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因梦,美得特别,与旁人分别清晰。
那双挂着似有似无情意的眼睛,又热烈又清冷,又漂亮又漂泊,又伤感又性感。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胡因梦的人生都与那位叫做李敖的男人羁绊在一起,苦涩况味无法言喻。
原本胡因梦以为李敖是她乌托邦式理想爱情的构造者,没成想这位文化狂人,会成为自己痛苦的根源。
体面不再。离婚后,文人与美人的骄傲被李敖的嘴全部毁掉,他用尽全身力气诋毁自己的前妻。放不下的爱是如此扭曲荒唐,爱之中掺杂了那么多恐惧与自保。
与李敖离婚后,胡因梦去了美国读书进修,回到台北后,33岁的她彻底息影。
在她看来,演员、影后是自己身上最单薄的身份,这十五年的演艺生涯,短暂也惊艳,大荧幕上的胡因梦足够令人怀念。
放弃光鲜的舞台与演员身份,告别他人对自己的称赞与追逐,胡因梦投入到苦行僧般的翻译工作中,广阔、孤独。
风华绝代之后,她做回普通人,用自我意识对抗无声的命运,将所有不甘与愤懑化为悲悯,颇有出尘的意味。
笃定,无告,不回的深渊。
1980年5月6日,胡因梦与李敖结婚了。
两人其实认识才短短几个月,他倾心于她的惊世美貌,她着迷于他的才气怪气。
胡因梦穿着洁白的睡衣作婚纱从家里逃跑,在李敖的住处举行了简单的婚礼,这样的桥段,符合了胡因梦自小对爱情乌托邦式的念想。
那年,她27岁,他45岁。
“如果有一个新女性,又漂亮又漂泊、又迷人又迷茫、又优游又优秀、又伤感又性感、又不可理解又不可理喻,一定不是别人,是胡茵梦。”
李敖恨不得用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形容自己的妻子,那是情到深处的真实感受,却也消解得很快。
李敖与胡因梦
才子与美人,从风花雪月回归到柴米油盐中,故事的结尾总会落入俗套,白月光不免成为白米粒,李敖忘记了,美人也是人。
3个月零22天后,他用一纸声明,结束了与胡因梦短命的婚姻。
可是这短暂的缘分,却成为胡因梦与李敖长久的纠葛,其实,更不如说,是李敖一人的纠葛,离婚后的胡因梦,潇洒地告别过去,不为儿女情长嗟叹。
她亲手将美貌踩在脚下,之后轻轻走过,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导演徐克曾说: “五十年才能出一个林青霞,她高贵里带着一种英气,比男人还英俊。”
与林青霞站在一起,胡因梦也毫不逊色,她的美古典缥缈。
林青霞与胡因梦
当年闺蜜二人同去意大利旅行,赚足了回头率,每次驻足都会吸引男士的眼光,可谓是实打实的美女效应。
胡因梦一头干练黑色中短发,高挺的鼻骨,眉目如画。
胡因梦与林青霞
曾有人如此形容这两位美人的风格:
“林青霞之美像国画,剑眉星目间有大幅泼墨的富贵感,胡因梦就是小品,笔法隽永古典。”
胡因梦与林青霞
胡因梦的眼睛总是若有若无地写着有情,冷艳又凄楚,吸引着旁人靠近,又让人望而却步。
胡因梦
五六十年代的明星们,大多家庭拮据,胡因梦却出生于一个富裕家庭,本氏瓜尔佳,父亲是前立法委员。
家境优越不代表圆满,她的父母因性格不合常常争吵。
压抑的童年,滋养了胡因梦的叛逆。
胡因梦的父亲抱着襁褓中的女儿
母亲整日沉迷于麻将桌,对待自己的女儿,刻薄冷漠,胡因梦抵抗,母亲就拿着棍子追她,叫喊着要打死她。
被追打的童年经历,让胡因梦早早地感受到人间的疾风,她的骨子里带有一股强烈的不顺从。
胡因梦与父亲
18岁那年,胡因梦考入台湾辅仁大学,她身穿超短裙,露背装,背着吉他唱西洋民谣,骑着自行车去电影院看国外情色片,大胆地牵着外国男友的手走在校园里,脸上写满嚣张二字。
要知道,七十年代还是相当保守的。
大学读了两年,胡因梦心生想要退学的想法,父母极力反对,但可想而知,家人的反对在她这里,是无效的。
