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门》有很多京剧戏剧,大多数都与戏剧的发展和人物命运密切相关。
这是《红楼梦》“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的笔法之一。白景琦:《挑滑车》。
虽然行头都不对,但是黄春已经撩起来了。(第11集)
《挑滑车》是主人公白景琦的写照。这出戏讲的是南宋时候,大将高宠在牛头山上连挑十多辆铁滑车,最后终于人马力量不支,被铁滑车压死的故事。“看前面黑洞洞的,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生下来只笑不哭,一辈子不服输,不求饶,白景琦只身闯山东,打下了一片天地,又成为百草厅新一代的掌门人,支撑起大宅门的家业。“这一身傲骨,敲起来铮铮的响”,白景琦的个人奋斗,像极了孤胆英雄高宠。从电视剧第11集少年白景琦学唱《挑滑车》开始,这出戏贯穿了他一生各个时期。然而,高宠纵然浑身是胆,终究孤力难撑。白景琦苦苦经营的百草厅大业,还是在历史的转折中飘零。宅门不幸,子孙不肖,下一代中无人能够担当起家族的重担,白景琦的命运与高宠的结局,异曲同工。
和老孙头的对话,充满机锋。老孙头说《挑滑车》俞老板唱的最好,当指的是俞振廷。(第20集)
陈宝国亲自扮上了,功架还挺像回事。(第24集)
棺材里蹦出来的白景琦,用《挑滑车》收束全剧。(第二部第32集)
2.白玉婷:《大英杰烈》《虹霓关》《贵妃醉酒》。
万筱菊在扮戏。(第24集)
万筱菊的《大英杰烈》,台上的本尊是宋小川。(第28集)
《大英杰烈》和《虹霓关》都是女追男的故事,尤其以《虹霓关》的象征意味最浓。《虹霓关》讲的是隋唐之际,瓦岗军攻打虹霓关,虹霓关守将战死。他的妻子东方氏决心替夫报仇,连败瓦岗军数员大将,后来遇到杀夫仇人王伯当这个小白脸,反而要嫁给人家。第24集里,白玉婷亲口对万筱菊说,这出《大英杰烈》她听了九回。而《虹霓关》,她不但听,还亲自上台票。电视剧借京剧中女追男的故事,比喻白玉婷和万筱菊之间的感情。
万筱菊的《虹霓关》(第26集)
白玉婷的《虹霓关》(第32集)
《贵妃醉酒》出现在《大宅门》第二部最后一集。白玉婷在白景琦的怀中去世,室内放着“万筱菊”的唱片《贵妃醉酒》:“只落得冷冷清清回宫去也。”《贵妃醉酒》讲的是杨贵妃在花园久候唐明皇而不到,独自喝闷酒,醉后回宫的故事。回想白玉婷一生苦恋万筱菊,和万筱菊照片结婚,这出空等一场的《贵妃醉酒》多么恰如其分。
白玉婷之死。这几句《贵妃醉酒》唱得人无尽唏嘘。(第二部第32集)
3.白老三的定评:《战太平》。
白老三,是白家大宅门里面人性最为丰富和饱满的一个。他少年纨绔,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从不肯正大光明做事,吃里扒外一把好手,在背后阴二奶奶,绑架武贝勒的一双儿女,入洋教,带八国联军抄关家却被洋人轮奸了自己亲妹妹,等等。这位白颖宇三老太爷,一生可谓坏事做尽,但是他的儿子为抗日而死,他自己也为了民族大义,不给日本人当药行行会会长,一边发表抗日宣言,一边大烟膏就酒,自尽而亡。《大宅门》对白老三的定评,是这出《战太平》。电视剧第26集,三老太爷票的就是《战太平》。这出戏讲的是,元末明初,陈友谅攻陷采石矶,进逼南京城,采石矶守将花云寡不敌众,宁死不降的故事。白颖宇的死,像花云一样,真可谓,大义凛然,轰轰烈烈。
“叹英雄失势入罗网,大将难免阵头亡”,三老太爷是条汉子。(第26集)
另外,“叹英雄失势入落网”,《战太平》核心唱段的第一句导板,或多或少也隐喻了日本人侵入华北之后,白家或者说白景琦的命运。在电视剧第29集的开头,白玉婷在戏园子外念着万筱菊发呆,戏园子里传出来的背景音响就是这句。
4.王喜光和《鸿鸾禧》。
其实王喜光在一开始就出场了。(第2集)
王喜光扮戏。(第2集)
《鸿鸾禧》又叫《金玉奴》,也叫《棒打薄情郎》。从名字就能听出来,这出戏就是给王喜光这个薄情寡义的小人准备的。《大宅门》第2集,白家给刚出生的白景琦办堂会,还是青年的王喜光,唱了《鸿鸾禧》,而且从扮相上看,他应该就是扮演剧中的薄情郎莫稽的。莫稽穷困时冻饿倒在金玉奴家门口,是金玉奴用热豆汁救了他,并以身相许。日后莫稽高中,嫌弃金玉奴出身低微,行船之时,将金玉奴推入水中。这个恩将仇报的故事,十分吻合王喜光被逐出大宅门后对白家的苦苦陷害。
5.白二爷和《拾柴砸涧》。
《拾柴砸涧》这出戏并没有在《大宅门》中粉墨登场,而是在二爷白颖轩的口中说出来的。第7集里,二爷大冬天弄了一被窝砚台,和白景琦一起,被二奶奶半夜从屋里轰了出去。爷俩冻得不行,在院子里拾柴烤火。二爷问景琦听没听过一出戏叫《拾柴砸涧》。景琦说没有,二爷说今天他们爷俩就来一出《拾柴》。
这是一出仅仅出现在二爷嘴里的戏。(第7集)
《拾柴砸涧》是《春秋配》里的两折。《春秋配》是个曲折复杂的故事,梅兰芳先生一般只演“拾柴”和“砸涧”。《拾柴砸涧》大概讲的是,姜秋莲受继母逼迫,与乳娘去山涧拾芦柴,书生李春发路过遇见,心生怜悯,赠银给姜秋莲,让她买点柴交差。姜秋莲回家,继母得知事情后,觉得姜秋莲不守贞洁,要去告官。乳娘与秋莲连夜逃走,遇到劫匪,劫匪杀死乳娘,抢夺包裹,又要劫掠姜秋莲成亲。姜秋莲诓劫匪去山崖摘花,趁机将他推下山涧,并用石头砸死。
爸爸被赶出来了,唱了《拾柴》;将来儿子被赶出来,就是《砸涧》了。(第7集)
白二爷被二奶奶赶出,拾柴取暖,戏称此为“拾柴”,有插科打诨的成分。但是,二爷的戏份在全剧中并不多,此处是一次集中的正面刻画。这次是父亲被赶出房门,儿子作陪,唱的是“拾柴”;日后,儿子被赶出家门,父亲想儿子,唱的就是“砸涧”了。韩荣发大闹白家大院,要霸占白玉婷,二爷拿着花剪子与韩荣发拼命,这也是对二爷的一次正面塑造,正应了“砸涧”这一折戏。只不过,姜秋莲砸死了劫匪,而白二爷活活被韩荣发气死了。这是同而不同,犯而不犯,是《红楼梦》笔法。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