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片是华语电影中最成熟的电影类型,拥有教科书级的经验,成熟的流程以及海量的制作资源,在国际影坛一度风光无限,但自20世纪90年代末以来因为叙事结构陈旧和美学风格重复,武侠片进入了很长的停滞期,亟需一次深刻变革挽回颓势。
徐克曾是继胡金铨后最杰出的武侠导演,武侠片式微以后,他试图借《七剑》东山再起,该片颠覆了徐克以往大写意的浪漫风格追求硬桥硬马的写实效果,但市场 反应冷淡,历经数年卧薪尝胆,拍出《狄仁杰之通天帝国》终在口碑和票房上打了双响炮。
影片对徐克以往风格的复辟固然召回很多回头客,但更重要的是,他为传统武侠片贴上两个新标签——玄幻与推理。玄幻本来就是徐克的拿手好戏,如《青蛇》就胜在对神话意境的想象与渲染,但在以动作为核心的旧武侠片模式中,玄幻作为辅助性手段更多地用于营造背景气氛,在特技已成为市场的统治性法则的今天,玄幻可以为特效大开方便之门,在这部片中观众不仅能看到精心设计的动作场面,更有夺人耳目的视觉奇观,如高耸入云的佛像,诡异的鬼市,易容术,赤焰金龟……这些在传统武侠片中往往被粗略带过的细节被生动地呈现出来, 从而大大提升电影的观赏性。
推理是另一个新尝试,在传统武侠片中 推动剧情发展的往往是人物所背负的家仇国 恨,其中的道德判断要多于事实判断,需要观 众投入的只是同情而非智力,这显然已经过时 了,推理的引入改进了传统叙事模式,观众与 电影紧密地互动起来,而不是从开始就眼巴巴 地等着结尾的决战。
和徐克这个影坛老宿相比,苏照彬绝对算新秀,《剑雨》虽是他的首部武侠片,在继 承中丝毫不落窠臼。《剑雨》讲的是因争夺罗 摩遗体引起江湖大乱,故事逻辑非常传统,表 面上和传统武侠片并不二致,但内在细节却得 到相当可观的提升,苏照彬是程序员出身,剧 本上处处追求“准确”,所谓准确,就是故事的逻辑要严密,人物要有合理的动机,每个人都要站在自身利 益上想问题,而不是简单地基于江湖义气或正邪两立,夫妻可以是仇敌,同伙之间又各怀鬼 胎,仇恨在最后一刻化解,同盟在自戕中粉碎…复杂的利益决定了复杂的人物关系,从而又决定了剧情的巨大张力,可以说《剑 雨》的确将剧中人物的矛盾发展到极致。
《剑雨》对传统武侠片的另一大改造就是对人物感情线赋予现代趣味,所谓现代趣味不是《赤壁》式的无厘头,而是以现代人 熟悉的关切方式干涉人物关系,张阿生与曾静 的爱情充满了现代人的情趣,对白也符合现代人的语言习惯,抛去古装的形式,活脱是一部通俗感情剧。
片中动作场面基本依靠传统威亚完成,但动作的设计具有很强的针对性,如细雨的软剑、雷彬的飞针,彩戏师的神仙索……不同人物的动作风格迥异,即便是一个次要人物,也会以非常精彩,特别的方式死去。
如果《狄仁杰》是对武侠片外部形式的改弦更张,《剑雨》则是强化了武侠片的“内功”,徐克对传统改造是给武侠片画了纹身,插上羽翼,使之具备成为生猛大片的可能性, 苏照彬则强健了传统武片的体魄,丰富了它的内涵,强调了其存在的合理性。可惜《剑雨》一路,取得的成绩不是很理想,所以至今他没有继续导演任何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