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农历二月初五,老家南寨传统的骡马庙会,据说是因隋唐好汉秦琼在此卖黄骠马的著名故事所起,沿袭至今。虽然有疫情防控通知连续三年临时取消集会,可当街上还是摆出许多吃喝、蔬菜、衣服等摊点棚户以及一些小孩杂耍玩具,彰显着乡亲们对这一古老习俗难以割舍的深刻情怀。
“秦琼卖马在南寨”,祖祖辈辈的南寨人一直就这么口耳相传,并且在电脑百度里介绍南寨时也有这样一段文字:“赶会:传说南寨以前是个马市。隋末唐初时,山东好汉秦琼在此卖马,由此集会(每年的农历二月初五)。”此说法是否属实呢?出于对家乡历史的关注和对秦琼这位英雄人物的喜爱,赋闲之后,我曾特意做了一些粗浅的探究和分析。
秦琼卖马的故事并非出自正史实证,主要是出自两部中国古典小说《说唐》和《隋唐演义》。因这两部小说情节跌宕起伏,人物生动鲜活,再经由说书人的演绎,在民间广泛传播,使得这一脍炙人口的经典历史故事传遍天下,几乎可说家喻户晓。“为朋友卖了黄骠马!”也成为千古佳话,经久不衰。故事的发生地潞州、二贤庄,甚至连围绕这一故事在当地衍生出来的民间传说,暴马、捉马、柏后等村也都随着闻名遐迩,妇孺皆知。但故事的主要节点,即秦琼卖马的确切地点却一直含糊不清,颇有异议。
就以上两部古典小说与当地传说所述,主要有以下三种说法:一是“西门里大街上”和“西营市”之说;二是二贤庄南、大槐树下之说;三是南寨“马市”之说。那么,究竟在哪儿呢?好像历史老人专门在这儿设了个谜,让后人们去猜,那我就只好先从谜面上去探求解析这一谜底的密码了。.
山东豪杰秦琼秦叔宝,在济南府当差时,受命押解两名犯人到潞州交差,因久等批文心急,不幸病倒店中,所带盘费俱耗尽。店家小二是个势利小人,见他穷困潦倒,日日索要店钱不说,还恶语相向。秦琼仁厚仗义且又举目无亲,无奈之下只得将其心爱的坐骑黄骠马出卖。秦琼起五更来到店小二指示的“西门里大街上”的“西营市”上,因黄骠马也受困挨饿,瘦骨嶙峋,被讥讽为病马,“颠倒几个来回也无人瞅睬”。就在秦琼闷闷不乐将要返回走出马市时,遇一“识马”的卖柴老翁引导他将宝马卖于“出西门十五里处二贤庄”上的“潞州豪杰”单雄信单二员外。秦琼旋随老翁来到二贤庄外,“老庄家持扁担过桥人庄,叔宝在桥南树下拴马”等候。“雄信起身,从人跟随出庄”来到大树下,相马卖马付银后“转身过桥,往里就走”。(此后系当地传说)途中马受惊绕城奔跑,单雄信派人四处捕捉。在潞州城北一村子将马捕住,此村从此改名为捉马村。位于城东北的一村子则因白白等候了一天而得名“白候”,后易名谐音“柏后”。
从迷面上,没有南寨这一说。你看,当小说里写到秦琼欲卖黄骠马时问:“这里的马市在什么地方?”小二道:“就在西门里大街上。叔宝道:“什么时候去?”小二道“五更开市,天明就散市了”。第二天早起“却说叔宝到西营市来,马市已开”。这里明确第一卖马的现场是“西门里大街上”的“西营市”,根本没有西门外的南寨什么事。接下来是秦琼跟着“识马”的卖柴老翁来到“出西门十数里地”的二贤庄外“桥南树下”的第二现场。“雄信起身,从人跟随出庄”在此相马卖马付钱,买卖成交。然后单员外“转身过桥,往里就走”。应该说这里虽不是马市,却是秦琼“为朋友卖了黄骠马”的确切地方。但依然没有说明这个地方就是以后的“南寨”或“马市”什么的。再说秦琼卖马是在农历十月初一,而传说南寨因秦琼卖马而起的骡马大会却是来年的二月初五,更像是二五不靠边的牵强附会。就是后面坊间传说的“暴马、捉马、白候”的故事里也跟南寨没有半毛钱关系。这也是我在一些有关场合或酒场上侃到“秦琼卖马在南寨”、我老家时,引起大家哄堂大笑的原因,好像咱是想沾人家历史名胜什么光似的。
为了破解这一疑难,我只能从当地的民间传说去追溯源流,沿着秦琼当年卖马的路线在实地考究中去梳理史迹,加以否定之否定的逻辑推理,逐步揭开这个隐掩在历史深处的谜底。
首先排除了最能迷惑人的第一现场,即店小二说的西门里大街上和秦琼去的西营市,因为这是秦琼去卖马的地方并不是卖了马的地方。其次是否定了第二现场,即现在二贤庄外的古槐树下。这虽说是众口一词“卖了”马的地方。但现场稍一琢磨 就会发蒙,此地并非是古籍和传说中的那个卖了马的地方。你看,现在二贤庄外秦琼拴马的古槐树离二贤庄门只有十几步远,而在这样短的距离内至少有以下三件事情不可能发生。一是以仁义儒雅著称的秦爷是不可能在他仰慕的“潞州豪杰”单二员外的庄园口来不来先尿一泡的,而且是已经望见单雄信与从人出来后,仍然还要“躲在大树背后解净手”。说句不雅的笑话,秦琼望见单雄信出来后还没有“解净手”,等单员外走完这十几步站在秦琼跟前时,秦琼即便是“解净手”了,也绝对还没有赶上兜起裤子来。让谁来说,这也决不会是崇尚礼义的“二贤”初识的场景吧。二是十几步远的距离根本没有一条河沟的地方,所以也就不会存在书上所说的“叔宝在桥南树下拴马”和单雄信与从人出庄后秦琼“隔溪一望”(还仔细消停观望见单雄信长的如何如何),以及雄信在此相马买马付银后“转身过桥,往里就走”等等这些情节。三是单雄信买下马十几步就进了庄园门了,没有任何惊马的因素条件,怎么会有“途中马惊"?而没有“途中马惊",也就顺理成章没有了后来“马惊绕城奔跑”的故事了, 更不会存在现在的“暴马”、“捉马”和“柏后”等村了。可这三个村子与各自相关的经典故事在这片古老传奇的土地上真真切切地存传了上千年。
那么,哪个地方才是符合这个距离的方位呢?
