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里出现最多的场景是过年。
因为只有过年,他们的父亲周志刚才能每隔两年从三线建设的重庆回家团聚。
也因为只有过年,周家人聚的最全的时候,也是父亲周志刚退休前和母亲李素华见面、暂时告别聚少离多仅有的几天短暂的时光。
而从1992年开始,光字片儿周志刚家的年却只是三兄妹和他们的下一代在一起了。
因为这一年他们的父亲周志刚和母亲李素华仅隔几天就相继去世了!
这对夫妻的离去虽突然,但却是告别人世间最理想的方式——不失尊严、坦然自若、如影随形……
夫唱妇随——最好的样子就是和你一起走
父亲周志刚知道自己的生命已近终点,他决定回到家里。
病重的他见到兄妹三人说了很多,这个平时严厉的父亲像还像往常一样,道出了对每个孩子的不足,而这些话是三个孩子同时在场时才能感受到的、自己在父亲心中真实的印象。
夜晚,三个孩子像儿时一样睡在父母身边,似乎父亲白天精神状态还好,他们稍微放心了一些,而他们的母亲却一直睁着眼睛不敢入眠——这也许就是长期相濡以沫后的心理感应吧。
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母亲到底想什么谁也不知道,也许她都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但从她的眼神里透出了留恋……
患老年痴呆症的母亲来说印象最深的或许是长子秉义和丈夫同时离开家的那年……
㈠车站送别——平淡却深情
要去大三线了,父亲周志刚特地去照相馆把全家福洗了五份,因为从今年起,他(和大儿子秉义)即将远离家乡和妻子过聚少离多的牛郎织女的生活。
看着大儿子秉义走远,母亲控制不住自己,走到父亲周志刚身边,把头埋在父亲的肩上哭了。
这是他们夫妻二人当着孩子们的面最亲密的动作……
此刻,母亲对丈夫的深情是借助大儿子秉义的离别表达出来的。
姐姐周蓉在秉昆的帮助下给了父亲两个吻,其中的一个是代表妈妈的。
虽然那个年代也是极少见,却是从另一面表现下一代对感情的处理不再是父辈那么内敛。
火车要开了,外表刚强的父亲周志刚把头探出,他用眼睛扫了一下旁边车厢外送行的人,他不善于说什么柔情蜜意的话,这个铮铮硬汉、当代社会的钢铁直男怎么表达呢?
他先嘱咐小儿子秉昆和女儿周蓉:
“好好照顾妈妈”,
随即,他又说了句是“回吧”
看到妻子还是站着不动,他从车厢里探出半个身子,学着旁边车厢的人的样子,把手伸给迟迟不愿离开的妻子:“来吧,告个别”。
他的眼睛没有直视,只是看着妻子的手——因为他怕看到妻子忧伤的脸……
这一年的父、母亲应该还不到四十岁。
㈡我回来了,在你需要我的时候
母亲听到女儿周蓉因丈夫在车站被抓又返回贵州的消息突然崩溃而晕厥。
两年后,收到妻子醒来的消息,父亲周志刚专程回家看望。
夫妻两人没有过多的言语,而是父亲躺在土炕上紧握着母亲的手……
多久?没人知道……
㈢装不下的是我对你深深的情
父亲周志刚又要离开家了,母亲把能带的东西装了两大提包。
父亲有些不耐烦,要秉昆取出来。而母亲却气鼓鼓地用双眼瞪着丈夫!
这是妻子对丈夫最朴素无华的关心。
也是丈夫对操劳的妻子的另一种爱的表达!
那个年代的人思想是保守的,夫妻之间的感情表达在外人面前甚至是自己的子女面前也都是非常克制的,在他们很少的表达情感之中,发牢骚假抱怨都是一种彼此关心的方式。
静水深流——生命是首无字歌
剧中对父母的“描述”很少,但仅有的几次团聚却把这对夫妻充满中国特色的特有的夫妻感情与深情表现得入木三分。
茶壶
那天早上,我听到水倒入茶壶,
那是普通,平凡,滴落的声音。
但一下子,我知道你爱我。
前所未闻的事情,爱在倒水声中听得见。
——(美)罗伯特. 勃莱
偶然看到朋友发过来的这首诗,眼睛慢慢扫过这不到五十个字,沉静下来后脑海里出现了一幅画面:
这是平常又平常的一个早晨,
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桌旁,
还是熟悉的那双手
还是熟悉的茶壶
还是熟悉的、倒水的动作
风也静得仿佛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每一次都是无原因的享受
普通、平凡
年复一年
……
忽然间,从这习惯的动作中
感到了 那是你对我的爱!
小诗从一个人的视角为我们描述了一对相濡以沫的夫妻喝早茶的场景。
简短的字里行间却折射出彼此对枕边人深深的爱慕之情,原来就藏在这多年习以为常的动作中~蓄一壶水、沏一杯茶……
在看着的过程里,作者给出了“爱”的答案:如果多年以后的早晨我们还坐在桌旁,听到你往茶壶里倒水的声音,这是多么值得我们欣慰的事!
而前所未有的事情就是我感觉到了这是你爱我的声音——无比悦耳!
……
剧中很少有直接表现夫妻二人相聚时的场景,而这正是属于老一辈中国人对待感情独有的收敛与克制。
他们这一辈子都是聚少离多,为了三个孩子、为了生活,他们没有抱怨,毫无怨言,一切都像顺其自然然而却过成了世人最羡慕的样子!
没有什么文化的他们把生活过得像一条静静的河、一首无字的歌……
人终有一别,秉昆父母携手走过的普通又平凡的一生着实让世人羡慕!
秉昆三兄妹中谁的日子会像父母一样?
剧中六小君子的几个家庭又有几对能够相守一生、相伴到老?
……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人世间》的故事会围绕着秉昆和郑娟一对夫妻的生活来讲述,没有哥哥姐姐优秀的秉昆和没有正式工作的郑娟才是最像父母的那一对!
无论从哪方面他们都处于人世间最底层,却在不平坦的生活中演绎着最温情的故事。
因为他们的底色是中华民族的优秀品质,一如光字片街道的名字:仁、义、礼、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