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8月6日深夜,一位年轻女子走在荒野上,她用微弱的星光扫视周围的环境,充满了警惕。
突然间,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女子看着怀中醒过来的孩子,一时之间神色更加焦急。只见她一边安抚着怀中的女婴,一边再次加快了前行的步伐。
可刚走了没多久,一队“鬼子”迎面而来。此时的女子已经避无可避,看着越来越近的日本兵,顿时陷入了绝望。
她自知今天这一关恐怕是过不去了,但是自己身上还带着八路军的绝密情报,怎么办呢?
“就算是死,也要保证情报的绝对安全!”她似乎下定了决心,咬着牙喃喃说道。
想及此,她便迈着大步向前走去。
看着一女子深夜独行于荒野之中,对面的日军心怀疑她是八路军的情报人员。
于是,将这母女二人围在中间,用尽一切手段逼迫女子交出东西。
然而,面对日军的残暴蹂躏,尽管鲜血从女子的额头一滴滴滑落。但无论日寇如何逼问,她都沉默以对。
而此时,女子身旁女婴的哭声在如此静谧的深夜越显尖锐。这使得因逼供不得而烦躁不已的日寇恼羞成怒,。
于是,他们一把抢过女子怀中的女婴随手丢弃到荒野上。面对此情此景,遍体鳞伤的女子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日寇的束缚接住女婴,但还没等她从地上站起来,一把屠刀就迎面而至。
看着横尸路边的女子和被丢弃在荒野之上哭声渐小的女婴,这一队日本兵扬长而去……
那这个可怜的小生命还能活吗?牺牲的女英雄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来不及说出的秘密
1998年,一位名叫史洪全的老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弥留之际的他,思绪被拉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从一位战士手中接过一名女婴,并郑重的向这名战士许下承诺承诺,一定会把这个女婴抚养成人……
(敌后根据地)
而史洪全和老伴自从有了这个女儿后,夫妇俩的生活一下明亮了起来。尽管这个女儿并非他们的亲生骨肉,但在过去了半个多世纪里,他们始终没有告诉女儿真相。
和大多数父母一样,他们对自己的儿女都充满着最朴质的情感。不想让女儿背负太过沉重的负担,只希望她能平安、健康、幸福的生活。
而女儿史庆云成长在这种环境下,不仅如愿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事业上更是做得有声有色。
(史庆云)
看着女儿的人生一路坦途,老人发自内心地为她高兴。可每当此时,内心深处极端矛盾的他总在纠结,要不要把女儿的身世真相告诉她。
但看到女儿脸上洋溢着的幸福,他总安慰自己:时间还长,以后再说。于是,每每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直到他躺在了重病监护床上,时日无多的他意识到如果再不说出真相,恐怕就真的来不及了。
可做出决定后的他却不知从何说起,于是找来了自己的老友,希望老友帮忙去寻找一个叫张建国的人。
(史庆云家庭合照)
张建国是谁?他人在哪里?
面对老友的询问,史洪全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甚至不清楚张建国还是否建在。
要知道,从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已经失联半个多世纪、且生死不明的人,困难之大可想而知。
可即便如此,面对史洪全的临终之托,老友还是竭尽全力帮忙寻找。
可还不等老友那边传来消息,史洪全便撒手人寰了。
而关于“张建国”的秘密,随着老人的逝世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
那么,张建国还能被找到吗?
寻亲之路
史洪全去世的消息传到了友人的耳中之后,他连忙放下手上的事,前来帮忙料理丧事。
但是考虑到史洪全生前尚有遗愿未了,于是友人把史洪全的临终心愿告诉了他的女儿史庆云,希望从她这里了解到更多关于张建国的消息。
可第一次听到张建国这个名字的史庆云同样是一脸疑惑,因为在此之前,她从未听父亲提起过这个人。
但是孝顺的史庆云还是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想着等办完父亲的丧事,就去寻找这个人。然而此刻的她绝想不到,关于张建国的线索居然就隐藏在父亲的遗物中,而这也揭开了她自己的身世之谜。
父亲去世后不久,史庆云在整理父亲遗物的时侯,发现了一个密封完好的瓶子。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瓶子,发现里面装着一封血书,上面写着:
“今有子城哥把张义存密保,小名小云生日一九四二年四月十六日四时四六分。张世杰、史子城。定不面!”
