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87版《红楼梦》播出30周年,经典作品,香气持久。
正因爱之深也,故不免责之切也。说到后6集的处理方式,有人称赞其吸收红学研究成果,符合曹雪芹原意;有人说不该抛开后四十回,于是有了“忠实原著”的2012年新版;有人既否定后四十回,又不满87版,于是有了《刘心武续28回》等等新式续书。30周年之际,87版后6集编剧周岭先生回首当年,也对剧本被压缩一事深以为憾。但是仔细看过专访后,贫僧不禁要问:即便按照周岭先生的完整版剧本来拍,观众就真能买账吗?
黛死钗嫁哪里不对?
周岭先生首先否定黛死钗嫁。他说:“贾母是黛玉的外祖母,两人感情深厚,所以不可能成为迫害黛玉的组织者。”黛玉诚然是亲外孙女儿,可是林家早已败落,本人身子骨又弱,动不动就咯血。贾母私心更疼黛玉不错,可她是贾府老太君呀,面对公私矛盾,她当然要把公排在前面对不对?换作二十年前,贾府如日中天,娶黛玉皆大欢喜。可今日之贾府摇摇欲坠,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娶钗与娶黛,孰优孰劣,这是明摆着的。归根结底,社会环境的变化决定了人的取舍。
周岭先生又说:“王熙凤也不可能用掉包计。如果宝二奶奶是宝钗,那她管家的差事很可能就要让给宝钗,她为何要帮自己一个倒忙?”没错,如果宝钗当了宝二奶奶,凤姐地位确实岌岌可危。但是与贾母一样,凤姐也不全是私心,早在探春理家之时,她就萌生退意,暗中物色接班人,点名“林丫头和宝姑娘他两个倒好”。经过尤二姐、抄检大观园两次大仗,她自己元气已亏,所以很难拒绝宝钗当宝二奶奶。
87完整版剧本的好坏得失
推倒后四十回的掉包计和黛死钗嫁,周岭先生完整版剧本中设计了探春远嫁,宝玉送亲的戏,宝玉在返回途中遇到强盗,传说已经遇害,闻此凶信,黛玉伤心而死;而实则宝玉已被柳湘莲所救。
周岭先生写宝玉被柳湘莲所救,源于第1回《好了歌注》“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处的一条脂批:柳湘莲一干人。必须点赞脂批,见解非常高明,可惜红学家理解错了。柳湘莲确实做了强盗,但不在出家以后,而在出家以前他闯祸逃窜平安州的那一年。他出家有一僧一道作保,断不会还俗的。
周岭先生写黛玉因误信宝玉遇害传闻,伤心而死。且不说这种写法合不合理,仅按悲剧情怀、美学魅力标准拿去与掉包计比较,两者高下立判。这么说吧,掉包计以宝玉宝钗婚事催动黛玉之死,通过贾府内外错综复杂的社会矛盾,深刻表现出人生的悲剧、社会的悲剧,“冷月葬花魂”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都有了,傻大姐泄密更是神来之笔;周岭先生剧本以宝玉之死催动黛玉之死,顶多只能说是一场肤浅的自然灾害,而且误信传闻便死也太冤了,丝毫不触及社会矛盾和人情冷暖,说好的“冷月葬花魂”呢,也妥妥的爽约了。
很多人印象中87版后6集似乎整个扔下了后四十回,其实不然,大部分剧情还是尊重后四十回的,只在小部分细节上做了改动。例如黛玉之死那一集的咯血、黛玉道“我这就是回去的时候儿了”、焚稿等精彩片段,便来自后四十回。所以,特别感谢87版为我们留下了这些珍贵影像。
(注:本文图片来自87版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