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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西第一次见到聂向东，是在高中开学的第五天。
她和班上其他同学一样，好奇地看着这个腿上打着石膏，满脸不耐烦的大男生站在个子不高的班主任身边。
“聂向东同学前阵子受了点伤，所以报道比大家晚了几天。”班主任笑着解释道，“大家以后就是一个集体了，要互相关心互相帮助。来，你也跟大家打声招呼。”
“…我叫聂向东。”
男生的嗓音很低，带着一丝与同年龄的男生因为变声期的到来而变得公鸡嗓的语调不同的磁性，在开口的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请多关照。”
在六十多号人的注视下，聂向东只说了这一句话，然后在教室诡异的二十秒沉默之后，便在班主任的提醒下坐到了那个明显留给他的，唯一的空位上。
——莫西的旁边。
而许多年后，当莫西习惯了每个夜晚被聂向东死死抱在怀里睡过去的夜晚，每次被他哑着嗓子凑到耳边说话时，她还是偶尔会想起初遇的那个秋天。
“你不吃了？给我。”
她以为那是一切的开始。
1
聂向东迟来的报道和那一身的伤，加上对同班同学总是不耐烦，说话几乎句句怼人的态度，让不少人在最初就给他贴上了“不良少年”的标签。
莫西身为同桌，也承受了不少视线上的和关注上的压力。
她下意识地保持着低头看书抬头看黑板的状态，控制着自己，不去乱看。一副只愿意认真听课，对其他一切都不在意的乖乖女模样。
聂向东原本对这个安静得过分的女孩子也没有多么深刻的印象，大部分的时候他都明目张胆地在上课的时候睡觉，下课的时候怼人。
不到一周，原本还对他心怀期待的女生们也终于被彻底击退，全军覆没。
聂向东得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安宁时刻。
至于老师为什么会对他不闻不问，大家普遍的猜测都是他家里人来头不小，或许给学校塞了很多钱才让他进来的。
毕竟只有小少爷，才会养成这样怼天怼地的性格。
“莫西，走，吃饭去！”
被同学拉着走出教室，几个女生正在讨论着最近火热的选秀节目和自己喜欢的选手，莫西只是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
学校食堂的菜一如既往地难吃。
莫西胃口不佳地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婉拒了同学带来的老干妈和饭扫光，有些百无聊赖地坐在位置上听她们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我家哥哥真的绝了，怎么会有这么佛的爱豆！”
“我给他撑腰了，是真的帅！”
莫西从不看选秀节目，不追星，不怎么听流行歌曲，对娱乐圈的认知也还停留在还珠格格和四大名著上。很多的时候，莫西的同学们都觉得她无趣古板到仿佛属于上一代人。
好在有着学霸光环的加持，大部分的同学对莫西都保持着不过分亲密但也足够友好的状态。
大部分同学之外，自然就有看不惯她的小部分同学。
比如，和她从小学起就一直同班的彭冉。
“诶，莫大小姐，你这是，看不上食堂的饭菜？还是故意浪费？”
彭冉家境一般，原本和莫西家住在一个院子里，可莫西家越过越好，没几年就搬去了附近的新小区。彭冉家则始终住在二十年前建的老小区，对莫西这个家境不错并且成绩永远都压着自己一头的“小青梅”，始终心存别扭。
“没有胃口。”莫西知道彭冉就是想找茬，实在不想跟她争论，默默端起没怎么动过的餐盘，站起跟自己同桌的几个女生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先走。
“莫大小姐说没胃口就一口都不吃要倒掉，现在可是到处都在倡导浪费可耻，你这样的行为……”
“你不吃了？”聂向东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拦住了莫西。
“…嗯，我不太舒服。”莫西低着头，想加快脚步绕过高大的男生。
“给我。”
聂向东一把“抢”过莫西的餐盘，在女生们惊讶的注视下把所有的餐食都倒进了自己的餐盘，然后面无表情地坐下来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你走吧，我一会儿帮你一起收拾了。”
那个总是怼天怼地的聂向东，竟然对莫西这么好！？
目睹这一切的同班同学，从此把莫西看做了那个可以“镇压”聂向东的“大佛”，甚至许多之前对莫西有些反感的同学，也下意识地开始避让起她来。
莫西看着倒是柔柔弱弱的好欺负，可她旁边那个凶神恶煞的聂向东，他们可惹不起……
2
为了不折磨人，学校很人性化地把军训安排在了高一的第二个学期开始前。可对于爱美的小姑娘们来说，不论是忍受盛夏的阳光炙烤，还是冬日寒风中臃肿穿着的自己，都是无法逃避的另类折磨。
不过难得有了集体住宿舍的机会，聊天的内容也逐渐从外界的娱乐圈慢慢转化到了学生们之间的八卦。
谁和谁在交往，谁追了谁，谁又甩了谁。
这是女生宿舍的常见话题。
室友暗恋谁，室友喜欢的女生是什么类型，最近在玩什么游戏。
