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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方邀请作者郭丽
第一,权力角逐下罕见的幸福之家
辽国大臣肖斯温拥有幸福完美的家庭。
他出身贵族,是开国皇后述律平的族侄,天生一表人才,又足智多谋,长大后更是娶了太宗的女儿燕国公主为妻,一跃成为朝野上下瞩目的人物。
更难得的是,萧思温没有一点契丹男子的暴烈与薄情,与妻子十分相爱。即使妻子一连生了三个女儿,他也没有用这个在那时十分正当的理由纳妾。他非常喜欢这三个聪明伶俐又貌美如花的女儿,把她们都当做男儿来培养。他和妻子缱绻情深,时常画眉为乐。
从小目睹父母的相亲相爱,享受家庭的幸福和谐,三个女儿都成长得无比阳光自信。据说成长于完美家庭的孩子,从小被丰富的爱滋养,长大后结婚获得爱情幸福的几率也大。萧家的三姐妹生动诠释了这一说法,她们出嫁后,都如鱼得水,轻松处理各方面的关系,与丈夫培育出了深厚的爱情。
对这三个女儿,萧思温夫妇二人用心用力,不仅教她们读汉书,了解南朝历史风物,也教她们如何排兵布阵,怎样骑马射箭。有一次,萧思温忽发奇想,让三姐妹一起打扫房屋。结果两个姐姐都随便敷衍了事,唯有小女儿萧绰打扫得十分认真仔细。这件小事,让萧思温看到了小女儿的缜密和细致,他说“此女必定成家”,意思是这小女儿将来一定能够振兴家声,从此给予了格外看重。
看着女儿们一天天长大,成长为草原上最灿烂的花,被无数王公贵族争相求娶,萧思温内心开始了暗暗筹划。
二、确保家族无虞的政治布局
此时辽国的政局相当复杂,太祖阿保机去世后,每一次皇帝即位都充满了阴谋诡计,充满了流血争斗。阿保机有三个儿子,他们的后代成为三个派系,都有资格和实力问鼎皇位。从前几任皇帝的登基情况看,完全没有任何规律可循,基本上是靠撞大运。
比如第二任皇帝太宗耶律德光是因为母亲、皇太后述律平特别不喜欢长子耶律倍,而她特别喜欢的小儿子耶律李胡又不能服众而渔翁得利。还在太宗生前,述律平就逼着二儿子册立这个弟弟为“皇太弟”,明确接班人地位。不料人算不如天算,太宗死在南征归来的路上,当时在他身边的只有兄长耶律倍的儿子耶律阮,大臣们都不喜欢“皇太弟”,于是匆忙拥立了耶律阮,是为世宗,皇位回到了太祖长子一系。世宗只当了四年皇帝,就死于谋杀。他死后混乱中,大臣拥立了太宗的长子耶律璟,就是现任皇帝穆宗。皇位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太祖次子一系。如此变幻莫测的意外跌生,这样令人眼花缭乱的谋杀政变,无人知道下一任皇冠落在谁的头上,谁敢说自己能稳操胜券?
不过,现在萧思温可以。
这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眼看皇位虽然不停兜转,却怎么也转不出太祖三个儿子的后代。自己正好有三个出色的女儿,怎么能白白浪费了呢?于是他精心安排了每个人的婚事。
他将三个女儿分别许嫁给了这三个不同派系中的重要人物,长女嫁给了次子耶律德光一系、现任皇帝的亲弟弟太平王(后来改封齐王)耶律罨撒葛,二女儿嫁给了三子耶律李胡一系的赵王耶律喜隐。小女儿萧绰年龄还小,她被许配给了长子耶律倍一系、世宗皇帝的儿子耶律贤。这一切他做得不动声色、从容不迫。
现在布局已经完成,只剩下等待了。无论出现什么样的情况,他的女儿都能问鼎皇后,自己一家都能飞黄腾达。眼看着万无一失的完美布局,萧思温微笑了。
他算计得无比准确,他的女儿果然当了皇后,他果然一跃成为了朝中最有权势的大臣。可他没有算中的是,自己很快就死于非命,三个女儿因为分属于不同派系,相继反目成仇,相互残杀。
三、完美小妹的神话之路
公元969年,毫无预兆的,穆宗皇帝在外出打猎时被身边的侍者意外谋杀。当时萧思温正好随行,关键时刻,他选择了自己最看好的小女儿萧绰,派人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她的的未婚夫——皇帝的堂侄耶律贤。耶律贤在穆宗灵前即位,成为辽国的新一任皇帝。登上皇位后,为了酬答萧思温,很快封萧绰为皇后,又封萧思温为北院枢密使、北府宰相,
