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琅琊榜》中,大梁皇帝天生多疑。面对江湖,朝廷的法律不能直接干预,所以大梁皇帝怎么能对接江湖呢?
与西方封建王国相比,大统一的集权中华帝国对社会的控制力要强得多,但即使有分工明确的管理体系和莫居石分析法,也不能保证皇权能掌握江湖。历代皇帝在法外设置了很多特务机构,平定了文武百官和江湖的工作。
汉朝有“大谁何”,唐朝有“丽竞门”,五代有“武德使”……后有学者认为东厂是世界历史上最早设立的国家特务情报机关,甚至明朝的锦衣卫与东二厂、中华民国的中统与军统不过是集前人之精华,在特务功能上有所增益,以因为统治者的疑心与时代背景而被赋予了更多神秘色彩罢了。而在《琅琊榜》中,这个特务机构就是悬镜司,而首尊夏江,便是大梁皇帝的戴笠,是萧选的厂公。大梁皇帝以兵变起事皇袍加身,以他的疑心如何能放任江湖势力的发展?然而江湖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民间社会,亦不可能由诸如六部或大理寺等机构去管理与交流,从这个层面上讲,即使不考虑制衡党争,悬镜司的存在也有其必然性。
江湖虽然名家众多高手如云,但财力与权力毕竟无法与庙堂相比;而在中国古代“官本位”的思想熏陶下,有官位的悬镜司比起江湖来说对于习武之人来讲自然是更具吸引力的所在。同时,江湖所成之门派,或基于宗教,或基于宗族其管理模式远远比不上庙堂的有序与明确,这些都使得这一类特务机构天然成为了实力极强的“皇家江湖门派”。在武侠小说世界中,一卫二厂、粘杆处之类机构,或不出现,一旦出现则威力惊人——尤其是锦衣卫,已经成为武侠世界中一个具有标志意义的标杆,其后代表的便是实力与皇权。
而在《琅琊榜》的世界中,悬镜司的存在感比中国传统武侠世界中的皇家特务机构更为强大,那么面对江湖,皇帝所就倚重的只有悬镜司喽?不。另一个利器,是琅琊阁。
琅琊阁高手榜的制作恰恰体现了庙堂对江湖的压制。琅琊阁高手榜是根据江湖人所展现出的武功以及以此为基础的决斗战绩制成的榜单。琅琊阁高手榜有三种人不列入:未出手之人不列入、琅琊阁中人不列入、悬镜司中人不列入。未出手之人没有战绩是不能列入,琅琊阁中人为了避嫌是不愿列入,那悬镜司则是不敢列入。
琅琊阁高手榜随着决斗的胜负随时变更,在当下的版本之前曾有一位邬丸城主位列第三,后伤于夏江之手。从实战来看,夏江不敌蒙挚,而蒙挚在琅琊阁高手榜位列第二,夏江的排名应当在第三左右,与卓鼎风相当。夏江之徒夏冬武功在霓凰郡主之上,而霓凰郡主位列前十,夏氏三兄妹的排名大抵也在第三至第九之间。
琅琊阁得皇家密令“悬镜司之人概不准上榜排名”,否则琅琊阁高手榜前十名近半数可能会变动——这道密令本身便是庙堂对江湖的控制。然而向深处挖掘,琅琊阁以一江湖怎么可能有如此发达的信息网络,以至于超过庙堂中的大多数机构?这已经不是庙堂“放手”的结果了。唯一的可能,是庙堂需要一个江湖喉舌,而琅琊阁则被选定为这个舆论机关。
众所周知,决斗是琅琊阁高手榜排名的关键,而庙堂则可以决定谁是江湖人,谁有权力参与排名——琅琊阁高手榜是庙堂与江湖共同动作的结果,而其中的消息渠道与消息买卖也势必与庙堂牵扯上千丝万缕的联系。琅琊阁与悬镜司,一个是江湖中的庙堂,一个是庙堂里的江湖,而背后所隐藏的则是整个帝国的社会生态。
中国传统武侠世界有其自身的发展脉络。以武侠小说描绘的时代来看,以唐宋之前为背景的武侠小说乏善可陈,纵然偶然有《越女剑》之类的武侠传说惊鸿一瞥,但并未造就出一个相对完整的江湖世界。唐朝的传奇小说中出现了聂隐娘一类的武功高手,但以其为代表的风尘三侠、瓦岗寨英雄最终引入了军事的时代洪流,并没将江湖的概念独立出来。最早比较成熟的江湖,当数“射雕三部曲”的宋元时代,这其中的江湖已经出现了规模不小丐帮、全真等教派,并且孕育了颇具实力的五大高手。这里的五大高手,不仅公武功出众,他们背后更有独立而强大的江湖势力,洪七公背后的丐帮、黄药师的桃花岛与四大弟子、欧阳锋座下的白驼山庄……他们代表的是一个较为完整的江湖体系,而反观《琅琊榜》,其高手则几乎从属于朝廷之下,这是一个虚弱江湖的具体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