这是男生宿舍常见的话题。
甚至向来低调沉默的莫西，也无法免俗地被迫加入了这样的夜谈之中。
“莫西，你和聂向东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跟他什么都没有。”莫西不知道是第几次回答这个问题了。
“那为什么他对你那么好？”
“他大概只是那天觉得食堂的菜不够吃吧。”
莫西无奈地解释道。
事实上，那之后的一整个学期，她都选择了带饭来学校，没有再光顾过学校食堂，并不知道聂向东之后在食堂的“动态”。
“才没有，我们后来每次碰到聂向东，他对食堂的菜可嫌弃了，倒掉的菜至少占一半。”
“所以呀，那天一定是因为你的剩饭，他才愿意吃的！”
莫西见自己无论怎么解释都是一团乱，也放弃挣扎不再解释了。
她自己当然也想不通为什么聂向东当时要做出那么让人误会的行为。可过去一整个学期，他们明明是同桌，彼此间的沟通交流加起来大概都不到10句。
开启怼人模式的聂向东可以不泄气地念叨一个小时。
可作为莫西同桌的聂向东，好像永远都是那个懒懒散散、漫不经心，甚至睡眼朦胧的少年。
莫西偶尔也会在聂向东打盹的时候悄悄打量他。
可他除了那次在食堂的相遇，平日里从不主动跟莫西搭话。两个人的沟通始终保持着最低限度的标准。几乎99%的对话都是类似“麻烦让一让”、“麻烦帮我捡一下橡皮”，这一类的，毫无营养也毫无内容的对话。
莫西自己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同学，是同桌，还是朋友？
女孩子的深夜茶话会被查寝的老师抓了个正着。
莫西这个从头到尾就只说过五句话的室长，不得不承担起责任，被安排去女生宿舍门口值班一个晚上。
虽然没人看着，她可以坐在门卫的休息室里。可时不时过来抽查的教官，也让莫西没有办法偷偷摸摸眯一会儿。
扛到3点，百无聊赖的莫西感觉到了周公更加强悍的召唤。
“不困吗？”
突然响起的男声，让莫西惊醒。
她迷茫地回头看向从男生宿舍楼走过来的聂向东，或许是因为太困，脑袋还有些转不过来，没有细细去思考为什么大半夜的这位同桌大佬不睡觉出来闲逛。
还跟自己这个明显是在挨训的倒霉鬼搭话。
“困。”
“教官都睡了，你到六点之前都是安全的。”
“哦。”
“睡会儿吧，我守着你。”
莫西几乎没有什么反抗地，就睡着了。
不知道是因为后半夜下起了雨，还是单纯是因为她实在扛不住疲惫的侵袭，莫西睡了军训开始以来最安稳的一个觉。
直到早上六点，被响亮的起床号吵醒。
好在熬夜值班的特权，让她能在大部队开始晨训的时候慢悠悠地洗漱，但早饭过后，饱腹感带来的睡意让莫西更加难熬了起来。
她虽然记得昨天晚上突然出现的聂向东，和那段意义不明的对话，可不得不强打精神参加的训练，让她也没有精力再去思考聂向东和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的问题。
当然，如果她没有因为打瞌睡被教官点名批评叫出队伍。
如果她没有被罚跑5公里。
如果聂向东没有主动替她跑5公里，并且因此还需要承担另外5公里的惩罚。
她大概率会更开心和安心一些。
3
莫西想不通聂向东到底是哪根筋不对。
10公里跑步的惩罚被放到了晚上训练结束后。莫西在跟着女生们洗漱完回宿舍的路上看到还在跑圈的聂向东，咬咬牙还是决定去看看情况。
“抱歉，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去看看。”
女孩子们对聂向东今天的行为都大加赞赏，还一个个地答应莫西，如果班主任查房问起来莫西的去处，会帮她遮掩过去的。
“谢谢。”莫西匆匆道了谢，一路小跑去了大操场。
教官似乎很信任聂向东，并没有一直守着他跑圈。而少年跑步的时候也无比认真，直到5公里都没有出现过一丝一毫脚步的迟疑或是减缓。路灯下的操场只有他一个人在移动，隐约能听见他重重的呼吸声，显然他跑的也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
莫西站在路灯下，捏着一瓶冰凉的矿泉水，思索着到底应该什么时候递给他。
下一圈，少年跑过她的时候直接伸手“夺”走了那瓶明显是为他准备的水。
“回去吧。”
他没有再回头。任由女孩子站在旁边又陪了他两圈，见他真的不打算搭理自己了，才悄悄离开了。
只是不知道那是不是跟昨晚那句“睡会儿吧，我守着你”一样，只是少年一句笨拙的安抚。
莫西会宿舍的时候，脑袋里满满的全是聂向东。
她这时候意识到了。
不论少年的所作所为究竟只是单纯的善意，还是别有所图，她显然都没办法忘记聂向东这个人了。
或许不是每个人都能记住自己年少时暗恋对象的模样许多许多年。
可倘若你曾经被一位少年如此妥帖地保护过，应当会记得许久吧。
4
高一的第二个学期开始不久，分科就被提上了议程。虽然明面上是要等到高二才分科，但是许多学校为了让学生早早地进入高考备战状态，都把正式的分科放在了高一。
莫西对学文学理其实没有太大的偏好。她整体成绩都很均衡。文科里的地理，理科里的物理稍弱，但是并不影响她整体稳定的成绩。
至于莫家父母，对于女儿选择文科和理科也没有过多的要求。甚至在班主任直接打电话给家长建议莫西读文科的时候，也只是一句轻飘飘的“我们不干涉莫西的选择，所有都由她自己决定”打发了对方。