萧思温没能享受到多少权力的快意,他在第二年就死于另一场刺杀中。他深谋远虑地做好了政治布局,却没能预料出自己的结局。
萧绰果然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尽管心中原本另有所爱,但依旧与皇帝丈夫培育了深厚的爱情——结婚14年中生了三子三女;得到皇帝丈夫的充分信任和尊重——耶律贤身体不好,常将军国大事交皇后处理。
在萧绰成为皇后的第八年,即976年,耶律贤干脆传谕史官说,从此以后,皇后的话,“亦称‘朕’暨‘予’”这等于正式宣告天下,给了皇后以与皇帝同等地位。又过了6年,耶律贤病逝,传位于12岁的皇子耶律隆绪,临终前遗诏“军国大事,听皇后令。”将国家大权,正式交予了能干的妻子萧绰。
年轻的皇后走上前台,开始执掌国政。萧绰文武双全,不仅有卓越的政治眼光,更有非凡的军事能力。她主政期间,大力推行汉化,废除了严刑峻法,并且严明法纪。在与北宋的多次交战中,萧绰亲临指挥,几乎全部取得了胜利。我们熟稔无比的杨家将在萧绰手下胜少负多。后来双方签订“澶渊之盟”,辽国获得了大量岁币,占尽便宜。
萧绰不仅在事业上取得了辉煌的成就,更在爱情婚姻上达到了历代太后无法企及的圆满。耶律贤死后,她捡回了少年夭折的爱情,与大臣韩德让重拾旧好。这韩德让也不是等闲之辈,他是辽国举足轻重的大臣,也正是在他的鼎立支持辅佐下,萧绰才在政治军事上取得了非凡的成就。虽然身为皇太后,但萧绰从来不曾遮掩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还有他们举行婚礼的历史记载。
萧绰在治理国家和个人生活中都几乎抵达了人生的完美,然而老爹当年的政治布局,让她在姐妹亲情中却陷入了两难处境。
四、被爱情与权力毁灭的二姐
萧思温的二女儿没有留下名字,她被父亲嫁给了太祖三子耶律李胡的儿子赵王耶律喜隐,史书上称她为“赵王妃”。
作为幸福家庭成长起来的白富美,赵王妃和小妹萧绰一样,天生就有获得爱情和平衡家庭的能力。她出嫁后,与丈夫如鱼得水,十分恩爱,不仅如此,两个人还三观一致、志同道合。丈夫的理想也是她的追求,丈夫的目标也是她的方向。耶律喜隐人长得高大雄伟,更骑射俱佳,是大辽皇族中的佼佼者。自然条件这么好,他自然对皇位的渴望无比强烈,他总认为自己才是最适合当大辽皇帝的人。
于是,他开始为了这个目标不断努力。还是穆宗时代,他就开始谋反,到了耶律贤的景宗时代,他又继续不断的,一次又一次,锲而不舍,屡败屡战,不改初衷地谋反。因为种种考虑,两个皇帝一直都没有杀他,他也就继续谋反。在这个过程中,赵王妃始终坚定不移地站在丈夫一方,哪怕后来自己的小妹萧绰当了皇后,在夫妻之情和姐妹之情的抉择中,她依旧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丈夫。公元981年,耶律喜隐再一次谋反被抓,此时景宗病重,处理国政的已经是萧绰了,她忍无可忍,不再念及他是自己的姐夫,下令处死。
深爱的丈夫竟然被自己的小妹杀害,赵王妃伤心欲绝的同时,内心升起了强烈的憎恨。她恨那个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妹妹,认为她一朝权力在手就不顾姐妹亲情,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仇恨扭曲了她的心,她决定要报复。
于是赵王妃努力克制了情绪,假装谅解了妹妹。然后安排下鸿门宴,计划在酒中下毒,毒死小妹萧绰为丈夫报仇。然而,身在权力中枢,萧绰早已经历了更多的政治险恶,早就收买了二姐府中的侍女,轻松识破了她的阴谋。最亲近的娘家人、一起长大的亲姐姐也要害自己,萧绰十分伤心。她可不是只会顾念亲情的小女子,她是政治家,尽管无比伤心,还是下令赐死了赵王妃。
五、战功赫赫却死于爱情的大姐
二姐让萧绰很失望,幸好还有大姐,大姐萧胡辇一直是支持妹妹的。
萧胡辇嫁给的是当时穆宗皇帝的亲弟弟、齐王耶律罨撒葛。与两个妹妹一样,萧胡辇结婚后,很快就得到了齐王的爱情与信任。她时常随齐王南征北讨,参与各种军机谋划,显示出杰出的军事才华。
