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知梅园|无码字死(ID:huazhiqiao1120)
蓝小龙的《军事副歌》《士兵突击》、《我的团长我的团》、《生死线》进行了多种解读,几年后逐渐淡出观众的视野。
然而它们留给观众的思索,却并未因此而消逝。兰晓龙以真实的笔触,刻画了不同境遇下的小人物,并以其独特的视角揭示了这些小人物的生存状态和对生命的敬畏。同时三部作品紧密相连,各中还充斥了对于离别和希望的探讨。
个体的生存与奋斗
兰晓龙军事三部曲的每一部作品都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士兵突击》是一个人因为一群人的奋斗而奋斗,《我的团长我的团》是一个人带领一群人为了生而生的奋斗,《生死线》是一群人与另一群人的殊死战斗。
《士兵突击》中的主人公许三多初到部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甚至连当兵都不是自己的意愿,他不知道将迎接自己的是什么,只是看着别人的样子依葫芦画瓢,此时的他充满钝感,同时又是一个充满迷茫的时期,所幸他记住了父亲的话“好好活就是做有意义的事,有意义地事就是好好活”,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样做才算有意义。他之所以有后来的成绩,因为他在坚守自己信念的同时,看到了大家的努力和奋斗,尤其在进了钢七连之后,正如在钢七连面临改编时他自己所说“刚开始为了不被人笑话,我努力着,后来,我为了能让班长留下来,努力着。可是现在,我尽力生挺着、坚持着。”作为一个普通个体,他经历了所有人都在经历的阶段——困惑、无助、迷茫、坚守、得到、失去。
在这个信仰缺失的年代,许三多横空出世,他的出现对于现在迷茫的80、90后来说是一个警钟,当它敲响,我们突然发现原来我们心底里还有这样一种渴望和信仰的影子。我们之所以会有如此之深的感触,皆因我们曾经希望自己那样活着,渴望自己做出那样的成就。同时也遗憾着,因为我们在面对现实时,终究做不了那样的人。许三多在荧幕上替我们完成了我们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士兵突击》的伟大之处就在于此,他让每个个体在不同的生存状态下都能从中看到或过去或未来或正走在路上的自己。
与《士兵突击》不同,《我的团长我的团》和《生死线》描述了一群在战争状态下的人,作为个体的人,他们的无助和迷茫感更深一层。《我的团长我的团》中的“妖孽”团长龙文章带领着一群自称“炮灰”的人在危险丛生的缅甸边境苦苦挣扎着,与死亡、饥饿无数次交锋,他们的信念是“回家”。然而,对他们而言,在日军激烈的炮火攻击下,活着已是奢侈,如何奢望活着回家?“家”一直都是人的心灵家园,对于那个“炮灰团”中的每个个体而言,“家”是他们最先想到也最温暖的地方,所以在迷龙有了个温馨的小家之后,孟烦了之流不得不在羡慕嫉妒恨中以酸溜溜的口吻恶语相向“能不能趁着热乎,管每个人叫声‘爹’?”他们在相互的打击中取乐,以为点到别人的死穴,自己会在痛苦中解脱,然而这痛苦只是更加深了而已。
《生死线》是先《我的团长我的团》投胎,却后拍摄的电视剧作品。在这一部作品中,出现了敌我双方正面对敌的场面,剧中以四道风为首的抗日组织在欧阳山川的出谋划策下与日军周旋八年,他们的生命也时刻受到威胁。尤其惨烈的是,在迎来抗战胜利的时候,龙文章的战友即将变成战场上的敌人,欧阳则在这一过程中不断失去朋友、兄弟、爱人、女儿,所有他最为珍惜的部分都被一一剥夺,而他却在一直的病痛折磨中痛苦的活着。
有时候觉得兰晓龙的作品在以一种逼迫的态势叩问人生,然而他却称自己“把写作当成是一个游戏,写的时候不会想着把自己的故事当成商品出售,或者能换成多少人民币,而是自己一个人的游戏。”但是他却把这种游戏带给了广大的“士兵迷”,直至衍生成249的铁杆粉丝,然后自己还能在这种狂热中抽身出来,继续自己的游戏并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下一场游戏。
小人物的虐恋人生
兰晓龙的“军事三部曲”都是由小人物着手,这些草根人物可以没有名字,但总是有绰号的,而且从来是不太“顺耳”的绰号,《士兵突击》中的许三多绰号“许木木”,《生死线》中欧阳山川被四道风叫“死不去的”,神枪手龙文章绰号“龙乌鸦”。在《我的团长我团》中表现的最为明显,作品中的很多人真正的名字已被淡忘,然而他们的绰号却被牢牢记住,比如“妖孽”团长龙文章绰号“死啦死啦”,还有那些听起来很搞笑的绰号:康丫、豆饼、蛇屁股、不辣、丧门星······