1971年,胡因梦退学,离开台湾辅仁大学时,男生们纷纷感叹:
“从此辅仁大学没有了春天。因为,胡因梦把春天带走了。”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足以见得她的特别之处与魅力所在。
离开台湾辅仁大学后,胡因梦去了国外,在异国他乡,她很快就融入到了纽约开放的氛围中,她说在这座陌生城市,才真正释放自己的身体与心灵。
在异国,胡因梦就读于美国新泽西洲西东大学大众传播系,之后转读纽约模特学校,成为一个美术生,依旧我行我素。
命运要怎么安排一个人之前,从来不会同她打招呼,而是说来就来的。
胡因梦的人生,开始发生转变。
镁光灯与舞台,毫无征兆地扑到了她的身上。
1974年,胡因梦从纽约回到台湾,凭借出众的美貌与气质被导演徐进良挖掘,轻松踏进演艺圈。
彼时的她已是融合多元文化、东方与西方皆具的新女性,灵气十足,这使她清晰区别于周围的传统女性。
她出演第一部电影《云深不知处》时,便是女主角,女配角是同为美人儿的林青霞,两人也因此结缘,成为朋友。
这年,胡因梦21岁,林青霞20岁。
电影没有大红,女主角胡因梦彻底红了,她疏离的气质与才情让她在美女如云的演艺圈独树一帜。
1977年,胡因梦与林青霞再度合作,出演电影《我是一片云》,影片给出很多两难的选择题,关于爱情,关于道义。
1977年电影《我是一片云》
林青霞与胡因梦 剧照
她与林青霞、林凤娇、胡慧中并称“双林双胡、台湾四美”。
《云深不知处》之后,胡因梦主演的多部电影反响都很好,她成为知名的文艺片女明星,与林青霞齐名。
杨德昌执导的电影《海滩的一天》,胡因梦在其中饰演钢琴家谭蔚青,与她搭档的是张艾嘉。
1983年电影《海滩的一天》
王佳莉(张艾嘉 饰)与谭蔚青(胡因梦 饰)剧照
这部电影是关于女性的宏大成长史,长镜头下的故事是细腻的,倒叙的一生在一部影片里讲完。忧伤的女人在海滩上坐了一天,把每个人的天空都感染得很无言。
谭蔚青几乎是胡因梦本色出演,独立美丽,大学毕业后就出国研读艺术,弹钢琴,不断获奖。
1983年电影《海滩的一天》
谭蔚青(胡因梦 饰)片段
她一直是张艾嘉饰演的王佳莉羡慕的女孩,可以做主自己的人生,自由自在。
胡因梦一袭黑色连衣裙,挽起长发,眼神深邃忧郁,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角色,非她莫属。
1983年电影《海滩的一天》
谭蔚青(胡因梦 饰)剧照
她说:
“十五年的从影历程我拍了近四十部令人哭笑不得的影片(倒是很贴近人生),以我四岁就开始看西片所培养出来的鉴赏角度,这些影片中只有《海滩的一天》堪称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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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电影《海滩的一天》 胡因梦 镜头合集 视频
她被称为“七十年代台湾第一美女”,镜头前的胡因梦美得不可方物,她本人却对演艺圈感到厌倦,矫情的对白台词与剧情让她难以启齿。
有次,某导演为了画面的冲击力,因此屠宰了很多动物加持,胡因梦为之震惊,绝不拍这场戏份,坚决反抗。
她太不一样了,别的女演员迎合讨好导演,胡因梦却以此为耻,绝不委曲求全。
如此刚烈的心性,决定了她之后人生的风浪,其中激起最大浪花的,是一个叫做李敖的男人。
李敖与胡因梦
胡因梦此生无法被撕掉的身份,是李敖的前妻。
相遇那年,45岁的李敖对27岁的胡因梦一见钟情,一池春水被搅动开来。
那是1979年,在李敖好友萧孟能的家中,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很有趣。