至于莫西自己，在纠结了没多久之后就选择了理科。
理由是需要背诵和记笔记的内容会少一些。
分科考试为了给那些还在犹豫的同学再一次的选择机会，在考试的规划上是不分文理的，所有科目都要考。
莫西在历史考试就早早交了白卷。在安静的校园里走了一圈，找了个阴凉的树下坐下发呆。下午还有一门理科的化学考试，结束之后终于能好好过个周末了。
过了大半个小时，有另外一个大概率和她一样交了白卷的“勇士”走出了教学楼。她远远看着那个人从一个小黑点慢慢变大，认出了是聂向东。
而对方却像是早就认出了藏在这里的是莫西一般，走路的路线是最短的直线距离。
“同桌，你也交白卷了？”莫西冲他挥挥手。
“没有，我做完了。”
“哦。”
莫西没有兴趣去追问对方，开考1个小时是怎么做完计划耗时3个小时的卷子的。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化学笔记，心里默默祈求着聂向东能够识相地早点离开。
现在的状况，着实有点尴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不说，莫西抬头跟他说话的时候还因为聂向东的身高，感觉到了世界的参差和脖子的悲鸣。
“…你饿吗？”
被沉默的尴尬压制到呼吸困难的莫西终于开始没话找话说了。
“还好。”
“我有点饿了，那我就先去……”
“那走吧。”聂向东打断了莫西的话，也斩断了她想一个人离开这片尴尬的空气的希望。
两个人只能并肩龟速往食堂走去。聂向东似乎是在体贴莫西腿短，故意放缓了脚步，但这让莫西更加觉得自己必须找一个话题聊起来才能让这团死水般的尴尬得以化解。
只能继续硬着头皮问道：“你平时好像都不吃食堂的？”
“…难吃。”
“上次……对不起。”莫西下意识地道歉，“害你被教官罚。”
“我没关系的。”聂向东动作自然地伸手揉了一把莫西的脑袋，“你比较重要。”
莫西没有再说话。
她感觉男孩子的手重重地弄乱了自己的头发，自己的心底确有什么东西突然被点燃了。温度一点点上升，甚至让她觉得整张脸都烧起来了。
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对聂向东有好感，但少年人直白的话语总是直戳人心的。
他们俩成为了那天食堂中午的第一组客人。虽然菜依然不怎么好吃，但是这一次莫西乖乖用这些自己并不喜欢的菜填饱了肚子。
因为坐在她对面的少年，虽然一脸嫌弃，却还是大口大口地吃干净了所有饭菜。
包括她剩下的小半碗汤，统统被聂向东解决得干干净净。
5
分科之后莫西和聂向东从同班同学变成了隔壁班同学，都是理科。根据分科考试的成绩进行的分班，每个人的学号也对应着进入这个班级时成绩的排名。
莫西是实验班的15号，聂向东是普通班的45号。两个人中间差了80个人。
但学校为了不区别对待，两个班级配备的是同样的师资。只不过到底学生成绩起点不同，老师也自然地选择因材施教，倒也并不影响两个班级的定位。
莫西开始感受到了来自高考的压力，过上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习生活。
当她再次见到聂向东的时候，竟然已经是高二的下学期了。
莫母为了方便女儿读书的同时也吃到美味可口的饭菜，从她升上高二开始便每天中午给她送饭。莫西会提着家里的保温饭盒，躲在空教室里独享她的午饭。
以往她都会选择一楼角落里的一间小教室。因为只能容纳二十个人，所以很少被使用。然而这一天当她习惯性地推开门，却碰到了意料之外的造访者。
是聂向东。
他趴在窗边的课桌上睡着了。
少年的模样好像在渐渐褪去，及时他因为睡着的模样显得温柔无害了许多，可棱角分明的脸孔却看起来更像个青年了。
莫西突然想起，聂向东好像比他们同年级的同学都大一些，应该今年就会满18岁了。
她站在门口愣愣地看了聂向东好几分钟，终于感受到了饥饿。由于了片刻，选择了教室里距离聂向东最远的那个角落坐下了。
至于对方会因为自己吃饭的动静被“吵醒”，倒是莫西意料之外的发展了。
她吃到八分饱，保温饭盒里的饭菜还剩下一大半。她总是叫母亲少做些，可好像天下的父母都总是担心自己的孩子吃不饱饭，所以莫母依然强制性地每天做上许多饭菜。往常这个时候莫西总会强迫自己多吃一些，可不等她再继续吃，男生的手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
虽然知道只有可能是聂向东，但莫西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吓了一跳。
什么样的男生走路没动静啊……
“我饿了，帮你吃？”聂向东拉开莫西旁边的凳子，坐了下来。
“…嗯，那我去给你洗一洗……”
“筷子”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聂向东已经夺过女孩手里的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好吃。”
这一次他们终于不是坐在一起忍受食堂难吃的饭菜了。
莫西忍不住想。
她甚至只在一瞬间想起了对方用的是自己的筷子，然后这个念头很快便被聂向东认真吃饭的模样取代了。
男生风卷残云地吃完了所有的剩菜剩饭。
