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自卫,悠然我的心。
纵向我不去,儿子却不出声?
——天津全称《诗经子衿》
江津:这首诗写得很好:啊!我是这么想你的。
你就说你忙,你不给我来个信吗?你说你忙,你不能来看看我吗?非得让我在这儿干想你?我一日不见,我就像三个月没见着一样。这让一姑娘家说出这话来。董卿:就跟现在说这么忙,你不能发个语音吗?
康震:对啊,你就不能发个语音吗。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宋·李之仪《卜算子》(我住长江头)
蒙曼:这首词单拆开哪一句都不好。我住长江头有什么意思?君住长江尾又有什么意思?可是把它放在一起就是: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在长江回环往复之中,这首词的韵味就出来了。
长江作为一个载体,一方面把两个人分隔开了,而且分隔那么远。但另外一方面又把两个人连接到一起了,共饮长江水,这两个人的心就在一起了。
康震:李之仪写的这首词,还有一小故事:李之仪有一段时间特别背时,他不仅被贬到现在的安徽当涂县,当时叫太平州,他被贬之后没过多久他女儿死了,他儿子也去世了。他跟他老婆感情非常好,他老婆也去世了。他简直就没活路了。
这时候有一个奇女子叫杨姝,她特别善于操琴。她弹了一首曲子《履霜操》来抚慰李之仪内心的创伤。李之仪听了之后非常感动,有一次带她到长江边散步,就写下了这首词。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近代·王国维《蝶恋花》(阅尽天涯离别苦)
康震:朱颜辞镜花辞树,这个“辞”用得好,从此,这树上就没有花了。
董卿:可是花会再开的,这老去的容颜却是一去难返。所以对时间的感慨一直到今天,依然也是很多文学家、哲学家永远追寻的一个主题。
康震:它蕴藏了不仅对时光的感慨,还有一种情感上的愧疚,还有一种感恩。人常说老妻如母,对于王国维来讲,他在外面做了很大的事业,但家里边有一个瘦弱的女人,在支撑着这一切。他回来后感慨是非常深沉的。
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宋·李清照《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
康震:你想念一个人,可以想念到什么程度?这个词是这样写的:白天,薄雾浓云愁永昼,白天很无聊。然后呢,半夜凉初透,晚上睡不着。然后呢,东篱把酒黄昏后,黄昏把酒喝,暗香突袭来,最后是越喝越瘦。
就是整个过程你就感觉,日常生活完全乱套,所有的规律均被打破,家庭的生活根本难以为继,所有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俺们家赵明诚不在我身边。
董卿:愁啊。听说赵明诚收到这首词之后,引起了他的比试之心,三天三夜写了五十首出来,没有一首能够超过夫人的这首作品。
康震:这赵明诚也是自己可能一时激动,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郦波:他纯属自己找堵。
康震:纯粹自己找堵,给自己找不痛快。你说你跟夫人比别的一万样都没问题,你偏跟她比这个。
郦波:不,这就叫夫妻和谐生活。我特别佩服赵明诚和李清照,赵明诚他其实是个大学者,他和欧阳修都是金石学,也就是中国古代的考古学、文物学的开山鼻祖。但是他老婆李清照是个大才女,他就向她学写词。反过来李清照是一个词人,但是后来却也成为一个金石学家,她就向她的丈夫学金石学,互相学习。
董卿:琴瑟和鸣,志趣相投。
郦波:对,这就是最好的婚姻。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唐·鱼玄机《赠邻女》
康震:鱼玄机在追求爱情,可是她所嫁非人,嫁给李亿为妾。李亿虽然是状元,做了大官,但是鱼玄机只过了一百多天的好日子,李亿的老婆“吃醋”,容不下鱼玄机,所以被赶出来,做了道士。
郦波:鱼玄机真正爱的却是她和李亿的介绍人温庭筠。但是温庭筠长得特别难看,有个外号叫“温钟馗”。鱼玄机喜欢温庭筠,但是温自惭形秽。
另外,温庭筠别的时候很狂放,才情很高,他最喜欢为女子发声。但是到自己身上来的时候,他觉得道德这一关他过不去,所以他就把李亿介绍给了鱼玄机,结果导致鱼玄机的悲惨。
郦波:所以人世间的事情有时候想来真是很悲哀,两个人能遇见,但是最后却因为命运擦肩而过,让人悲哀啊。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宋·贺铸《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
