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惇是罗贯中在小说《三国演义》里精心刻画的无双猛士、超级牛人。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罗贯中在书中为他量身定作了一个“神情节”:拔矢啖睛。
在该书的第十八回,夏侯惇击打吕救刘,即为了救援刘备,与吕布集团交战,左眼中了一箭,他用手拔箭,箭头的倒刺钩住了眼球,被他这一拔,血淋淋的夺眶而出,鲜血狂喷。夏侯惇却毫无惧色,仰天大呼:“父精母血,不可弃也!”把眼球放进嘴里大口咀嚼,吞到肚子里,然后挺枪纵马,一枪搠死了施放冷箭之人。
为此,老覃早年曾写过《剽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历数古往今来那些不把疼痛当回事儿的硬汉、铁汉》一文,专门将这一“神情节”作为一个引子开讲。
不过,话又说回来,“拔矢啖睛”事件并不见于正史,《三国志·夏侯惇传》仅以“惇从征吕布,为流矢所中,伤左目”一语带过。
即夏侯惇的“硬汉”形象可能是假的。
罗贯中虚构“啖睛”情节,一是直接描绘出了夏侯惇的勇猛无惧,二是从侧面映衬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的传统孔儒观念。
以此一来,夏侯惇刚烈强悍的人物形象深植民间。
既然夏侯惇的“啖睛”情节为假,那么,世间有没有真正咀嚼吞咽下自己眼珠子的人呢?
正常情况下是没有的。
但在艰苦卓绝的情况下,我志愿军战士中却出现过这样一位“神人”。
之所以称之为“神人”,是因为他的事迹太过励志、太过难以想象,除此二字,其他的词语都太过苍白乏力。
老覃在上周写了《长津湖“冰雕连”的幸存者,四肢被截,有过甜蜜的爱情,今年87岁》一文,饱含深情地讲述了在长津湖战役中,我志愿军第9兵团第26军77师231团1营2连奉令在黄草岭一带埋伏时,只有16岁的小战士周全弟全身被冻僵,昏迷了7天7夜。他被抬回后方医院抢救,四肢被截,成了“一级伤残”军人。周全弟是四川省南部县人,回国后,住进了四川省革命伤残军人休养院,娶妻生子,成家立业,顽强而又乐观地活了下来。去年(2020年)是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他参加了一档名为《老兵你好》的电视节目,大声“向祖国报到”,看哭了无数人。
不用说,周全弟老英雄的事迹非常励志。
不过,他在节目中也说了自己一生之中最大的遗憾:没能在长津湖之战站起来和战友一起冲锋,寸功未立。
对此,老覃想说,尽管周老英雄没能施放一枪一弹给敌人予以杀伤,但他在走上战场那一刻,他就已经是我们最大的民族英雄了。
今天老覃所要讲述的这位民族英雄、这位神人,他的光彩更加夺目,他的人生更加辉煌!
他叫朱彦夫,在参加长津湖战役时,年龄和周全弟差不多,只有17岁。
不过,他参军的经历和周全弟有很大不同。
《长津湖“冰雕连”的幸存者,四肢被截,有过甜蜜的爱情,今年87岁》一文里,老覃说了,周全弟是在1949年6月被拉壮丁加入国民党军队的,大西南解放后,他感受到了党的温暖,强烈要求参军,从而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
朱彦夫是沂源县张家泉村人,出生于1933年,他的父亲是一名八路军战士,却在1943年牺牲了。为此,他立志为父报仇,多次要求参军。奈何他的年龄太小,直到14岁才被勉强同意。
虽然日本人已经被打跑了,但革命尚未成功。
朱彦夫少年英雄,初生牛犊不怕虎,作战勇敢,在淮海战役、渡江战役、上海战役都有上佳表现,曾三次立功,十次负伤。
在参加长津湖战役时,他与周全弟同在26军77师,但周全弟在231团1营2连,他在230团1营2连。
周全弟在黄草岭埋伏了三天三夜,被冻僵了,站不起来;朱彦夫站起来了,和战友们一同向敌人发起了冲锋。
在之后坚守250高地的血腥恶战中,他们一个连进行了长达三天三夜的殊死的搏斗。
战斗到最后,全连只剩下朱彦夫一个人。
他在阵地上来回跑动,交替使用着阵地上所有能用的武器,阻击敌人的进攻。
毕竟是力量对比太过悬殊,有三个敌人同时向他所在的位置扔来了三颗手雷。
手雷爆炸,他昏迷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又饥又渴,睁不开眼,却明显感觉到嘴边有一块黏糊糊的血肉,他根本来不及多想,本能地一口咬到嘴巴里,在奇寒刺骨的冰冻中毫无知觉地咀嚼了几下,吞进了肚子里。
接下来,他努力地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只好用手去扒拉眼皮。
右眼皮被扒开了,原来是额头上淌下的血在零下30度严寒的环境中,凝固了,胶固住了眼皮。
再扒左眼,却被吓了一跳,手里触摸到的是一个窟窿!