莫西想起母亲期待的模样，第一次有些担忧回到家后过于兴奋的母亲可能明天开始会准备更多的午饭。
“你中午都吃什么？”莫西问。
“泡面。”
“啊……”莫西顿了顿，纠结着开口了，“你以后…要不要跟我一起吃午饭。我妈妈每天会送午饭来，但我都吃不完的……”
“好。”
“我会给你多备一双筷子。”
“……好。”
6
聂向东没有想过会在开学之后会再次见到那个让自己摔断腿的“罪魁祸首”。
他在路上帮这个小姑娘追回了被抢的包，可人家转眼就不见踪影了不说，他自己还被围观群众挤得摔了一跤，小腿磕到了路边的金属路桩。
一阵剧痛之后，聂向东被送去了医院，一通检查之后判定他是骨裂，没多久，直接就给上了石膏。
路见不平把自己搞到骨裂，聂向东因此被自己的朋友们狠狠嘲笑了一通。
而他也因此错过了高中开学前这个原本可以疯玩的暑假，甚至因为复查，耽误了开学。
初中花了一年多才跟同班同学熟悉起来的重度社恐患者聂向东，下意识地再一次开启了恶狠狠公子哥的伪装。
一切都很顺利。按照他的计划，让同学们先对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之后刷好感就会变得很容易了。
只出了一个意外。
他帮的那个，像小兔子一样的女孩子，居然是他的同班同学？
而且对方好像根本不记得自己了？
聂向东期待的报答恩人桥段不仅没有发生，小姑娘甚至还时不时地对他露出害怕和躲避的神情。
扎心了……
聂·社恐患者·热心青年·少爷，第一次被憋屈的感觉击垮了。
他不否认自己当初自己突如其来的“见义勇为”不完全是单纯因为好心。更多的不过是看到一个小姑娘可怜无助地站在街头，望着抢匪逃走的方向，默默哭泣的模样太过可怜可爱。
这对于聂向东这个向来觉得哭哭啼啼的女孩子麻烦无比的“钢铁直男”来说，这样的感觉让他陌生又新奇。
而莫西居然忘了他这件事情，甚至还一副惧怕他的模样。
聂大少爷的心里非常的……不得劲儿。
而少年人的心性，越是得不到重视，越是心里发痒。
原本随着记忆变得模糊的面孔，因为好奇和不甘心，陡然加深了起来。
至于为什么会一次有一次地插手帮忙，聂向东自己也不明白。
但他很清楚，自己做不到漠然围观小姑娘被人欺负。
哪怕代价是自己承担更多的责罚，他也愿意出手帮忙。
至于分一点她的午饭作为回报，好像并不算什么很大的回报吧？
聂向东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细嚼慢咽的莫西，小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到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和咀嚼声。
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彼此。
这种感觉，好像并不坏。
“你想去哪里念大学？”
来自聂向东的提问很少见。莫西愣了愣，有些惊讶地望向他。
“我还没想好。可能G市，也可能出国吧。”
“国外你一个人会很辛苦。”聂向东皱着眉说。
“嗯……这也是我爸妈现在态度改变的原因。之前他们其实很想让我出国留学，但是现在从安全角度考虑，好像真的不大适合。”莫西有想了想，“不过国内好大学也很多的，其实我还没有想好，只想去一个离家不是特别远的外省。”
“你的条件倒是苛刻。”
“没有呀，我觉得飞机2小时以内都还行吧，可以接受。”
聂向东看着女孩苦恼的模样，感觉自己的心里一片柔软。他明明与莫西有过那么多非普通同学的交集，但是两个人的相处却总是透着点别扭和生硬。
好像直到今天，他们的相处才有了些破冰的迹象。没有了某一方绷直的尴尬和防备，倒像两个关系融洽，已经相处多年了的老友一般。
“还有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聂向东安慰道，“以你的成绩，应该可以去到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城市。”
“…那你呢？”莫西反问道。
“我？”
“你想去哪里读大学？”
“我没想过。看到时候成绩怎么样吧。”聂向东说。
还看你最后到底决定去哪里。
7
许多的文学影视作品中，青春期的爱情总是来势汹汹，让人奋不顾身。可也大多充满遗憾，最终让亲历者抱憾终生。似乎必须要经历过残缺的青春，一个人才能够真正地长大。而那些太过于一帆风顺的孩子，总会在后来的人生里吃上更多的苦头。
然而事实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对自己的感情有十足清晰的认知和把握。有像聂向东这样，能感知到自己对莫西的好感，但是却迟迟未能定义自己的感情的；还有像莫西这样，只是正常与同年龄的男人交流起来，就已经觉得万分苦难的胆小女孩。
他们会在跟对方的相处的时候放下心里的疑惑和偏见，也不过是无数次意外造就的结局而已。
高三的开始像是在所有人的身上都勒紧了缰绳。已经没有了新的内容要学习，每一天就剩下针对高考的复习、考试。不停地轮回。
莫西在理智下告诫自己，中午不要再跟内向东一起偷偷吃午饭了。
然而每一天看到认认真真吃饭的聂向东，和他吃完饭后明显地满足的表情……莫西又说不出口“不要再见面”这样绝情的话语。
