什么还纵容？”
“因为我宁愿去纵容一只狼，也不愿造就一只羊。这个圈子容得了污浊，却受不了白痴。”
我垂首想象着她恼怒伤心的表情，心疼地不敢抬头看。亲爱的女孩，若已不能在身边守护你，那我定要教会你残忍的生存道理，你如此善良，所以更要警惕这个世界的不善良。
我收到的报酬是苏嘉砸过来的刨冰，满心满脸的凉，她的声音更冷：“苏良你个卑鄙小人，即使云端和我分手了，我也不会和你好。”
我顺着她万分惊怒的眼光望去，看到了和瑾夏勾肩搭背走进来的云端。有人说对手才是世上最了解你的人，彼时彼刻怕没人比我更了解云端，他费尽心计用这美人计，不过和我一样想要为苏嘉夺回那个名额。
苏嘉又看了一眼表，面对云端竭力控制怒气：“现在你不是该在做检查吗，是不是又忘了看医生的时间？”
即使身有缺陷，云端也有着勾人摄魄的面庞和甜死人不偿命的嘴巴，让珍爱前途的瑾夏意乱情迷。云端苍白着脸不知如何解释，瑾夏却咬牙笑：“他现在忙着和我谈恋爱，你可管不了这么多！”
苏嘉笃定这是我指使瑾夏安排的戏码，红着脸拽着云端就往出走，瑾夏不甘示弱地拽回他的另一只，苏嘉有点着急，拿出兜里的刀子：“你快放手，云端不去医院会很危险！”瑾夏怎会惧怕小白兔的威胁？她反手去抢。那只是电石火光的一瞬，苏嘉一心躲避，又怕伤到中间的云端，失手之下居然刺中了瑾夏。
片刻之后她冲我微笑，眉目舒展恍如幼年：“哥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八 早知他爱你和我一样早，才懂他爱你和我一样深
苏嘉用了好久不肯出口的称呼，带着绝望恳求我，让我无论如何帮她登上第二天举行的黑田秀的舞台。这样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她也算接近过自己的梦想。”
有一瞬间我是欣喜的，苏嘉信任我，危难时她第一个想起了我。黑田那里倒好解决，可我想她绝对认真上过医学课，错手都能正中脾脏，瑾夏被火速送往急救室，她的父母哭喊着让苏嘉陪命。
我在屋里一根一根地抽着烟，云端开门进来，他刚去医院报了回道，是忍着病痛跑来的，可我并不想原谅他。
他才是苏嘉的原罪。
一向孤傲的少年似是毫不在意，搬把椅子坐我旁边：“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有那么好的家世，身体，还有那么爱你的苏嘉。我知道你瞧不起我的软弱，尤其是故作软弱，可除了这个，我要用什么留住她呢？”
“那晚她哭着过来找我，不是要和我恋爱私奔，而是求我陪她出去散心，但我还是兴高采烈，等她提出要回家时我却急了，我把钱包偷偷丢掉，骗她出门时碰到了劫匪，于是她每次出门都会带刀。她说，她会保护我。”
满屋的烟味儿让云端咳嗽起来，我推开窗户，那夜的天气很是奇怪，一个星星也没有，满世界回荡的只有云端清冷的声音：“你放心，这一次，总该我保护她了。”
可我并不敢问他到底要怎么做。一生之中，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让我这样忐忑彷徨。
九 让我用微笑配合，他用生命赢来永恒爱情
黑田为了让表演更有张力，不加彩排，模特们穿上华服就立即登台。苏嘉看到在门口痴痴望着的我，嫣然一笑，上前紧紧拥抱我：“哥哥，我会珍惜这次机会，把会场的每一个人都带到天堂。”
她实现了诺言。她本只是压轴模特上台之前的一个配角，但主模因衣服拉链出现问题推迟出场，苏嘉要独立在台上撑起三分钟而不让观众看出破绽。她紧张而尽情地展示着自己，却不知她的世界正在天翻地覆。
瑾夏的伤虽然严重，但也算是民事纠纷。云端对她的父母说，如果不告苏嘉，他就把配型合适的脾捐献给瑾夏。他当天就自杀在这所医院。
苏嘉哭了多久我并不知道，在她看来这又是我精心设局，虽救了她，却把她心中天使一般的云端，永远地推进了地狱。
她再不肯见我。
我所能看到的苏嘉，是广告牌上面容柔美眼神凄伤的她，因了那次秀，苏嘉逐渐红了起来。她成长得那么好，保存着她百分之五十的善良和我教她的百分之五十的自私警惕，星途坦荡。我倾尽全力在背后默默帮助她，却再没去画蛇添足解释什么，若她可以在恨中将我记得长久，亦是我的荣幸。
尾声：他说
三月十二是云端的忌日。每年苏嘉都会坐在墓碑旁哭泣很久。她不知道，其实我也会来。
那个没有星星的夜晚，少年和我絮叨了整夜苏嘉的趣事，似乎想把我和苏嘉分开的这一年，在有限的时间里弥补给我。但他本性难移，天微亮时又换了狡猾的语气：“苏良，我做事可是有条件的，而你需要无条件接受。”
他说：“你要代替我爱她，你的那份加上我的那份，你要保证让我们的苏嘉幸福得如同公主中的公主。这是你以后生命中都要牢记的无字契约。”
那一刻，他哭了吗？
我并不知道，我所记得的是，他的眼睛那么美，仿佛笼罩了一层清澈的水雾，让彼刻的我想着想着就痛哭出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