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五集,写道:“Jamoso知道陈是一个非常妥妥的人,生来苗条细腻,行动温柔,温文尔雅,是重孙儿媳中第一个得意的人。”
”我们知道,贾母的品阶之高,红楼中并无第二人可以超出,在贾母的眼中极为妥当的人,可见秦可卿在长辈眼里为人处事的周到。璜大奶奶因为娘家侄儿金荣在学堂里遭宝玉和秦钟欺侮,本来想上门找秦可卿讨个说法,结果秦可卿还没见着,倒见着可卿婆婆尤氏对可卿的一番狠夸:“婶子,你是知道那媳妇的:‘虽则见了人有说有笑,会行事儿,他可心细,心又重,不拘听见个什么话儿,都要度量个三日五夜才罢。这病就是打这个秉性上头思虑出来的。’”
做婆婆的能这样夸奖媳妇,也实属难得。
再来看看秦可卿死后,大家的反应呢?合族人丁并家下诸人:那长一辈的,想他素日孝顺;平辈的,想他平日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他素日的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他素日怜贫惜贱、爱老慈幼之恩。
我的老天爷,都说人无完人,这不就是现成的一个,个个都夸她好,没有一个说不字的,不是完人是什么?难怪曹公给秦可卿起的乳名叫“兼美”,集所有的美好于一身啊!
连第一次隔着帐幔给她诊病的张太医也这样评价她:大奶奶是个心性高强聪明不过的人,聪明忒过,则不如意事常有,不如意事常有,则思虑太过。此病是忧虑伤脾,肝木忒旺,经血所以不能按时而至。
让我们再来看看完全美人士秦可卿的出身吧。
秦可卿出身在小门小户人家,她的父亲秦业只是一位小小的营缮郎,跟贾家相比不知道相差了多少个等级,即便如此,秦业还不是秦可卿的亲身父亲,而是从养生堂里抱回来的不知出身的女孩儿。大概也正是如此,刘心武先生解读《红楼梦》时把她解读为康熙废太子胤礽隐藏在民间的公主。索隐派总是依据某个蛛比蚂迹把红楼里的某个人物与明清的朝廷联系起来,我们只看文本,不去追所谓的索隐。
我以为贾蓉之所以娶秦可卿,不是因为所谓的废太子的女儿,而是因为秦可卿长得漂亮,模样周正,为人又周全。就像一有人提起要跟宝玉提亲,贾母就说只要模样好家族条件可以不拘是一个道理。
如果真的是所谓废太子的女儿,从小在宫中养尊处优,即使日后流落民间,如何能够做到上上下下都齐全周正?正是因为秦可卿出身小门小户,要想在贾氏家族这样的大家庭站稳脚跟,赢得上人的喜爱上人的尊重,所以她才要不惜地努力。
所以,思虑过度才是秦可卿真正病,心病!正像她婆婆尤氏说她:“虽则见了人有说有笑,会行事儿,他可心细,心又重,不拘听见个什么话儿,都要度量个三日五夜才罢。这病就是打这个秉性上头思虑出来的。”
身在宁国府这个漩涡中,秦可卿思虑的问题怕不是一件两件。贾珍跟她见不得人的事自然是一件,这宁府中越来越坏的习气家族走下坡路的趋势怕也是更重要的一件。否则的话不会有秦可卿托梦给王熙凤那一节。凤姐方觉星眼微朦,恍惚只见秦氏从外走来,含笑说道:“婶子好睡!我今日回去,你也不送我一程。因娘儿们素日相好,我舍不得婶子,故来别你一别。还有一件心愿未了,非告诉婶子,别人未必中用。”
凤姐听了,恍惚问道:“有何心愿?你只管托我就是了。”秦氏道:“婶婶,你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不能过你,你如何连两句俗语也不晓得?常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我们家赫赫扬扬,已将百载,一日倘或乐极悲生,若应了那句‘树倒猢狲散’的俗语,岂不虚称了一世的诗书旧族了!”凤姐听了此话,心胸大快,十分敬畏,忙问道:“这话虑的极是,但有何法可以永保无虞?”秦氏冷笑道:“婶子好痴也。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岂人力能可保常的。但如今能于荣时筹画下将来衰时的世业,亦可谓常保永全了。即如今日诸事都妥,只有两件未妥,若把此事如此一行,则后日可保永全了。”
凤姐便问何事。秦氏道:“目今祖茔虽四时祭祀,只是无一定的钱粮,第二,家塾虽立,无一定的供给。依我想来,如今盛时固不缺祭祀供给,但将来败落之时,此二项有何出处?莫若依我定见,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亦设于此。合同族中长幼,大家定了则例,日后按房掌管这一年的地亩,钱粮,祭祀,供给之事。如此周流,又无争竞,亦不有典卖诸弊。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便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又可永继。若目今以为荣华不绝,不思后日,终非长策。眼见不日又有一件非常喜事,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要知道,也不过是瞬息的繁华,一时的欢乐,万不可忘了那‘盛筵必散’的俗语。此时若不早为后虑,临期只恐后悔无益了。”凤姐忙问:“有何喜事?”秦氏道:“天机不可泄漏。只是我与婶子好了一场,临别赠你两句话,须要记着。”
如果说王熙凤是脂粉堆里的英雄,那么,能够想得如此长远的秦可卿岂不更是脂粉堆里英雄中的英雄了?此时的秦可卿,也就是十七八岁二十岁不到的年纪吧,临终了还要惦记着整个贾氏家族的前途命运,页贾府里的那些男人们,整天又都在忙些什么呢?秦可卿不是能够看得一清二楚么?从中,我们大约也能猜出她的心里一天到晚都在思虑些什么,而这样的思虑,竟最终要了卿之性命!
呜呼!唉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