莫西对心软的自己无奈又生气。
可她又不可否认地，非常享受每天拥有这么一段与学习无关，与家人也无关的，只属于自己的时间。
这么一想，要跟聂向东分享这段时间，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而聂向东虽然不擅长学习，却一直缓慢地攀升着自己的名次，到了三模结束已经能考到高三全年级中游的水平了。
他在高考前最后那一个月每天都想开口问莫西到底打算考去哪里。
但是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嘴边。
他不想在高考前因为自己泄露的小心思影响莫西和自己。
于是莫西和聂向东，就保持着人前陌生人，人后每天一起吃饭的诡异关系，平静到过分地，完成了两个人人生里最重要的这场考试。
当莫西考完最后一门试走出考场，母亲在烈日下给了她一个有些黏糊的拥抱。她的余光看到了背着包往前走的聂向东，他向着灿烂的阳光大步走去，身影几乎被日光吞噬。
那个瞬间，她才突然想起来——
高考结束了。
他们不再是校友。
甚至，或许将因为选择的大学不同而天各一方。
莫西很想冲上前去，跟他打声招呼，道个别，感谢他在那段艰难日子里的陪伴。
可当越来越多的人走出考场，一瞬间的犹豫后，聂向东高大的身影也消失了。
6月，夏天刚刚开始透出些本来的面目，高考完的孩子们总感觉还没来得及真正的放松，就不得不开始下一轮的折磨。
分数发布，几家欢喜几家愁。择校，则伴随着许许多多家庭的战争。
莫西拿着超过一本分数线50多分的成绩，纠结着要不要去外省念书。
比起那些自己很有想法的家长，莫家父母从不干涉女儿的决定，但也从不给她提供任何建议。似乎是有意想借此机会观察看看，莫西到底会为自己规划什么样的道路。
8
莫西最后的选择，是邻省的一所985高校。专业是冷门的英语文学。
而聂向东，因为和莫西并不同班，唯一的一次返校日不见他的踪影之后，莫西便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他们就像突然被拉回正轨的平行线一样，没有了任何接点。
从学校收拾完东西，莫西低头烦躁地刷着微博，慢悠悠地往车站的方向走，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没有拉好的包对小偷来说是多么好的目标。
矮小的孩童悄悄地靠近她，在举起手的一瞬间被一股力量猛然提起——
他惊恐地回过头去，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满脸阴沉地看着自己。
聂向东放下这个“小小偷”，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动歪心思，然后才回头看向终于回过神来的莫西。
一脸疑惑的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谢谢你。”
“第二次了。”聂向东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女孩。
“什么？”莫西被聂向东突如其来的脾气吓了一跳，不太明白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生气。
“上次帮你，害我摔断了腿。这次救你，还不知道会倒什么霉。”
“上次……？”
“高一开学前，你被人抢了包。”聂向东对莫西的记忆里终于彻底没了期待，有些无奈地解释道，“…是我。”
“是你帮了我！？”莫西低声惊呼，努力回想着当时那个帮助自己的“好心人”的模样，可记忆却一片模糊。
“…是我。”聂向东烦躁地说，“我也是鬼迷心窍帮了你，还搭上一条腿。”
“……抱歉。”
“那作为赔偿，请我喝杯奶茶不过分吧？”
“当然。”
莫西从没见过聂向东喝奶茶。虽然同龄的男生中也不乏热爱奶茶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难以将聂向东的名字和奶茶联系在一起。
果不其然，聂向东对着菜单纠结了许久之后，选择了看起来自己唯一能接受的生榨柠檬茶。
莫西捧着她手里微糖的芋圆奶茶，看着聂向东一脸嫌弃地喝下甜腻腻的果茶，莫名地觉得有些喜感。
这种感觉就像因为一个意外突然发现了自己某个熟悉的人的另一面。
有点惊讶，却又觉得此刻的他有些可爱。
“聂向东。”
“什么？”
“你准备去哪念大学？”
“…纽约大学。”聂向东给出了一个让莫西完全没有想过的答案。
“什么？”莫西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心里升腾而起的失落感几乎将她淹没。
“上海的那个纽约大学。”
好像也不算太远，高铁2个小时就能到。莫西忍不住盘算起来。
“可你是怎么……”
“我成绩一般，但是英语还不错。”
行吧。
莫西只当时因为招生困难，纽约大学的门槛变低了。从未想过聂向东是真的英文挺不错。
直到进入大学，莫西开始因为四六级而苦恼，而聂向东一脸轻松地帮她完成了所有的练习题。莫西才终于直到自己误会大发了。
“你呢？”聂向东反问道。
“离你不远。”莫西没有说明白，只留下了一个含糊的说辞。
“那我以后可以去找你吗？”
“找我干嘛？”