齐王是穆宗的亲弟弟,本来也对皇位充满了希望。不料被别人捷足先登,齐王很委屈。他倒是没有造反,可却抑郁成疾。萧胡辇百般劝解丈夫,也无法让他恢复从前的意气风发,三年后就去世了。为了安抚齐王这一派系,景宗和萧绰将之被追封为“皇太叔”,萧胡辇封为“皇太妃”,并且支持她全盘接管了齐王的权力和部众。
失去了深爱的丈夫,胡辇着实难过了一阵。不过她是草原的女儿,生来雍容大气。当不上皇后,皇太妃也不错。更何况现在自己拥有一支实力强大的部队,小妹又给予自己充分的信任,她决定自己做一番事业,为大辽、也帮助小妹开疆拓土,建功立业。
萧胡辇离开了繁华富庶的上京,穿上戎装、骑上战马,统帅大军为大辽守卫西北,并不断向西拓展。她的兵锋所指,西域众多小国望风披靡,纷纷拜服在“皇太妃”的旗帜下。胡辇不仅是一名女将军,也是一位极具眼光的战略家。多年征战西北,她意识到这虽然荒凉却广袤的土地有着极重要的战略价值,于是,她奏请朝廷,将西北重镇可敦城改名为镇州,并且亲自调配两万精兵驻守于此,用来抵御西北少数民族的进攻。
与小妹萧绰一样,无论萧胡辇有着多么强烈的野心,她也是女人,特别渴望爱情的滋养。在丧夫多年之后,她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爱情,爱上了一个奴隶出身的男子挞览阿钵。
世界上传得最快的讯息就是绯闻,远在上京的萧绰知道后,只觉姐姐爱上一个奴隶真是匪夷所思。这身份地位也太不匹配了,自己都跟着丢脸啊!这时萧绰当了多年的皇太后,早已是说一不二。所以她听说后二话没说,当即下令捉拿挞览阿钵,痛打一顿后,将之流放到偏远地方。
萧胡辇愤怒了!
小妹也太霸道了。自以为当了皇太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她可以找爱情,我怎么就不能?我是她的大姐,也是为大辽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我爱谁,还需要她批准吗?胡辇不再朝拜,也不再进贡,屡次提出坚决要嫁给这个挞览阿钵。
面对态度强硬的姐姐,萧绰心软了。她将挞览阿钵放回来交给姐姐,并将之封为将军,希望姐妹二人可以重归于好。
然而,任何关系,只要裂痕一旦出现,再想复原就难了。
挞览阿钵对这一番磨难牢记在心,回到萧胡辇的身边,就开始不停挑唆怂恿,让萧胡辇的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她想起自己少年时的梦想,本想自己的丈夫当上皇帝,自己当皇后主宰万民。不想阴差阳错这一切落到了妹妹身上,自己为什么就不行呢?她想起小妹对二妹的残酷无情,对自己爱情的横加干涉,她早就没有了姐妹之情。如果自己不主动采取行动,谁能说她下一个目标不会是自己呢?
她偷偷派人与骨历札国联系,准备与之联合谋反。她认为自己在西北经营多年,部属都对自己忠心耿耿,万众归心,也有极大的成功把握。
萧胡辇错了。她之所以在西北万众归心,那是因为她代表的是大辽国家利益。现在,她要联合异族谋反,忠于大辽的将士怎么肯追随她呢。有人将她们的阴谋密报给了皇太后萧绰,萧绰先发制人,在辽圣宗统和二十四年(公元1006年)将萧胡辇及其情人挞览阿钵一举擒获。
此时距离二姐谋反已经过去了二十年,萧家姐妹都已经走入了人生的暮年。如何处置大姐,萧绰一时十分为难,她实在不想再见血腥。于是将胡辇幽禁在幽州,希望大姐认个错,给她一个台阶下。不料,萧胡辇亦是争强好胜,绝不认错。不仅如此,她还在一年后勾结关押她的人准备逃走,未能成功。萧绰再下狠心,下令赐死萧胡辇。
曾经亲密无间的三姐妹,曾经风华绝代的三姐妹,在权力魔杖下,最终都走到了对立面,终于恩断义绝、互相残杀。失败者固然付出了沉重代价,胜利者也同样无法感受到快乐。
萧胡辇被赐死后两年,心力交瘁的萧绰也去世了。这个集美丽、智慧、权势于一身的女子尽管建立了名垂青史的文治武功,享受了完美的爱情,却无论如何处理不好自己的姐妹亲情。这是权力的诱惑,也是当年父亲萧思温精心布局、将三个女儿分嫁给不同派系栽种下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