这样的一群人没有什么崇高的理想,但他们最为人称颂的一点是他们活在当下,兰晓龙不会为自己剧本中的任何一个人定下一个高调的基调,许三多不是为了什么远大的理想,甚至没有一个基本的目标,他只知道要为了身边人的努力而努力;龙文章们也不是为了保家卫国的的崇高理想,他们只是为了生存而奋力抵抗着来自敌人的追击;以四道风为首的抗日组织积极抗击日寇,只是来自骨子里的愤恨,在不断失去亲人、朋友中怀揣着报仇的目标对敌人以牙还牙。
兰晓龙作品中的每个人物似乎都有“自虐”和“他虐”的倾向,他们可以互相调侃、互揭伤疤,但又都有自己的底线,可以牺牲自己,成全他人,但绝不是因为那个人有多伟大,只是某件事恰好被他赶上,或者他下意识地认为就应该是这样,就如同龙文章最喜欢说的那句话“我想让事情是它本来该有的样子”,那么那些个人物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事情本来该有的样子。”兰晓龙喜欢把一群人逼进死角,把一群互相看不顺眼甚至可能仇视的人赶进一个圈子里,然后进行重新的整合编排,让他们在不断的磨合中发生变化,就算彼此有了某种默契和认同,可嘴上都死倔死倔地不说出来,但随后的行动就让观众一目了然。
真实的人性:强大前的挫折
因为兰晓龙本身是搞话剧出身,所以他的作品多或少带有话剧色彩。但这并不影响他作品的受欢迎程度,他作品中的人物性格鲜明而立体,最重要的是让人看到真实的人性。
之所以被称为“军事三部曲”,当然是因为这三部作品都是以军事人物为主要的写作对象,《士兵突击》是和平年代下的军人,后两部是战争背景下的军人抗战。彰显的不是军人到底如何威武,而是他们在不同年代在做些什么,会做些什么。
很多人看完《士兵突击》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许三多和成才更是被称为“一个人的一体两面”,许三多代表了一个人的善良、朴实、坚持、钝感,成才代表了世故、圆滑、投机。很多人看后都感到自己像许三多并且想成为那样的人,实际上在现实中,更多人像成才并且希望像他那样目标明确而且优秀的活着。
挫折是人生道路上永远避免不了的,我们在羡慕许三多成功的同时,更应该看到这一过程中他的强大的受挫能力,成才同样如此,在被老A逐出门外回到草原五班的寻找自己的枝枝蔓蔓时,他所承受的压力绝不比许三多初入钢七连的时候少,但他此时真正秉承了“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
龙文章和四道风们则在不断失去中开始逐步使自己的心脏变得强大,尽管每一次失去都痛彻心扉,但他们明白伤心和害怕非但于事无补,只会让自己失去更多。我们推测兰晓龙在以他的视觉告诉观众:在你强大之前,挫折是必须的。更加强大的敌人就是你自己,当你战胜了自己,一切的困难挫折也就不在话下了。
寻找家园——回家
兰晓龙的“军事三部曲”中无不透着对家的眷恋,许三多的每一次环境转换都是一次心灵家园的重建,他需要在不断的变换中树立家的意识,而且最重要的他没有把自己当做自己待过地方的过客,而是其中的一员,并让自己融于其中。
龙文章用“回家”将一群群龙无首的散兵游勇归置在自己的队伍中,在回家途中他上蹿下跳,像打了鸡血一样,他的口号是操着四川话口音的“回家不积极,脑子有问题”。就这样,那一群在炮火中求生的兵油子轻信了这个伪团长,希望他带着自己回家。对他们而言,缅甸边境就像一座孤岛,只有大家抱成一团,才有活下去和回家的希望。然而怒江横在眼前,决断了千人的退路。龙文章在怒江东岸欠了一千座坟,他就这样在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消失中学着生存,并且坚定着回家的信念——心灵的回家和安置,就像孟烦了的父亲一直在追求的一个“放下安静书桌的地方”一样。
《生死线》中四道风抗日组织在无数次的枪林弹雨中倒下又爬起来,他们在以自己的行动守护着自己的家园。欧阳和思枫对生活充满着憧憬,当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家,那种喜悦不言而喻。龙文章(被朋友们戏称“龙乌鸦”)在临死前对六品说“还是叫乌鸦吧。我这辈子就想做人中之龙,人中之凤,可是还是乌鸦好,不起眼不碍眼,和大家混得熟,最重要的是它有个巢,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这里的“巢”即是家园的比喻,无论他们身处何地,身份如何,家始终是他们最向往的栖息地。