读完血书之后,史庆云一时之间如遭雷击。
半晌之后,回过神来的史庆云不禁再次看向那块红布。此刻的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亲生父亲竟不是史洪全。
她知道子城是父亲的字,那么张世杰是谁,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吗?那他们为什么要定下永不见面的约定?而父亲在临终前,要寻找一个叫张建国的人,张建国和张世杰之间存在着什么关系?他们会是同一个人吗?
大量的疑问瞬间便挤满了史庆云的大脑,这让她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也为了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史庆云除了四处拜访了解那段历史的老人之外,就是每天在浩如烟海的历史文献中寻找着蛛丝马迹。
然而,一段时间的寻找之后,残酷的现实让她倍感绝望。因为想要只凭一个五十年前的名字,找一个或许早已沉眠于无名烈士陵墓中的人,难度可想而知!
(无名烈士陵园)
可寻亲之路尽管异常的残酷,但都没有动摇史庆云的决心。而就在这种坚持不懈的努力之下,4年后的2002年,史庆云终于如愿以偿地解开了自己的身世之谜:史洪全老人临终前念念不忘的张建国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那么半个多世纪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史庆云又因何与双亲天各一方呢?
相逢与离别
张建国,原名李景春(后又化名张世杰、张士杰、张建国),河北省满城县段旺村人。他很早就参加了革命,在抗日战争时期,活跃在晋察冀地区。不仅作战勇敢,而且为人机敏,是一名出色的情报工作者。
新中国成立后,曾担任南苑机场政委,退休后便在干休所安度晚年。
而历尽千辛万苦的史庆云在得知这些消息之后,便第一时间去看望他。
然而,当史庆云来到生父所在的干休所,向干休所的负责人说明来意后,本以为会顺利见到自己的父亲。
但没想到,面对史庆云这个合理的请求,干休所的同志们却面露难色,最终拒绝了史庆云。
原来,此时的李景春老人患有脑血栓,干休所的负责人担心老人听到这个消息后会出现剧烈的情绪变化,进而导致病情的加重。
史庆云得知这个原因之后,内心十分难过。尽管与生父相认的心异常的迫切,但她更知道这种情况下不能冒险,于是最后只能在很远的地方看了父亲一眼,恋恋不舍的离去。
(史庆云)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为了让相隔半个世纪的父女平安相见,干休所的工作重心都放在了李景春老人身上。他们频繁地和老人聊起往事,经过几天的铺垫,终于以一种平和的方式聊到了老人的女儿。
可令人意外的是,因患脑血栓而记忆错乱的老人,在聊到女儿时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仅对每一个细节记忆犹新,甚至连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
干休所的同志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于是他们趁热打铁地告诉老人,他的女儿已经找到了他,准备和他见上一面。
得知有了女儿的消息后,老人非常开心。可等史庆云出现在了老人面前时,由于父女多年未见,心内虽千言万语,此刻却不知从何说起。
是的,两人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抚平心绪。最终,干休所为了老人的健康考虑,这次的见面非常短暂,临别时父女二人约定三天后再见。
(父女相见)
虽然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然造化弄人。回到家后没多久,史庆云突感身体不适,来到医院一检查,发现是乳腺癌,需要立刻住院治疗。
而为了不让老父亲担心,她找人联系到了干休所的同志,共同向老人撒了个谎,推说自己临时有事,要外出一趟,等回来后再见面详叙。
可天不遂人愿,就在史庆云出院的前一天,李景春老人最终没能等到与女儿的再聚便撒手人寰。
而史庆云的家人怕老人逝世的消息再次刺激到她,就没敢把这个噩耗告诉她。而身在医院的史庆云此刻还沉醉在即将与生父再见的美好憧憬之中!
但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亲生父女才匆匆一见便从此又天人永隔。对于史庆云而言,相逢与离别,太匆匆!