“跟你一起吃饭。”聂向东突然笑了，伸出手做了那个自己在高考前就一直想做的动作——揉了揉莫西的脑袋。
“陪你。”
“聂向东！”莫西被他突如其来的亲近搞得一头雾水，虽然她并不反感，可总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到这个地步，下意识地有些生气。
“怎么了？”
“你…是不是喜欢我？”
莫西发誓，那大概是她这辈子问过最直白，也最不顾一切的问题了。
聂向东看向眼前的女孩，有许多他想了很久又不敢说的话涌上心头。
可这一次，他没有再逃避。
“是，我喜欢你，莫西。”聂向东只愣了一瞬，就坦然地承认了。
“所以你以后也再也不要往西边去，都跟着我一起向东走吧。”
那大概是莫西长这么大，听到的最动听的情话。
9
年轻的小情侣刚刚在一起的时候会做什么呢？
一起去看电影？去游乐园疯玩？
去玩剧本杀？去打卡网红餐厅？
聂向东和莫西并排坐在图书馆里，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自己手里的书。
他身旁的女孩看得很认真，偶尔还会皱眉，低声发笑。显然是看进去了。
至于他，实在对这么“文雅”的兴趣不怎么感冒。
莫西当然看出了聂向东的不自在。于是第二次的约会，她去看聂向东打球了。
同班的几个男生认出了莫西，但是或许是因为男主角本人没有任何表现，让大部分人都以为莫西是跟他们打球的那帮大学生的朋友。
直到中场休息，聂向东径自走向莫西，低头让她给自己擦汗。
“我的天……”
“啥？那是啥情况？”
“聂哥和那个女生什么情况啊？”
“你不认识？那是莫西，成绩可好了，分班前和聂哥是同桌。”终于有人认出了莫西。
“分班前……那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对啊，后面两年多也没见聂哥跟她走近过啊。”
“啧啧，我跟你说，聂哥这大型犬的状态……绝了。谁知道人家说不定在那个时候就偷偷谈着呢，只是我们都不知道。”
聂向东听着一群“小弟”在背后明目张胆地讨论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望向莫西问道：
“要不要跟他们打个招呼？”
“…好呀。”
莫西欣然同意，落落大方地挽着聂向东的手臂跟他一起走了过去。
“莫西，这是跟我一起打球的朋友。”
“你们好，我是莫西。”
两个人都没有提到“男女朋友”一类的词，但是这样亲密的姿态已经坐实了他们的关系。一群刚高中毕业的小男生立刻起哄让聂向东请客。
“聂老大，请客！你可是我们这群光棍里面第一个脱单的！”
“…没问题。让他请。”莫西一点都没有排斥，反而在旁边笑得很开心。
她发现，和这群男生在一起的时候，聂向东的表情比平日里丰富了很多。会有闹脾气的皱眉，也会有开心的时候的浅笑，倒是比陪着自己去图书馆的时候开心多了。
“行吧……那就请你们吃烧烤。”
成功因为这顿饭花光了这个月零花钱的聂向东，在之后的日子里过上了“小白脸”的生活。两个人约定好了等到大一结束再告诉家里对方的存在，于是聂向东没了讨要更多零花钱的理由，只能每天眼巴巴地指望着女友大人开恩施舍他吃顿饱饭。
莫西当然不会承认，她格外享受这种被聂向东依赖着讨要实物的感觉。
就像那个时候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教室里，聂向东说不出口，就会用小狗似的眼神巴巴地看着她。
然后她总会心软，然后分给他更多好吃的。
就这样到了假期快要结束的时候。聂向东的学校有新生周，需要提前一周到学校。为了不被聂家父母发现，莫西偷偷去了机场送他。看着高大的少年转身离开，莫西突然想到了高考结束的那天，她也是这么看着聂向东的身影消失在人海里的。
莫西心里有些难过。
她看着聊天记录里聂向东发来的“我走了”三个字，终于有了分离的实感。
10
莫西刚上大学，室友们就知道她有一个在上海念书的高中同校男友，免不了一通好奇。然而由于这位男朋友的上课时间，时不时因为教授不在国内而昼夜颠倒；节假日还总是参加学校安排的各种活动，以至于莫西跟他异地恋了快半年，硬是一次都没有见上面。
聂向东被莫西的室友们冠上了“幽灵男友”的名号，她们甚至时不时地还拉着莫西一起参加和别的男生的联谊活动。
这些聂向东当然是不知道的。
他和莫西的联系从最初的每天上百条消息和至少两通电话慢慢骤减成了一周两次不定时的通话。
他最初会准时在每一个应该送礼的节日给莫西寄来礼物，可他的祝福却总是没有办法及时传达到。
如果这还不算什么，那么莫西生日当天只接到了聂向东的一通生日快乐的电话，并且被告知聂向东因为忙着赶论文而忘了为她准备礼物的时候，她心里的难过就像是被火星子猛然点燃了的火药桶。
终于炸了。
如果他们不是恋人关系，这通电话大概会让莫西非常开心。老同学愿意在生日当天打电话给她祝福，莫西大概会感动许久。
然而聂向东是她的恋人。
可事实是，聂向东这个恋人，不仅没能给到莫西足够的安全感，也没有做到普通男友该做的事情。
莫西无数次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聂向东的女朋友。
“莫西，你条件不差，在学校里也不是没人追，何必吊死在那一棵歪脖子树上？”
