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个人把衣服都擦干的时候,郑范突然想起了什么,拍拍自己的额头,伸手抓住了池月细腻的玉髓,进入了自己的灵力。
巫神宫术法虽多是实战性的,然而巫祝这样一个身份,毕竟是一个朝廷的官职,身负卜筮、祭祀之职,对医术方面亦是略有涉猎。郑凡修为不高,但也学过几日医术,虽说比不上郎中大夫,却也是常人不及。
是以他这一探,立时便察觉出霁月体内气息紊乱,经脉堵塞,定是那欧阳清施展的“天雷之怒”所致。郑凡查清病因,便将霁月扶起,端坐在地上。随即他绕到背后,渡以灵力,指引着灵力进入霁月体内的经脉,运行了两个大周天,方才将其体内经脉疏导开来。待疏通经脉,那紊乱的气息便可迎刃而解,只要稍加引导即可。
只是她毕竟受了极重内伤,若不尽快医治,虽然暂无性命之忧,只怕他日也要落下病根,于修行不利。然而郑凡知道归知道,这洞底除了石头沙子便是水,哪里来的药材药引。自己修为又是不够,断断治不好其身上内伤。
因此,他也只有每隔几个时辰,为霁月渡些灵力,慢慢修复其身上的内伤。几次下来,霁月呼吸均匀了不少,脉象也开始宁静下来。然而这般过了许久,不知怎的,霁月却是一直未醒。郑凡虽然心中着急,却也是无计可施。
也不知过了多久,郑凡只觉腹中饥饿,这才想起自己自进这万鬼窟中便未曾进过食,当下也不以为意,从怀中掏出几份干粮放在地上,正要拿起其中一份最大的来饮食。然而伸出去的手却忽然停在半空,他心中一怔,只觉一股背脊凉意袭来,方才醒悟,暗道这地下空空旷旷,除了一汪不知何处流下的水便再无其他,更别说可以果腹之物。当下心思急转,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心中下定决心,除非真饿的熬不下去,不然绝不可妄动吃干粮之念。
然而人毕竟要食五谷杂粮,郑凡这一狠下心,顿觉腹中饥饿难耐,瞅着地上的几份干粮两眼冒光。他肚中咕咕直叫,但他性子向来坚忍,心中想定不吃便真的不吃。当下他缓缓站起身,朝着那汪冰冷的湖水走去。捧了一汪清水,便喝了下去。
湖水清洌,一入肚中更觉神清气爽,郑凡不由咦了一声,当下又鞠了几口水,倒是没来由的精神振奋。
他咕咕的喝了个半饱,便转身走了回来。此时那木柴早已燃尽,已无可燃之物,而那颗陆天赠予郑凡的绿珠也不知遗失在了何处,除了自己的木剑法宝和霁月身上不知为何散发的淡淡光晕外,四周一片黑暗。
就在此时,忽听边上有人嗯了一声。郑凡喜不自禁,脱出而出道:“你醒了?”
他这一问,却没有人回答他。那声音空荡荡的,便是连他自己都觉得颇为寂寥,他转头看向躺在边上的霁月,借着那淡淡的蓝光,忽然发觉这名女子脸色徘红,俏脸上竟生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郑凡一怔,下意识地探出手,摸在霁月的额头上。顿觉如置火炉,竟是十分烫手。他心中一凛,没想到这鲛人少女这般高的修为竟会在此时发起高烧来。
郑凡苦下脸色,这洞底什么也没,唯有些许冷水。他略一思虑便撕下一块自己身上的衣衫,走到湖边上沾了些水来。
待其返身而回,忽听边上的霁月没来由的喊道:“恶贼,休要害我族人!”
郑凡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愕然看见躺在地上的霁月双目紧闭,神情惨白,竟是因这高烧之故说起了胡话。
郑凡心知她此时已被梦靥所侵,只怕需人守护,当下将那块沾了水的衣衫覆在了她的额头之上。仿佛是受了冷水的刺激,霁月面色缓和不少。郑凡刚要放下心来,却又听见霁月声音凄厉的喊道:“皇兄,你不要去......”
她这一喊,却着实上郑凡心中疑惑。他虽然隐隐猜到霁月身份必定不凡,却是第一次听见其口中称“皇兄”。饶是他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野小子,也知这名少女只怕是鲛国中的皇族贵戚,身份非比寻常。
他心思一转,想起若是这鲛国未灭,只怕这个少女应是不识五谷,还在自己的国家中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又如何会是如今这般,蜗居在巫神宫后山的山洞之中。郑凡心下一叹,这个少女年纪不大,性子却要强的很,想必她一个人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当下他坐在霁月边上,正要宽慰几句。
恰在此时,霁月双手胡乱伸出,竟是一把抓住了郑凡的手臂,便是连指甲也刺入了他的肉里边。只见霁月此时犹如一个担惊受怕的孩子,紧紧抓着郑凡,口中道:“皇兄,你不要死,不要丢下珠拉......”
