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走了，在隆重的仪式里，骨灰盒也入土为安了。死去的人，静静地消失了。活着的人，却陷入了难以自拔的痛苦。爸爸的形象，言谈话语，音容相貌，时刻追随着我，折磨着我，声音哭哑了，眼泪流干了，眼睛哭坏了，身体因失眠而病了。人啊！还不如一棵小草，春而复生。失去的亲人，永远都没有了。而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都痛苦，无休止 的疼，揪心的思念，揉碎了悲伤的心，彻底难眠，看着那幢楼，望着那扇窗，却已人去楼空，微弱的灯显得暗然无光。夜雨沥沥的下着，悲伤的泪慢慢地流着，我都麻木了。梦幻着说不定什么时候，父亲也会像小草一样苏醒了，复活了。父亲，你在哪儿？我依然坐在你的门旁睡梦里，我依然熟睡在你的背上，我依然看见你冬做棉裤，下做单的黑粗布裤子，我还看见你为了我们上学卖掉自己手表的情景。我们长大了，父亲逝世了，留给我们太多的悲伤，太多的怀念，有句歌词说：谁为谁流泪，谁为谁枯萎？爱的永恒，只能在心里，在记忆里。
失去亲人的悲伤，真的令人痛不欲生。唯一的牵挂，放不下我的宝贝孙子。五点二十分东诗去幼儿园接孙子，宝贝一下电瓶车，便大声喊着：“奶奶，金钱桔。两个，你和爷爷一人一个。”我接过孙子递过来的两个小桔子，热呼呼的，还带着宝贝的体温。“你哪儿弄的金钱桔？”我问。
“俺老师发的。”孙子说。
“老师发几个？”我问。
“发两上。”孙水说。
“你怎么不吃，老师发的就是叫你们吃的。”我认真的说。
“不吃，再急我也不吃。”孙子坚决的说。
“这么说，看着小朋友吃，你也想吃吧！”我问。
“想吃。”孙子诚实的说。我感动的哭了，纯真的童心，我真的太感动了。
“嫂子，疼值了，都高兴的哭了。”邻居老郭看到了这一幕，笑着说。
“是啊，真的很高兴。”说着我把两个小桔给了宝贝孙子：“宝贝，你吃吧！爷爷咳嗽，奶奶不吃凉的，以后，老师发什么，都是按营养搭配的，你要自己吃啊？”我对孙子说。
“不，老师发什么好吃的，我都会带给爷爷和奶奶。”孙子绝对的说。
吃罢晚饭，孙子做作业，东涛熬梨茶治咳嗽。孙子忽然问：“奶奶，俺爷买许多梨干啥？”我想和他开个玩笑，便说：“你也想卖烤梨。”
“他没有烤箱，怎么烤呀？”孙子天真的问。
“烤机可以买呀？”我顺口说。
孙子出去了，大约五分钟后回到屋里，呆呆地坐在那儿，没有一点动作，我感到奇怪，便看了看他，只见孙子一只手托腮，一只手握笔，眼泪珠挂在脸上，一滴滴落在本子上。
“怎么啦！宝贝，哭什么？”我惊奇的问。
“我气！”孙子简短的说了二个字。
“你气啥？”我小心的问。
“我气俺爷卖烤梨。”孙子果断的说。
我心里明白了，故意问：“你是觉得爷爷卖烤梨，怕同学中面子不好呀！”
“那倒不是。俺同学的妈还有卖面条的。”孙子举例说明不是自己的虚荣。
“那是为什么生气呢？”我温和的问。
“叫俺爸多辛苦点，多挣点钱。俺爷身体不好，卖烤梨太辛苦了。”孙子哭着说。
我搂过宝贝孙子，激动的哭了起来。
“宝贝，奶奶是和你开玩笑的，你怎么认真了。是奶奶不好，让你伤心了。”我很抱歉的说。
“那俺爷跟你说的一样，他说烤箱快运到了。”宝贝孙子依然说。