“对啊，我看他就是在玩你。怎么，上海纽约大学就很了不起吗？高考还不是没你考得好。”
“你不能总想着他有难处，有苦衷，有理由就算了，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室友们的劝说莫西都听到了。
终于在生日的第二天，拨通了聂向东的电话。
她平时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聂向东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很快就接了起来：“喂，莫西？”
“在忙吗？”
“还好，还有20分钟开始下一节课。”聂向东难得没有以自己学业忙为理由推脱，“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莫西顿了顿，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你这个学习强度，会一直持续下去吗？”
“听说是的。”聂向东解释道，“我感觉比高三还忙。”
“是吗。”莫西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般地说道，“我们还是分开吧。”
“什么？”聂向东显然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对话，“……为什么？”
“你的学业强度太大，没有办法兼顾一段恋情。”莫西努力用最平静的语气跟他对话，“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只是现阶段，我们都不适合谈感情。”
“我……”
“聂向东，我们或许更适合做朋友。”莫西说着，“你瞧，当我们没有恋人这份关系的枷锁的手，我们的相处从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可当我们靠太近，才发现我们其实并不适合在一起。比如我喜欢的甜食你不喜欢。你的时间安排里我永远放在所有东西之后。再比如……我们把异地恋，过成了异国恋。这不是一段感情该有的状态。”
“你告诉我怎么做。……我可以改。”聂向东下意识地问道，吐出来的话语竟是他从未有过的卑微发言。
“不用。”莫西努力稳住自己差点软下来的心，最终还是狠心地拒绝道：
“我不会强迫你变成你不愿意成为的模样。所以你也不要勉强自己为了配合我而做出牺牲。”
莫西明白，聂向东或许真的比他表现得更加在乎她。可他没有办法坦率地表达，甚至总是选择逃避。
这是她心里那道跨不过去的坎儿。
没有哪个女孩不想被宠着念着。
聂向东骨子里的那些傲气，在真正在一起之后，成为了伤害身边最亲近的人的利刃。
让莫西终于意识到，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将就的。
现在的他们，没有办法为了彼此而改变、而牺牲，就算勉强维持住恋人的关系，也只会把那些仅剩的感情统统磨光。而莫西不愿意这样。
她会一直记得聂向东的，而他们只是在此时此刻不再适合彼此了。
“我希望我们都能成长为自己期待的模样。再见啦，聂同学。谢谢你。”
莫西自以为，这是一次“和平分手”。殊不知电话里的几句话和微信里的这条消息，对另一头的男生来说，是多么痛苦的凌迟。
可他引以为傲的自尊心已经被莫西踩在地上摩擦，再多的不甘心和难过，都不能再让年轻的男人再去低头祈求她的回头了。
年少时的爱恋，来的时候如平地起风，把人疯狂卷入其中。可散去的时候又那么简单而粗暴。
不留一点痕迹。
11
莫西在大学本科毕业之后去了美国读研，又在纽约工作了一年之后，被父母勒令回国了。
留学的时光让莫西改变了许多，以至于在机场接到皮肤黝黑的女儿的时候，莫西的母亲愣了好一会儿才确认这是自己那个“白白嫩嫩”的可爱女儿。
“西西？”
“妈，我回来啦！”
“你怎么晒这么黑……”
“不好看吗？”
“好看……”
“那不就行了。”
深秋季节依然穿着短袖短裤的莫西，顶着那一身日光浴过度的皮肤，看起来像极了来自热带的南亚人民。
“你这丫头，跑出去那么久也不知道回家看看！”莫西的父亲没好气地训道，“怎么，爸妈叫你回家还不听话是不是？”
“我哪有……就是工作学习太忙了点。”
莫西一路和父母打着哈哈，透过车窗望向这座自己阔别了近十年的城市。她在这里度过了过去人生的三分之二，而之后只会在这里度过更长的岁月。
一切好像和十年前截然不同了。路边的小商贩几乎不见踪影，市中心的高楼大厦多到让人眼花缭乱。
户外绚丽的LED大屏广告，路边网红小店门口摆拍的网红，熟悉又陌生的乡音……
这些好像都在提醒着莫西，她回来了。
这种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一直持续到莫西到家。她看着眼前陌生的漂亮小别墅，第一次感觉自己没能跟上父母的财力发展进程。
感情她在纽约苦逼租房和奇葩室友大战八百回合的时候，她亲爱的爸妈正在别墅后花园享受下午茶呢……
“妈，这是我们家……？”莫西怀疑地看向他们。
“不然呢？”
莫西一脸懵地被母亲拉着走进了家门。落差大到第一次有了自己是个穷苦底层人民的错觉。
