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悬崖之上》后,张艺谋又拍了一部冰天雪地里的电影。
通过大量的战争题材影视的介绍,“狙击手”这一概念在今天并不陌生,这群战场上的狩猎者在现代特种作战中往往扮演着斩首行动的执行者。
但这一概念在近代中国人民的自卫反击历史中,最早最为人熟知的还是:神枪手。
“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这首在大江南北传唱的《游击队之歌》就是他们的荣誉和见证。
精准射击,一方面是物资紧缺的无奈,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在机动过程中能够更好地震慑歼灭小股敌人。而《狙击手》所瞄准的,就是这样一个群体,“五班”。
同样是聚焦抗美援朝,《长津湖》系列讲述的是悲壮的长津湖地区一系列激战,而《狙击手》则瞄准了一处荒废的无名阵地。
冷枪冷炮运动起源于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结束后的阵地战结束阶段。
在拉锯战的大环境下,为了大量杀伤和消耗联合国军的有生力量而发起。在“让敌人低下头来”的口号号召下,大量培养侦察兵和神枪手对落单或小股联合国军进行猎杀,或利用炮火伏击坦克,守备工事等大型目标。
截止到战争结束,冷枪冷炮运动共毙伤5.2万联军,其成果丝毫不亚于发动一场战役。
而狙击五班,就是这“最冷的枪”中间的一支。
(以下内容包含电影内容剧透,请谨慎阅读)
1雪地“留白”
《狙击手》里的张艺谋很克制,也很节省。
从镜头语言到人物形象塑造上都颇具战地报道的风格,点名就当介绍人物,行军途中三两句的零碎家常就是人物背景。
所有的克制是为了留给这片无名阵地最浓厚的笔墨。
五班接到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将被美军打伤在那片废弃阵地上的侦察兵亮亮(刘奕铁 饰)带回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作为穿梭在交界或敌占区的眼睛,侦察兵脑子里的东西甚至能决定一个师的生死。因此,即使知道了对面的美国狙击手们已经设好圈套,五班也要死磕到底。
但美国狙击手们的目标,实际上只有一个,那就是五班班长刘文武(章宇 饰),一个美军的报纸都惊恐地称其为“死神”的人。
几乎刘文武只要开枪,对面就有人要眉心多个血窟窿。而他使用的,仅仅是一支没有瞄具的步枪。
想杀他,更想活捉这个让联合国军闻风丧胆的死神。
真实的抗美援朝里,这种“天降猛人”不仅真实存在,而且比刘文武的故事更加精彩。
刘文武的原型之一,志愿军狙击手张桃芳,在32天内以442发子弹歼灭214名敌人,成为冷枪冷炮运动里最高杀敌数的创造者。
所谓艺术来源于生活,可能真不一定高于生活。
对付这种比泥鳅还灵活,但子弹又永远盯着你眉心的对手,美方狙击小队的领头人约翰(Jonathan Kos-Read 饰)在愤怒之余,精心设计了这个请君入瓮的局。
要利用志愿军战士之间不抛弃不放弃的情谊,用濒死的亮亮钓出刘文武。
这场猫和老鼠的游戏,因为亮亮尚未明了的侦察兵身份而埋下了导火索。
《狙击手》的情节和矛盾推进上,颇具中式园林设计“移步换景”的思想。不再依赖于实际空间体现这种意犹未尽,林海雪地的镜头语言已经将苍凉和战争的辽阔写尽。
在剧情的上的留白则主要体现在“洋葱式”层层包裹的人物矛盾。以救人为核心发散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思想,却又在行动上达成高度的统一。
约翰自负而残忍,急需活捉刘文武来证明自己,他消灭其他战士,保住亮亮的命是坚信刘文武作为亮亮的朋友,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刘文武就不会逃之夭夭。
而刘文武恰恰要赌的是对面设这个局的目的是为了消灭营救的人,不计代价的营救是为了以此避免更大的牺牲。
看似是中美两方狙击手与狙击手之间个人能力的较量,但背后的绞杀,是个人英雄与集体荣誉之间绝无调和可能的撕裂。
《狙击手》只瞄准了一个目标,但子弹打穿的不仅是一颗头颅,瞄准这支枪的手也不止一人。
2冷枪“淬火”
雪地、伏击。
寒冷的元素渗透是从景致到人物的言行,你会发现在整场电影大部分时候,交战双方,甚至包括垂死的侦察员都是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包括大永(陈永胜 饰)爱哭鼻子这点,三番五次地被刘文武呵斥。
但冷只是一种用来保护热的选择,相比较交火与突进救援,整个剧情里更多的是以隐藏和观察这种带有冷色调的举动推进。
这场战斗从规模而言的确很小,最宏大的场面也只有增援炮兵赶到时的一通轰炸,以及最后在坦克前的交锋。
张艺谋以极为克制的选择角度,把所有的张力和重音留在每一个人的死亡上。
只有死亡能拖出与茫然的白相冲撞的红,色彩上的极端对立,在情绪上就会变成对人物个性的“淬火”。
刘文武约束大永,是要他做一杆最冷静的枪,但并不是一杆哑枪。
王忠义(王乃训 饰)的死是对大永的第一道淬火,淬炼他该如何在极端激动的情绪下保持冷静的判断,不要因为被感性绑架而造成更多的流血。
胖墩(陈铭杨 饰),小徐(王梓屹 饰)他们的死是第二道淬火,淬炼他放弃所有可能软弱的幻想,只要对面还有一个喘气的,就随时面临着牺牲。
“传承”这个概念表面上是刘文武交给大永的那把勺子,实则是通过战友的死亡和血的教训一点点被勾勒出来。
至此张艺谋也终于不再吝啬,非常流畅地用亮亮和刘文武的死亡完成最后的淬火。
他们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有比生命更值得保护的东西。
战争题材离不开群像,但群像是非常考验叙述与镜头调度的能力,因此雪不仅是背景,更是张艺谋为观众们做的减法。
冷枪淬火的过程中,张艺谋把死亡的突兀描绘到极致。并不需要宏大的背景和永无止境的炮火,就像大永自己的回忆旁白,他的战友们牺牲在了“这个无名的山坡”。
所有的冷属于战争和死亡,而所有的热是用鲜血浇灌的那份对祖国的忠诚。亮亮身上有什么,五班并不知道;五班的牺牲如同雪粒般,因为太过稀疏平常而分不出彼此。
但活下来的大永认得出来,支援的全连其他人也认得出来,爱哭的少年终于淬炼成了最冷的枪,淬炼成比刘文武还“霸道”的——
狙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