朱彦夫吓得大叫起来。
原来,他的左眼球已被敌人的手雷炸出了眼眶。
他也终于明白,之前他所吞下去的,就是自己的左眼球!
天哪!
朱彦夫想站,却站不起来,他瞪右眼睛打量自己的身体,发现肚子同样有几个窟窿,猜想是敌人冲上阵地后,为了泄愤,在他身上进行了补刀。
朱彦夫无比恐惧,但求生的斗志熊熊燃起。
他拼尽了全力,强撑起重伤的残躯,在厚厚的积雪中一点点爬行,在雪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色爬痕。
非常庆幸,我们的同志在侦察地形的时候,发现了已经晕过去多时的他,把他救了回来。
朱彦夫这一昏迷,就昏迷了三个多月,长达93天,全靠输营养液维持生命。
和周全弟一样,他的双手双脚在雪地里已被冻坏、冻死,为了保住他的命,医生不得不在没征求他本人同意的前提下截去了四肢。
另外,他的肠、肝、脾、胃,以及心脏,都在不同程度上被美国人的刺刀所伤及。
医生对这些内脏进行了全面的诊治,在他的心脏里放进了5个支架。
最严重的是,他的左眼的伤口创口太大,极有可能导致颅内感染,必须进行清洗手术。
……
为了拯救朱彦夫,医生前前后后对他进行了47次的手术。
可以说,朱彦夫的境况比周全弟惨得多得多。
然而,就在双腿膝盖以下、双手手腕以上已经被截去,左眼失去,右眼视力仅达0.3的境况下,朱彦夫不甘成为国家的负担,他要挑战生命的极限,做个自食其力的生活强者。
1954年,他离开了山东泰安荣誉军人休养所,租了一辆独轮车,回到了沂源县张家泉村。
他努力锻炼生活自理能力,与命运搏斗。
他没上过学,却买来了字典,从最简单的汉字一笔一划地学起。
1957年,他担任了村支部书记,拖着17斤重的假肢,拄着拐杖,到田间地头查看生产,在之后长达25年的时间里,带领乡亲们治山、治水、造田、架电,把一个穷山村改造成了全乡的先进村,使村民走上了致富的道路。
1982年,朱彦夫患了多种慢性病,不得不从村党支部书记岗位退了下来。
但他并不闲着,他准备效仿苏联英雄保尔·柯察金,写一部书,把自己的经历写出来,写一部中国式的《钢铁是怎么炼成的》。
试想想,一个没有四肢,没有左眼,右眼的视力只有0.3,并没上过学的人,要写书,真是谈何容易!
但是,朱彦夫有一股子犟劲。
他以残肢抱笔,历时7年,呕心沥血,七易其稿,用去约半吨稿纸,愣是创作出了一部33万字自传体长篇小说《极限人生》。
时任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军委副主席、国防部长迟浩田亲往看望,亲笔题写书名并题词:“铁骨扬正气,热血书春秋”。
此后,朱彦夫再接再厉,伏案头苦写,又推出了近30万字的《男儿无悔》。
前年(2019年)9月17日,由国家主席签署主席令,朱彦夫被授予“人民楷模”国家荣誉称号,一周之后,朱彦夫再次斩获“最美奋斗者”个人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