后来莫西才知道，在她留学期间，父亲冒着风险做了一笔大额投资。赚来的钱不仅让家庭的财产得到了质的飞跃，甚至从此一跃成为了小有名气的新豪门。
而那位因为他的投资而成功的年轻创业者，也在短短三年内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记录，成为了福布斯30岁以下富豪的榜首。
“爸，没想到你一个决定让我们家产生了质的飞跃，厉害了……”
晚饭时间，莫西吃着盘子里昂贵的帝王蟹，忍不住感叹道。
“要是早知道家里混这么好了，我就下定决心当咸鱼了。”
“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不知进取。”
“多少年轻人在用命换钱啊，你女儿能不丢掉性命就活得快活多好啊。”莫西说是这么说，但也不可能真的就因此过上啃老的日子，只是在父母面前撒个娇而已。
“你看看人家小聂，年纪轻轻的就有想法去创业。要不是他当时打动了你爸呀，咱们家也没有今天的日子。”莫西的母亲嗔怪道。
“小聂？是你们投资的那个人？”
姓聂的人何其多，怎么可能正好就是那个人……
“对呀，人家大学刚毕业就和同学合伙创业了。现在年纪轻轻都身价过亿了，哪像你，同样的年纪还是无业游民。”
“我这不是要回来休整一下再去找工作嘛！”
莫西跟父母插科打诨地度过了回国的第一天，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问“小聂”的全名。
或许是害怕，或许是下意识地回避。
如果真的是聂向东，他们已经六年没有联系，早已经算得上是陌生人了。
回国后第一个相亲对象，是我六年未见的初恋男友
12
莫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回国刚把时差倒过来，还没开始找工作，母亲就把相亲计划排到了优先的顺序。
然后在她还没来得及拒绝的情况下，安排好了她的第一位相亲对象小聂同志。
对，就是她严重怀疑真实身份的那一位。
“妈，你至于这么着急吗？”
“妈妈不催你结婚，但是谈恋爱还是要趁早的。不然优质的男孩子都被抢光啦。还好人家小聂还是单身，这可是妈妈能找到的最优秀的年轻人啦！”
“人家说不定也只是碍于咱家给他们投了资，所以才不得不答应的。”
“那我不管，有了见面的机会才有可能有下一步发展。你至少见见人家，当不成情侣，也做个朋友。小聂年纪虽然跟你一样，但是比你成熟稳重多了！”
莫西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在母亲的指示下穿着一条米白色的乖乖女连衣裙赴约了。
地点是在市中心的一家私房菜馆，订的位子是卡座，倒是免去了两个人坐包间的尴尬。
莫西到了之后就点了一杯普洱茶，边喝边等“聂先生”。
虽然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但当她在约定的时间迎来聂向东的时候，还是愣了好一会儿。穿着西装的聂向东褪去了少年时浑身那股子玩世不恭的味道，变得内敛了很多。
他看到莫西的瞬间也有些意外，然后下意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素面朝天的她，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莫西尴尬地笑了笑。
“菜点了么？”
“还没。”
“那我来吧。介意吗？”
“不介意，你来吧。”
两个人客气的点了菜，聊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关于这些年的工作的话题。
“我以为你不会来。”聂向东突然说。
“……你知道，是我？”
“当然。”聂向东有些奇怪地看向她，“难道你相亲，都不问问对方的全名么？”
“额…我这不是，忘了吗。而且我妈也老是叫你小聂，没告诉我。”
“你就没有怀疑过这个小聂是你认识的人？”
“……我以为你毕业肯定去了国外发展。”
“结果去国外发展的人是你。”
“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莫西看向对面的男人，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好像和六年前没有任何的变化，依然专注而纯粹。
他知道今天来的人会是她。
所以，他想和她重归于好么？
“莫西。”不等莫西纠结着问出口，聂向东先开口了，“你如果没有交往的对象，能不能重新…考虑下我？”
“…你不恨我吗？”莫西问。
“不。”聂向东摇摇头，“我知道，是我做得不够好。才会让你主动离开。所以这一次，没有学校的压力，我的工作能自己做主，你是我唯一的第一顺位了。”
初恋的滤镜破碎过去了很久。莫西理智地告诉自己她和聂向东不合适，并且他们彼此都不会为了对方而改变。
可此刻她才明白，分离的六年她在原地踏步，而他在一点点坚定地向她靠近。
幸好，他等到了。（原标题：《予你莫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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