王立群:这首词贺铸写得猛一看有点怪,怪在什么地方呢?他从“凌波不过横塘路”开始,就写暗恋一个女子,而且他不知道这个女子的姓名、不知道她的住处,也不知道她婚姻状况如何。
“但目送、芳尘去。”就这么匆匆一见,他就刻骨铭心难以忘怀了。
王立群:最后甚至连用三个比喻形容他的思念之情,写他的愁情。
王立群:这三个比喻很漂亮,但问题是贺铸这首词中估计可能会有所寄托,否则在大街上遇到一个你看好的女子,不知道姓名、不知道住处,不知道职业、不知道婚姻,然后你就要疯了,那有一点太过了。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
——唐·白居易《长恨歌》
郦波:我认为唐玄宗和杨贵妃之间还是有真挚的爱情的。唐玄宗是大音乐家,梨园之祖,精通乐器,但是音乐创作出来后,没有人能把它表现出来,杨贵妃是唐代最有名的大舞蹈家。
郦波:杨贵妃为什么喜欢安禄山?因为安禄山虽然胖达三百多斤,但是安禄山是舞蹈高手,跳胡旋舞。杨贵妃是个大舞蹈家,李隆基是个大音乐家。有些感情就不足以为世人道也。
郦波:他们之间尤其是音乐上的这种知音、知己。所以《长恨歌》表现出来的唐玄宗和杨贵妃之间的爱情如此深,如此真挚,还是有着现实的生活基础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清·纳兰性德《木兰花·拟古决绝词柬友》
郦波:有关纳兰性德最扑朔迷离的事情就是他的初恋,通过他的词可以看出,他确实在他青春的时候有一段伤心刻骨的初恋。所以这个题目你看,《木兰花·拟古决绝词柬友》“柬友”是什么,是写给友人的一封书信。“拟古决绝词”是在模拟一个女子的那种心态。
郦波:纳兰之出现,就像王国维先生讲的,他是“北宋以来一人而已,”他是一个词坛上的奇迹,词史上、文学史上的一个奇迹。
为什么会有这个奇迹的出现?我个人感觉一个是他独特的生命、独特的灵魂;第二,他是满族人,入关之后,清初的时候,和汉文化的融合非常关键,不仅是儒家理念上的、社会理念上的融合,还有文化艺术上的这种融合。
郦波:所以纳兰其实他首先是个儒生,他写《通志堂经解》、《通志堂集》。梁启超先生都说他是“清初学人第一。”所以像顾贞观、朱彝尊这些人,都把他完全当做一个跟自己一样的儒家知识分子来看待。所以文化的交融,还有一个他独特的灵魂,造就了纳兰这样的奇迹。
蒙曼:决绝词一定是女性写给男性的,最早就是卓文君写给司马相如的。那另外一类,悼亡诗一定是男性给女性写,他是悼亡妻子。虽然说夫妻两个人都可能有一天先去世,但是只要说到悼亡,那就一定是男性给女性写。
纳兰这首词和决绝没有关系,他是写给友人的。中国把友人比喻成兄弟,其实也可以把友人比成夫妇,说明中国人重视朋友。朋友是自己挑出来的,所以对朋友那种倾心相许的态度,对于中国古人而言,这是一个重要的人生情感的安慰,情感的补偿。
所以你看我们诗也罢、词也罢,写到送友、别友等等这样的一些诗词的时候,是容易出深情,容易出好句。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唐·白居易《琵琶行》
郦波:为什么白居易对一个歌女,卖唱的琵琶女有这样的感慨?背后有一段隐情。白居易到37岁才结婚,在古代绝对是大龄青年,他母亲一直逼他结婚。他有个初恋叫湘灵,他母亲一直不同意。
郦波:白居易44岁被贬到江州,就是现在的九江,任江州司马。他曾经在江边遇到过他当年的初恋情人。是湘灵的父亲,带着就湘灵一路卖唱,两个人曾在江边相遇,后来抱头痛哭,这是人生最后一次见面。
郦波:而白居易45岁写了这首《琵琶行》,虽然他是一个文人,士大夫。他的初恋女友后来只是一个琵琶女,但是命运上,你看每个人不因他的角色,他的生活,就能摆脱命运的桎梏。
所以在命运上,同是天涯沦落人,白居易还有着不足为人道的心里之块垒呀。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清·纳兰性德《画堂春》(一生一代一双人)
郦波:什么叫“一生一代一双人”?纳兰性德深爱的卢氏,去世于康熙十六年的五月三十日,整整过了八年之后的同一天,辛苦思念她的纳兰容若也与世长辞,这就叫“一生一代一双人”啊。
董卿:所以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现在我们就都明白了。
《中国诗词大会》(第三季)重播时间:
第六期 央视一套 4月21日17:10
第七期 央视一套 4月22日17:10
第八、九、十期将在五一期间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