棉袄里的秘密
生父的去世太过突然,以至于史庆云甚至连生母的名字都没有来得及问。而为了弄清楚自己的母亲究竟是谁,史庆云找遍了和生父相识的人,可最终也没能找到关于生母的丝毫线索,直到四年后。
(2006年南方雪灾)
2006年冬,一场雪灾席卷南方。史庆云夫妇看到新闻后,决定向灾区捐衣物。在整理老旧衣物时,她想到了养母20多年前为她缝制的一件棉袄。
于是,她从衣柜中取出棉袄,决定连同其他衣物一同捐献出去。
由于棉袄存放时间太长,尽管她十分的爱惜,可一些地方也还是出现了破损的情况。
于是,史庆云拿出剪刀,打算把外面的布料裁剪下来。可当剪刀的锋刃划过布料时,一封泛黄的纸却突然从棉袄里面掉了出来。
(棉袄里的文件)
看着这张写满了字的纸,史庆云赶忙弯腰将其拾起。仔细看过之后才发现,纸上记录的竟然是牺牲的儿童团名单,共计11人。
看到此,她又赶紧检查棉袄里面是否还有其他东西。经过一番寻找,她又从棉袄里发现了几份秘密的文件。
而在她看到其中一份的时候,眼泪立马就溢满了眼眶。因为,它提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母亲——李素云。
这是一张她父亲亲笔写的证明书,从这份证明书上,她了解到:她母亲是在为八路军取送情报的路上,被日寇杀害的。
(素云烈士牺牲证明)
那么,母亲在牺牲前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呢?为了彻底弄清事情的原委,第二天,史庆云在老伴的陪伴下,带着整理好的文件来到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档案馆。
她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更想去母亲的陵墓去诉说自己对她的无限思念。
而档案馆内的工作人员在看过资料后非常重视。最终,经过专家学者的诸多努力,整个事件的经过被完整的还原出来。
(中国人民解放军档案馆)
山洞里的女孩
1940年夏末秋初的一天,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下盘松交通站的女交通员顶着烈日,认认真真地巡视完所负责的线路,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突然,不远处地山洞里闪过一道人影,这让女交通员瞬间绷紧了神经。
时年正值侵华日军在晋西北地区开展”大扫荡”运动,已经有无数平民惨遭毒手。如果敌人发现这里,那么意味着村里的几百名百姓都有危险。
于是,为了确认清楚情况,保证交通线路的隐蔽和安全,她小心翼翼地来到山洞前。
站在洞口之后才发现,这里并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底。躲藏在山洞里的,是一名浑身脏兮兮的女子,她蜷缩着身体窝在山洞的角落里,看着交通员瑟瑟发抖。
看得出来,这个蜗居于山洞的女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饭了,浑身上下瘦的都脱了相。
于是,女交通员来到女子面前,想要询问她的情况。但对方只是麻木的看着交通员,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女交通员从腰间取下水袋,递给了女子,看着她喝完水,情况变好了一些之后,便带着女子一起回到了根据地。
到了根据地之后,这名衣衫褴褛的女子才将她的来历说给了人们听。原来,她姓李,10岁就成了别人的童养媳,她的夫家不拿她当人看,经常对她又打又骂。长此以往,自己忍受不住,就萌生了逃跑的想法。
(古代童养媳出嫁照)
殊不知,自己历尽千辛万苦虽然成功逃离了那个炼狱,但出来之后就迷路了。走走停停的就到了那个山洞,想着山洞虽差,但也是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于是就先住了下来。只是没有吃的却让她倍加煎熬。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兴许是运气好,让她遇到了从这里返回的女交通员。
听了她的遭遇之后,女交通员非常同情。于是将她到了有着“人民子弟兵”母亲称号的戎冠秀家里。就这样,戎冠秀收养了这个女孩,并给她取名素云。
(子弟兵的母亲——戎冠秀)
在戎冠秀的关怀下,素云很快就走出了昔日的阴影。她不仅教素云读书写字,还培养了她爱国情怀。