南寨!
南寨东北面的东冈上能与二贤庄“隔溪相望”的地方。
这个地方处于二贤庄门外正(南)前方暴马村口南边不远的一块高地上,与二贤庄南北呼应。往东和“八里二贤庄”距潞州府衙同为八里(不是小说里说的西门外十五里),那时候的一里是现在的0.5里。更耐人寻味的是,这个地方南寨祖辈称作“望贤台”,而这一称谓就因为当年秦琼在此首次望见二贤庄或潞州大贤单雄信而得名。而从西门出来有一条河沟东西横垣在南寨的冈上与二贤庄之间,这条不知什么时代已经干涸的河沟直到20世纪70年代初还在,南寨与周边村子的人都称之为“老沟”。站在这里看二贤庄,就对上了“隔溪一望”“桥南树下拴马”和“转身过桥”的所有说法,也符合温文儒雅的秦琼望见单雄信与从人已出了庄门还要从从容容“解净手”的时间距离。这条“老沟”又恰对在暴马村口的位置。这又圆上了单员外买上马后返回庄上途中,在这条“溪沟”突遇意外“受惊绕城奔跑”的说法。来去方向时间距离等等都合情合理,就连在城北的捉马村捕捉住马也自然顺理成章了。而这个卖马、买马、惊马、捉马的路线正好是现在长治市的西二环路。就像是历史老人专门为求证“秦琼卖马在南寨”而亮出了谜底一样。如果你现在驾车或骑自行车到西二环路现场一趟,不用下车,其结果便会一目了然。难怪祖祖辈辈的南寨人把这个“诚信厚义”的古老传说守候了上千年。
所遗憾的是,当年“叔宝在桥南树下拴马”的那棵“四五个成年人都合抱不住的大槐树”实在是杳无踪迹找不到地方了,只得存疑待考。然而,存疑是真,待考确实有些信心不足。原因有二:一是古籍上说的只是“桥南树下”,连是棵什么树都只字未提,更没有“四五个成年人都合抱不住”的“高大槐树”的描述。二是“四五个成年人都合抱不住的大槐树”,秦琼一个人是怎样把马拴上去的?那得多长的缰绳?况且,带马的缰绳从古至今都是有标准尺寸的,这是个普通常识。所以,我冒昧地说,当年“叔宝桥南树下拴马”的那棵树决不是现在旅游景点上二贤庄门前宣介的那棵大槐树,而是在桥南与二贤庄前这棵大槐树“隔溪相望”的另一棵不知名的树、一棵秦爷独自一人能够很利索地把马拴上去的“大树”,因为他还憋着一泡尿急着要“解净手”。
接下来就是南寨因秦琼卖马而每年农历二月初五的集会,与秦琼十月初一卖马时间相差甚远的问题了。如果诸位不嫌我啰嗦,咱就再从时间.上推演一遍看。秦琼是头年六月与樊建威从山东出发,八月份两人来到河东(山西)地界分手,樊建威去了泽州,秦琼来到潞州,交差后因久等批文生病卖马,后又病倒东岳庙被单雄信接回二贤庄养病,樊建威回到山东拿上秦母手书于腊月找到二贤庄,秦琼欲与樊建威同回济南交差探母,又被单雄信以秦琼尚未痊愈而劝留,“倏忽之间不多日已到除夕,雄信陪叔宝饮到天亮”,“天明又是仁寿二年正月”,“一个新年里弄得昏头耷脑没些清楚”,反反复复在潞州待了“八个月时间”。于翌年农历二月初(很可能是初五)起身回家,离别时单雄信为秦琼的黄骠马配了金蹬银鞍,赠以潞绸重金,与众人相送甚远(至少要送到秦琼当初卖马也是二贤结识的地方吧),仍依依不舍。豪爽仗义的单员外更是触景生情,难以释怀,情不自禁一诺衷肠:“此地从今开设马市,集会三天,以后年年照办。”约定俗成,传承至今。
所以,直至今日,只有西门外南寨村有马市之说,其他整个长治市十五公里范围内再无此说,再往前推敲,店小二说的“西门里大街上”是“马市”很不现实,至于说现在西大街的“西营”就是秦琼起五更去的“马市”更为牵强,因为这里从古到今都是回民居住区,我很多当地的回民同事和朋友都异口同声地告诉我“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不过这是后话,是或不是都已无关紧要了。
那么,为什么与故事相关的村子都因此留下村名,连“白候”了一天的村都没落下,而正儿八经卖马的发生地却没有留名于世呢?这与三百年后在此地发生的- -次影响中国历史的著名战役,即“夹寨之战”有关,从那时起此村得名“南寨”至今,已有113年了。《资治通鉴》和各种史籍对此均有明确记载,言辞凿凿不需再赘笔了。
由上而论,“秦琼卖马在南寨”,应该是综核名实,决不是一村之言或牵强附会,更不是无中生有空穴来风,信不信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