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英休息后,刘启终于可以呼吸了。前线烽火熄灭后,刘启突然回头看,后宫又在冒烟。
后宫冒烟是积了很久的毛病,即太子之争。曾经,薄太后给她孙子刘启许配了一个薄皇后,薄皇后一直无子。当时,薄太后还活着,包括刘启等人在内都觉得给薄皇后最后的机会,再等等吧。没想到一直等到薄太后崩,这个薄皇后还是没有生子。
立太子这件事不能再等了。刘启决定,必须尽快从他的小老婆群生的儿子群中挑出一个中意的太子。于是,刘启的目光自然地就锁住了美女栗姬。
栗姬在后宫煎熬多年,总算熬出头来了。
栗姬的竞争对手是王美人。可是,根据嫡长原则推理,栗姬等级比王美人高;刘启的十四个儿子中,刘荣是长子。刘荣得到太子之位,那根本就没有什么悬念。刘启封刘荣为太子时,薄皇后还没有被废。刘启为何十万火急地要封太子,那是因为之前刘启就答应窦太后,自己百年之后将传皇位于胞弟刘武。后来刘启越来越觉得后悔,于是出尔反尔,先封了太子,断绝窦太后和刘武一条死心。
公元前153年,夏天,四月二十三日。刘启封长子刘荣为太子。同时,封中子刘彻当胶东王。
刘荣既得太子位,满心欢喜。立马有人就主动登门,说是要结为婚姻。
此人正是刘启的亲姐姐刘嫖公主。
刘嫖小的时候受刘恒宠爱,大的时候受刘启依赖。她之所以能在汉朝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全赖于她有一个好的本领,拍马逢迎,投机取巧。为了宠络弟弟刘启,刘嫖建起一套强大的人际网络,到处捕猎美女,然后分门别类制成豪华菜单送给刘启。只要刘启点中哪样菜,刘嫖就极快端上。
只要套住了刘启的心就套住了富贵;套住了富贵就套住了明天,这个明天当然就是渴望攀上一门好姻亲。
理所当然地,刘嫖就找到刘荣的大门上来了。
刘嫖认为自己面子也够大的,向你刘荣提亲,只要你肯娶我女儿为妻,你好我好大家好。天下哪来这般的好生意呢。
刘嫖的算盘打得响亮。没想到马上就有人将她的算盘,打落到水里去了。
让刘嫖算盘落空的人,正是刘荣母亲栗姬。
说栗姬是美女,那是没得说的;说栗姬有脑子那是很值得怀疑的。栗姬之所以拒绝刘嫖,是因为她恨刘嫖经常替刘启张罗后宫美女,大大降低了她和刘启的见面率。
刘嫖在栗姬那碰了一鼻子灰后,愤怒异常。
栗姬这个婆娘才立你太子,你就翻脸。那太子真的变成皇帝了,你不是连屁股都翘上天了吗?
当刘嫖静心想想,突然也害怕了。
吃醋是栗姬的特长,嫉妒是她的顽疾。有朝一天她真当上皇后或者皇太后,以上两种毛病一起发作,那她刘嫖还有得混吗?无边的恐惧像伤风感冒病毒流遍刘嫖全身。
看来,她只能先下手为强,防患于未然了。
刘嫖行动了。
刘嫖转身去找王美人,对她说道:“我想把我女儿陈阿娇,配给你儿子刘彻当媳妇,你看中不中?”
王美人想都不想,直接说道:“中!”
当然中了,打着灯笼还打不到的好亲戚呢,王美人怎么能拒绝呢?
刘嫖又出谋道:“既然如此,咱们一不做,二不休,搞掉刘荣的太子位,换上刘彻。这样,将来咱们老了,也算是有所依靠嘛。”
王美人的回答是:“善!”