而素云也没有辜负戎冠秀的期望,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整个人的面貌都焕然一新,热爱学习的她更是成为了组织里优秀的情报人员。
这个从山洞中走出来的女孩儿在革命的烈火中得到了锻炼,逐渐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共产党战士……
烽火恋情
1941年,日寇接连发起了冀鲁豫“四一二扫荡” 、晋察冀北岳区秋季扫荡和鲁中沂蒙山区扫荡运动,想要用这种灭绝人性的手段,摧毁广大人民的反抗意志。
但是此种兽行得到的只能是更为激烈的反抗。为了及时把关于扫荡的消息传递出去,也为了能在第一时间把救命的药品送到受伤的战士手里。
(抗战时期一名子弟兵正在医治儿童)
素云不顾生命危险,主动请缨。她在日寇的控制区内反复奔波,每次成功回到家里,身上都会多出一些伤痕。然而,即便如此,素云也不曾有过任何恐惧和退缩。
直到有一次给八路军送情报,素云被日寇拦了下了。蛮横无理的日寇怀疑素云身上夹带有所谓的“违禁品”,强行对其进行搜查。
(侵华日军的暴行)
素云自知情报就在身上,如果任他们搜查肯定会暴露,于是便百般阻挠搜查。
而野蛮粗鲁的日本兵便对她拳打脚踢,发泄心中的戾气。就在这紧要关头,一个人的出现解救了她,这个人便是李景春。
李景春和素云的关系本来就很好,又因为年龄相仿,平时有很多话说。
可平日里刀光剑影的生活,让他们都无心儿女情长。直到这件事之后,素云和李景春的关系得到了更进一步的发展。
于是,在任务完成后,两人向组织打了个报告,欲结为连理。
组织在第一时间同意了这份特殊的申请,在戎妈妈的主持下,素云和李景春结婚了。第二年四月十六日,便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小云”。
可是年幼的小云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母亲在自己出生没多久便英勇牺牲,而父亲则忙于斗争与自己一别就是半个多世纪!
英魂不朽
女儿出生后,素云并没有退出战斗。1942年,日寇发动了空前残酷的“华北大扫荡”,敌后根据地急需情报人员的支持。面对这种情况,尽管自己的孩子尚在襁褓之中,素云仍旧义无反顾地投入了情报工作之中。
同年8月6日,素云抱着刚满三个月的小云去给八路军送情报。
临行前,为了情报的绝对安全,她把写着情报的文件缝进了女儿的小棉袄里。
准备妥当之后便出发了,当她走到平山城南的王子村时,天已经黑了。为了尽快把情报送到八路军手里,她没有选择留在村里过夜,而是选择在夜里继续赶路。
在她看来,晚上赶路要比白天安全很多,遇到日寇的概率也比较小。
但出乎意料的是,在她刚刚出发不久,就迎面遇到了一股日寇,于是才有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
而在这之后,久久都没等到素云消息的八路军,意识到可能出事了。于是立马安排人手前往搜寻。最终,他们在荒野上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小云和已经牺牲的素云。
在从小云身上找出了情报之后,同志们把素云烈士的遗骸带了回来,最后埋葬在王子村东南角的一颗槐树下。
同是做情报工作的李景春在收到素云牺牲的噩耗后,虽然异常的悲痛,但他深知:做情报工作就是这样,随时随地都会有生命危险。
而他自己也极有可能在将来的某天牺牲,所以为了让女儿平安长大,他决定把女儿交给别人来抚养。于是,李景春找到了当地的一户人家,并写下了那张“定不面”的纸条。
(史庆云夫妇找到埋葬素云烈士的地方)
而关于母亲素云,经过11年的坚持不懈,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2009年的冬天,史庆云找到了母亲当年牺牲的地方,也找到了母亲埋身之处的那可老槐树,但可惜的是母亲的墓却不在了。
无奈之下悲痛欲绝的史庆云,用双手捧起一抔黄土,郑重地放进怀中。然斯人已逝,留下的只能是无尽思恋……
但是革命先烈的牺牲后人没有忘却,河渠烈士陵园建成后,平山县政府在园内为革命烈士素云和戎冠秀建起了陈列室。
而2011 年 4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正式追认素云(李淑敏)为革命烈士。史庆云的寻亲之旅,到此也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戎冠秀和素云烈士陈列馆)
谨以此文,纪念素云烈士,愿英魂不朽,芳名永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