我忽然明白了，刚刚孙子出去，是找爷爷问情况去了。没想到我俩都是说卖烤梨，所以宝贝就信以为真的。哭，眼泪。为父亲而哭是伤痛，为孙子的伤心而哭，是安慰。为了可爱的宝贝孙子，我只能将伤痛埋在心里，振作起来，为活着的人，为宝贝孙子忍悲痛，咽泪水，顽强地挣扎着活下去。
九十八
爹走了，父亲也走了，失去亲人的悲痛，痛不欲生。然而，子孙们的存在，牵挂，不得不忍痛地活下去。窗外，淅沥沥的夜雨，窗内悲伤的人依然泪水湿衣，看着那窗楼上的那扇窗，思念着已故的亲人。
“梅子，我感到有点恶心。”东涛坐了起来。
“没吃什么怪味的东西呀！”我的心思猛然回到东涛的感觉上，话还没有说完，东涛忽然呕出一片鲜血。我已经惊怕了的心，看到此景，浑身都在发抖。
我叫醒儿子，连夜把东涛送进了医院，急救室里，医生紧张地忙碌着。医生告诉我，即使用上止血针，还有可能继续吐血，因为胃里遗留的余血，必然要出完，我思想上有点底，踏实多了。医生说，东涛是因为肝病引起胃静脉曲张，背大，所以出现消化道大出血，一瓶止血针，吊了近三十个小时，我就这样不合眼地守护着，照料着，东涛时停时发的吐血，便血，那情景，那气味，使得我恶心，呕吐，害怕，我总是流着泪水为东涛接血倒便，寸步不离。儿女们要我回家，离开医院，我不放心东涛也不愿意我离开。在他觉得我的照料，是他最安慰的。所以在东涛住院的日子，总是我一个人陪床，三十天，五十天，总是我一个人。离开了，我不放心。
医生说东涛的卑大，最好做卑切除手术，要求家人签字。我和儿子都犹豫，既想治病，又不敢冒险。转到外科病房的床位都定好了，东涛不同意。他不想做手术，坚决不同意转住外科手术。我安排女儿网上查查看，应该怎么做。女儿说，网上查得不主张手术，说是保守治疗的结果也是很好的。
我们尊重了东涛的意见，没有手术，住了一个月的医院，东涛的病情大有好转，基本恢复了正常。出院的时候，主治医生告诉我，东涛的自闭性很强，这次恢复得还算好，但以后要注意，按时用药，不要吃生硬的东西。否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病，再次出现消化道出血。我想，这个应该好做，一个上了年纪的成年人，应该有这个准则，想不到东涛在自己健康方面，偏偏没有自控力，时而偷偷地吸烟，吃一些不易消化的零食，如花生米，麻花，苹果等，并且自行主张的停药。我有时生气，让孩子们监视他，见抽一支烟罚款壹佰元，并且写上保证书，即使这样，都无法控制他，东涛依然我行我素，终于又一次犯病。距上次出血只有半个月。由于出血量大，白蛋白，血小板都大量流失，所以要大量补充血液和白蛋白。吃饭饮食方面，更是加倍注意，每顿我都要十块钱打的回家做饭，再十块钱打的把饭带到医院，一碗粥，一碗手擀面叶，就这样不惜花钱的往返在家和医院里，那时候还没有实行合作医疗，花了一万多块钱，终于把东涛从死神的手里抢了回来。
按说，东涛应该珍惜生活，珍惜生命了。然而，他依然松懈无慎，以至以后的几年里，接二连三地发生过五次消化道出血的病状，我真是哭笑不得，筋疲力尽了，连护士长都说东涛，怎么能不顾家人的感受，为嘴伤心。好在每次都在医生的诊治中，在家人的精心护理下，转危为安，死里逃生。从家里送到医院，又从医院平安地回到家里。日子就这么坎坷地过着，生活的路弯弯曲曲地行走着，生命也就苟且残喘地延续着，日落日出，日出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