刘嫖找王美人那可是找对人了。王美人天生就是搞宫斗的高手,而她这方面的天赋,全赖于遗传了其母亲臧儿。
曾记否,当初高祖刘邦定天下时,第一个造反的异姓王就姓臧,名曰臧荼。事隔多年,往事都成烟,但是我们不得不提的是这个臧儿,恰好就是旧时燕王臧荼的外孙女。初,臧儿嫁给槐里(今陕西省兴平市)一个叫王仲的人,生了一个儿子及两个女儿。儿子名曰王信,两个女儿,长女叫王娡,次女叫王息姁。此两女,活脱脱的美女胎。那个王娡,就是传说中的王美人,刘彻的生母。
当时,臧儿还没来得及替王仲造出第四胎王仲就死了。臧儿只好改嫁到长陵(今陕西省咸阳市东北)一个姓田的人家,又生了两子田蚡和田胜。
尽管说,臧儿命里坎坷,但儿女们运气不差,长女王娡嫁给了一大户人家金王孙为妇,夫妻俩恩恩爱爱,不久也结下了爱情结晶,生了一个女儿名曰俗。
可是不久,王娡的美好婚姻就被人拆散了。
臧儿给两个女儿占了一卦:两女皆贵不可言。到底是什么样的贵才是无法言说的呢?除了把女儿送进宫中做皇帝的小老婆,请问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贵的呢。
这样一想,臧儿当然觉得长女嫁给金王孙是亏大本了。于是,臧儿毅然开口让王娡离婚,休掉金王孙。
王美人进宫后,很快得宠,在连续生了三个女儿后,终于生出儿子刘彻。
王美上怀上刘彻时,就开始为刘彻的将来造势。
有一天,王美人对刘启说道:“陛下,昨夜我梦见太阳飞进了我的怀里。”
太阳和神龙一样都是将来要当天子的征兆。当时刘启一听,惊喜一叫:“昨夜我也做了一个梦。梦见高祖帝对我说,如果王夫人生子,可命名为彘。”
因为,“彘”通“彻”。彻,即聪明洞彻的意思。
神日之说终究不能是刘彻将来登台的理由,王美人要想当上皇太后,必须搬掉挡在她面前的两块巨石,太子刘荣及其母栗姬。
而刘嫖主动提出合作搞掉栗姬,命运的天秤一下子就倾斜到王美人这边来。
天与不取,必受其咎。刘嫖和王美人做好分工后,开始分头行动。离间刘启和栗姬夫妻关系,刘嫖来办;在背后煸风点火的事,王美人来安排。
公元前151年,秋,九月。刘启废薄皇后。
此时,离薄太后崩已有四年。刘启等了四年,忍了四年,刘启终于下定决心废了她。
薄皇后被废,这是栗姬愿意看到的。这就意味着她离皇后也就是一张诏书的事了。然而,这是刘嫖和王美人所不愿意看到的,栗姬一旦转正,后果不堪设想。
刘嫖对刘启绘声绘色地说道:“栗姬真不是东西。她和宫中许多贵夫人聚会时总是秘密使人在她们背后吐口水诅咒,甚至对她们使用妖术施法。”
听此一话,刘启就以生病为借口,召来栗姬,以探口实。
刘启装出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对栗姬说道:“夫人,我最近身体不好,你可知否?”
栗姬闭嘴不应,但心里哼了一声:“活该!”
刘启接着又问:“夫人,皇宫后院就我最疼你了,知道?”
栗姬还是不应,心里冷笑:“扯淡!”
刘启继续说道:“你是我在世上最可倚重的人,我走后你能不能替我管好那帮孩子?”
栗姬脸色像被煎过的蕃茄,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你玩女人的时候知不知道我的心在滴血。你今年才三十八岁,就玩出毛病来了,然后拍拍屁股想走人,留下那一堆孩子让我替你照料是吧?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栗姬这翻话,刘启听得心都要碎了。
就冲你这个态度,你想转正当皇后根本没辙。如果真让你当皇后了,估计我的那群小老婆不变成人彘,儿子们亦要变成毒酒的冤鬼了。吕雉的阴影还在长乐宫里久积不散,栗姬如此恶劣叫刘启怎么不心寒?吕雉让刘邦吃过亏,他怎么能在同一个地方再摔倒?
栗姬自掘坟墓,真的是让刘启绝望透顶了。
这时,说完栗姬坏话的刘嫖,又跑来给刘启吹捧另外一个人:“老弟,王美人替你生的刘彻真的很聪明。”
刘嫖已看出栗姬转正为皇后的希望几乎为零。栗姬皇后位不保,刘荣的太子位亦跟着不保。只要刘启废掉刘荣,刘彻自然是太子的首要人选。
听刘嫖一说,对栗姬失望的刘启心里明白姐姐想干什么了,就动了废太子之念。可如果要废掉刘荣,必须得先跟两个人打招呼,一个是刘荣的师傅窦婴,另外一个就是周亚夫。周亚夫自平反吴楚归来,立即升官,成了丞相。这两个举足轻重的家伙,偏偏都是太子刘荣的死党。
这时,王美人登场了。
王美人竟反其道而行之,派人收买大行,怂恿其上奏,请刘启封栗姬为皇后。
如果没学过孙子兵法的人,根本看不懂王美人此招之狠毒。这就叫欲擒故纵,别名为激将法。
大行奏书一交到刘启手里时,刘启看了,然后火了,接着,开始骂人了。
封皇后这事根本就轮不到大行操心,然而大行之所以甘心出面,只有一种解释这都是栗姬和他串通好的。
刘启大骂栗姬:“我还没死,你就等得不耐烦了是吧。你想转正,我偏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刘启立马斩杀大行,叫嚣要废太子。
孝景七年(公元前150年),冬天,十一月。刘启宣布废掉刘荣,贬其为临江王。
消息传出,天下哗然。
窦婴先是力争,力争无果,只好称病辞职;周亚夫亦固争,依然自讨无味,还被刘启数落一番,渐渐被疏远。
不久,栗姬含恨抑郁而死。
这个冬季,长安城萧飒的风,吹落了满地的黄叶。栗姬,就像长安城上那片随风悲哀的枯叶,于苦雨中飘荡,最终轻轻落下,被随后的叶子掩埋了青春的容颜和痛楚的声音。
同年,夏季,四月十七日,王美人被封为皇后。
四月二十九日,刘彻被封为太子。
刘嫖和王美人,终于露出了胜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