郑凡心中酸软,情不自禁地搂住霁月,任其抓着自己的手臂,安慰道:“没有,你皇兄没死,他还活着,活的好好的。”
霁月此时偎依在郑凡怀中,也不知是否是郑凡的安慰起了作用,她神色舒展了不少,却依旧双手死死的抓着郑凡的手臂。
美人在怀,隐隐幽香,暗暗传来。郑凡心中砰砰直跳,隐隐萌生了一个念头,若是能与她一直这样下去,那也是不错的。这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下一刻,郑凡心中大骂自己道:你这浑球,人家兀自还发着高烧,你却咒她永远好不了,忒也没出息,端的是丢了夜楚男儿的脸!
他的心思又晃悠悠的回到了巫神宫,也不知陆天得知自己掉入了这个洞底,会不会派人来救。只是,他又如何得知呢?怕是见自己几日不归,他只以为自己死在了那妖人的手下了吧。然而,若是自己告诉他欧阳清已死,不知他会是怎样的一个表情。
不行,我绝不能死在这儿!他这般想着,见怀中的霁月面色安详,睫毛轻颤,便将她放了下来。他心知这洞底太深,绝然不能以御剑之术飞上万鬼窟。此时,霁月仍自昏迷着,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他虽然身上有伤,却也只得勉强御剑飞行。期望着快去快回,朝着水流的方向飞去。偏偏天不遂人愿,这水流的一头已经渗入到了地下,自然不会有什么出路。
无法,郑凡只得朝这汪水的源头寻去。这洞底倒也不大,他飞了一会儿便已到了到了一处绝壁之上。这处绝壁光滑如镜,不知怎地,循着流水的方向到了这儿,却再也没了去处。他定睛一看,只见那水竟是从这光滑的石壁之中缓缓流出。
郑凡提气木剑试了试这石壁的硬度,他聚气举剑,一剑劈在石壁之上。只听铛的一声,木剑被震飞了出去,那石壁却是纹丝不动。他眼见一击无果,又试了几次,皆是如此。这石壁也不知是何石块所铸,亦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工建造,只觉奇异非常。
郑凡朝上方掠去,步步升高,飞了数十丈,见这光滑石壁犹如一柱擎天一般,未曾见其顶端。他心中诧异,这石壁像是与上方的万鬼窟相连,根本不能靠御剑飞上去。
当下他放弃了靠飞行上去的傻念头,缓缓落下,一脚踩在了一块干燥的地上。举目四顾,忽觉前方不远处,有一大块黑暗分外浓重,像是黑墨凝固了一般。
他直觉似有什么东西,当下小心的举着木剑走了过去。黄光缓缓驱散了黑暗,而郑凡也慢慢走到了那一大块的黑暗面前。
光芒所及处,露出了那处的凹凸不平。这是一间以巨石堆砌而成的石屋,砌的倒也像模像样。石屋没有门,郑凡在门外喊道:“有人吗?”
回答他的是呼呼而来的冷风,不知从何处吹来。他站在了风口,只觉石屋内分外阴寒,逡巡徘徊了一会儿,终究是抬脚走了进去。
他缓缓走在石屋之中,黄光所及之处,尽是石头。有石桌,石椅,瞧那石桌上摆的凹进去的事物,只怕多半是石碗。他心中惊奇,暗道这洞底显然有人居住过,只不知是不是觋祝大人口中的张先灵师兄。
这是一间及其简陋的石屋,他在石屋之中并未发现什么,倒是对那石床多看了几眼。转过身,没有多做查看,心中念着霁月昏迷不醒,不可冒然在这儿呆上太久。再说这石屋显然有人居住过,其中未必会有逃脱这地底之法,还是先回去才是。
这般想定,他走出石屋,便往回飞去。
待见到兀自昏迷的霁月之后,不知怎地,他心中长出了一口气。正坐到她的边上,凝望了好一会儿,终于困意来袭,虽然腹中饥饿,却是就这般坐着睡了过去。
他本就身上带伤,这几日又接连遭受了许多变故,一时间心力交瘁,这一睡竟是十分香甜。他朦朦胧胧地感到边上有人声响起。但是他太过乏累,一时没睁开眼睛,又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恍如过了一个轮回一般。他恍惚中看到了王清原又拉着他跑到赌场摇骰子,可是一连赌了七把,全是输。王清原胡子一撇,大眼一瞪,如拎小鸡一般便将郑凡甩到赌桌上。怒道:“我将这傻徒儿押上,今日定要捞回本!”
郑凡笑了,忽然发觉,这样,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