对生命的敬畏
许三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面对毒贩的死亡,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一样,他从未如此近距离的面对死亡,尤其那个毒贩是死在自己的手上。他开始质疑军人的意义,完全放弃了自己一直以来所遵守的军纪。很多事情并不是正义战胜邪恶这么简单,生命就是生命,只是当善遇到恶,受伤的一方总是善,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对生命本身的敬畏和尊重。
龙文章在看到和经历死亡中学会打仗,也学会军人的人道。他对死人的祭拜和仪式虔诚得令活人发指。当面对的死亡越来越多,身边熟悉的人一个个倒下,龙文章变得越来越胆小,不是害怕死亡,而是不愿面对战友的死亡。也因此,他不逃不避,与孟烦了的“惜命”相比,也许死亡才是对他最大的仁慈。龙文章深深的记得怒江边上他欠下的一千座坟,他甚至叫不出那些人的名字,但他知道自己欠他们的。是以当虞啸卿要派人偷袭日军时,龙文章首当其冲地冲上南天门,不是为了表现自己的英勇,只是怀着对生命的敬畏。
《生死线》中欧阳几乎是被神化了的人物,他的信仰和坚持让人惊叹,甫一出场他就是个跟死亡最近的人,脑袋里残留着一颗子弹,又有人想要暗杀他,同时经历着日本人炮火的洗礼,可最后他仍然活着。不用惊叹他的生命力如何顽强,他只是在背负着朋友、兄弟、妻子和女儿的使命活下去,他一开始就处在生死一线间,对生命,他有最深刻的认识,所以当他失去所有的时候,仍然拖着病体带着自己的信仰毅然决然地上路了。
离别与希望
兰晓龙的“军事三部曲”或多或少都有着一些延续性,不只是因为它们都是涉及军事题材的故事,还因为它们都有着关于离别与希望的探讨。
离别是很多文艺作品中刻画的主题,兰晓龙的作品也不例外。一种深深的离别之感在兰晓龙的作品中透露出来,《士兵突击》体现的是生离,《我的团长我的团》和《生死线》则是死别,离别是人必须要面对的问题,就如那句古话“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一样。《士兵突击》中许三多一直在不同的环境中成长着,也在不断经历着离别,入伍时,与父亲、哥哥离别,离开草原五班和钢七连,与昔日的战友和朋友离别。史今退伍,就意味着许三多与一直以来最信任的人离别。《我的团长我的团》中龙文章等人一直在跟那群散兵游勇,被称为“炮灰”的人离别,每次离别,都是一条生命的离去,面对着鲜血和尸体,谁都不知道,下一个离开的会是谁。《生死线》中同样如是,欧阳每天都有朋友、兄弟与他离别,甚至阴阳两隔。看不到重聚的希望。
《士兵突击》中袁朗对吴哲说“我希望你们在没有这些东西(理想和希望)的情况下也能生存。在更加真实和残酷的环境里还能生存。”这句话在《我的团长我的团》和《生死线》中得以体现。龙文章和四道风们就是这样的状况下坚持着,在没有希望的情况下求得一线生机。正如孟烦了质问龙文章所说的“你骗我们有了不该有的希望,明知道不该有还在想,我们想胜利。”他们在自己建构的希望里存活着。龙文章说“我只想事情是他本来该有的样子。”四道风抗日组织的成员并不知道欧阳的信仰是什么,但他们知道可以在这样一个人或组织的带领下更好的杀鬼子,以实现赶走入侵者,重建家园的理想。
在中国从来都不缺少军事题材的影视剧,更加不缺少这一类的编剧,但是因为一部戏就一炮而红、家喻户晓并且有一大批忠实的铁杆粉丝,使大家会因为编剧而守在电视机前等着他的新作品问世、互联网上关注他的消息的编剧却少之又少,而兰晓龙就是这为数不多的编剧之一,兰晓龙的出现让众多的电视观众不再只是看演员和导演去看电视剧,而是只要说是兰晓龙编剧的都会去关注,形成了立于明星之外的一种“名编剧”效应。
兰晓龙的作品能给人一种涤荡心中萎靡和消沉的力量,他可以跳脱出自己的作品,完全立于作品之外,而使观众立于其中不能自拔。他会关注人性,关怀生命,并使这种情怀深深地感染每一位观众。让观众在绝望中看到希望。同时在编剧的意识形态上独树一帜,给观众一个个笑中带泪的故事和人物,使人笑过之后反思人生,并从这反思中找到前进的动力和生活的温暖。
正因为如此,所以即便七年未见到兰晓龙新作,也还是对他期待无比!有时候想想兰晓龙的作品,就会觉得国产剧曾经是那样充满生机和希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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