胡因梦的身旁站着她的母亲,李敖身边是他当时的正牌女友刘会云,情场老手李敖对胡因梦母女,来了个九十度大鞠躬,丝毫不掩饰地盯着胡因梦看。
阅女无数的李敖深陷胡因梦的不俗美貌,对她展开了追求,喝咖啡、聊文学,带着她到金兰大厦的家中观赏自己的十万册藏书。
胡因梦与李敖
李敖决意与当时的女友刘会云分手,留下一笔赔偿费与一句话:“我爱你还是百分之百,但现在来了个千分之一千的,所以你得暂时避一下。”
人们口中的爱情廉价得很,刘会云冷静之后,果决地退出这段名存实亡的感情,远赴国外留学。
彼时的胡因梦沉迷于爱情,没有想过自己这“千分之一千”日后也会成为地上的落叶,任他奚落,与被抛弃的刘会云没有区别。
在此之前,胡因梦就写过只言片语,表达自己对这位长者的欣赏:
“李敖仍旧是李敖,虽然笔调和缓了一些,文字仍然犀利,仍然大快人心,仍然顽童性格,最重要的,这位步入中年的顽童还保有一颗赤子之心。”
两人很快就结婚了,胡因梦穿着睡衣作婚纱从家里逃跑,在李敖的住处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李敖与胡因梦
如此轻率的婚姻,注定危机重重。
在同时代大多数女明星嫁给富豪的境况下,胡因梦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嫁给了大自己18岁的作家李敖。
彼时的她,不会预料到这个选择,将会改变自己余生的命运。
两人的结合在圈内引起轰动,甚至连时代周刊也报道了这桩婚事。在旁人看来,这是美女才子的完美结合,其实不然。
婚后才一周的时候,胡因梦就因为丈夫李敖的政治立场,而受到牵连,自此被封杀不得演戏。
胡因梦后来在自己的书中说:“在我最不安、最不知何去何从时,李敖没能成为我想象中的救赎者。”
李敖与胡因梦
其实不如说,两人结婚后,才开始认识彼此,李敖的生活非常枯乏,每天醒来就是工作,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任何娱乐活动,还有畏寒症。
两人一吵架,李敖就闹失踪,有时会反锁房间,就算妻子在门外哀求许久也不予理睬,直到胡因梦低声道歉才算完。
一地鸡毛,无人收拾。
结婚后,美人儿胡因梦沦为家庭主妇,从不进厨房的她为了爱人洗手羹汤,却因煮排骨汤的步骤错了,李敖破口大骂:“你这个没常识的蠢蛋。”
夫妻二人的关系并不亲密,也随时有崩塌的可能性。
两人性格迥异,李敖疑心病重,对妻子总是设防,胡因梦喜欢晨跑,如果超过一个小时没回家,性格专横的李敖就会动怒,怀疑她与别的男人去私会。
裂痕越来越深,爱情变为羁绊,苦涩况味无法言喻。
胡因梦生性自由,对于丈夫无理的猜忌感到心累,她醒悟到,原来自己昔日欣赏的人只能远观,一旦靠近,就变得不堪。
李敖与胡因梦
在李敖的天地中,胡因梦找不到真善美。
原本胡因梦以为李敖是她乌托邦式理想爱情的构造者,没成想这位文化狂人,会成为自己痛苦的根源。
不能换个方式共同生活下去,也不能换个方式相爱,世界上没有比爱更艰难的事了。
结婚才115天,两人便离婚了。
那是2006年8月20日的下午,李敖手持一束鲜花,打着妻子送他的细领带,在律师的陪同下来到世界大厦与胡因梦签离婚协议书。
两人握手的一瞬,胡因梦清晰地感受到他们之间在经历一场无可言喻的荒谬闹剧,但手心传达出来的温度是有情感的,她的心一柔软,眼泪止不住地流。
胡因梦为人性感到无奈万分,也在与李敖握手的刹那,释怀了所有爱恨。
李敖的离婚声明写得很漂亮:
“一、胡因梦是我心爱的人,对她,我不抵抗。二、我现在宣布我同她离婚,对这一婚姻的失败,错全在我,胡因梦没错。三、由于我的离去,我祝福胡因梦永远美丽,不再哀愁。”
可是李敖没有做到。
他的体面只是说说而已,文人与美人的骄傲被李敖的嘴全部毁掉,他用尽全身力气诋毁自己的前妻。
这场短命婚姻结束后,李敖总喜欢在公共场合调侃胡因梦,甚至将私密的事情也讲出来,“我是个完美主义者,有一天,我无意推开没有反锁的卫生间的门,见蹲在马桶上的她因为便秘满脸憋得通红,实在太不堪了。”
他甚至将这件事情,写到自己的书中,以至于后来很多人以这件事来嘲笑胡因梦,“美人便秘,与常人无异”。
其实,李敖不过是在用贬低前妻的方式,维持着自己可怜的自尊,还有那久久未放下的感情。
对此,胡因梦没有反驳或愤怒,只是说:
“同一个屋檐下,是没有美人的。”
那辈台北人是经历了大江大河、生离死别的人,没什么看不开的,胡因梦也如此。
与李敖离婚后,胡因梦去了美国读书进修,回到台北后,33岁的她彻底息影。
在她看来,演员、影后是自己身上最单薄的身份,这十五年的演艺生涯,短暂也惊艳,大荧幕上的胡因梦足够令人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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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胡因梦影视作品经典镜头 合集视频
“演戏根本不可以发展我的潜力,我根本不懂如何演戏,只不过靠美貌赚取暴利。靠着美貌我可以挣很多钱在这个行业,可是,内心从来没有因此感受到过真正的快乐,而看书和写作是真正让我感到快乐的事情。”
她褪去华服,剪去黑色长发,穿起亚麻素衣,脸上几乎不施粉黛,戴上眼镜全身心投入到翻译与写作工作中去,译作有《般若之旅》《克里希那穆提传》等。
放弃光鲜的舞台与演员身份,告别他人对自己的称赞与追逐,胡因梦投入到苦行僧般的翻译工作中,广阔、孤独。
从耀眼的明星到低调的学者,她说:
“作家非常寂寞,翻译更寂寞,翻译你也得不到什么掌声,作品不是你的荣耀,而是别人的荣耀,但这对我来说很重要,从站在舞台上的一种强调自我的光荣,进入到一个沉潜的世界里去,是很不同的一种生活方式。”
苦闷的翻译写作工作,一做就是几十年,同时她蜕变为身心灵的探讨者与治疗者,对人性的洞察与思考不过是历经大半生跌撞后的出世之旅。
日子过得平淡,却是她想要的清净。
2003年,胡因梦50岁生日当天,李敖送去五十朵玫瑰花,并留下一句话:“我在提醒你,你再美,也已经50岁了。”
胡因梦回应:“其实最初,我就怀疑他的动机。后来知道他出了一本书,书名含‘玫瑰’二字,我就明白了,他的活法里,太多商业运作。”
2018年3月,李敖因病逝世,他在生前最后一个节目《再见李敖》中,表示自己想再见胡因梦一面。
两人的婚姻不过才3个月,李敖却骂了前妻三十多年,在各种公共场合羞辱她,他称胡因梦离婚后,走火入魔到今天。
放不下的爱是如此扭曲荒唐,爱之中掺杂了那么多恐惧与自保。
当记者问及被前夫骂了这么多年是什么感受时,胡因梦内心没有波澜:“多年来,他这样不断地羞辱我,对我是很好的磨炼。”
两人长达近四十年的爱恨情怨,随着李敖的去世,终于落下帷幕。
不必挂念。
胡因梦又漂亮又漂泊,她有绝世美貌,却偏要靠才华为生,在经历了种种痛苦后,68岁的她只需要对自己交代。
笃定,无告,不回的深渊。
后来,提起胡因梦的名字,人们想到的不再是“七十年代台湾第一美人”,而是受人尊重的学者。
风华绝代之后,她做回普通人,用自我意识对抗无声的命运,将所有不甘与愤懑化为悲悯,颇有出尘的意味。
1983年电影《海滩的一天》
谭蔚青(胡因梦 饰)剧照
1983年,在电影《海滩的一天》中,30岁胡因梦饰演的谭蔚青,演奏完钢琴回到国内,与张艾嘉坐在街巷的咖啡店,回忆起往事。
那双挂着似有似无情意的眼睛,又热烈又清冷,又伤感又性感。
见面结束后,胡因梦身穿素黑色连衣裙,走在台北的街道上,那远去的背影蒙着一层雾气,让你躲藏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