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秦香莲》,也名《铡美案》,是在民间流传和影响最广泛的一出戏,陈世美也成了负心渣男的代名词。陈世美的下场,对于一些在农村找了对象甚至结了婚,又当兵提干、考上大学等等情况留在城市想悔婚的“准陈世美”也起到了很好的警醒作用,维系了很多家庭的稳定,避免了很多社会问题的发生。
在这出戏中,陈世美三载荣华富贵驸马梦,断送在开封府铜铡之下,死不足惜,实在是他辜负了所有对他好的人。
他辜负了父母双亲。一般舞台演出,陈父陈母都不出场,1964年拍摄的京剧电影中,陈父陈母开头出来有三句台词,就去领盒饭了。但寥寥几句,表现出了对儿子的期望和牵挂。但是,陈世美高中之后,别说奉养双亲,即使秦香莲告诉他父母已经双亡的消息之后,也只是有片刻的悲伤,马上又把心思转移到自己荣华富贵的前景上去,父母的养育之恩、思子之情、饥病而亡的绝望之痛,统统都不在他的心上。
他辜负了结发之妻和年幼儿女。进京赶考之时,陈世美言之谆谆:“中与不中,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夫妻恩爱,地久天长。”但面对招驸马的诱惑,开始也犹豫了一下,但当太监总管问到他家中有无妻室时,立马就回答“我是绝根在先,孤身一人。”不止是欺君,也是欺心,当初的信誓旦旦,完全被攀龙附凤之念击碎,父母妻儿,在他心目中已经舍弃了。当妻子儿女千里迢迢找到驸马府时,他立即让门官“赠她们纹银百两,命她们速回原郡,另谋生路去吧。”面都不见,算得上冷血动物了。秦香莲带儿女在门官的同情之下,闯进府中面诉衷情,苦苦相求,他看到秦香莲哭得珠泪滚滚,看到一双儿女跪倒埃尘哀求,也只是有片刻的心疼和纠结,仅有的亲情也被荣华富贵的欲望摧毁,后来竟然演变到派人杀妻灭嗣,简直丧心病狂,丧尽天良。
他辜负了衷心属下。陈世美自觉对属下韩琪恩重如山,派韩琪去追杀秦香莲和儿女。当韩琪明白原委以后,抛弃了恩重如山,选择了义重如山,“唯有一死天地鉴,留得清白在人间。”这样的义士,如果用在正义的事业上,绝对忠心不贰,誓死追随,却这样自戕荒庙。
他辜负了善良老丞相。秦香莲拦轿喊冤,老丞相王延龄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第一反应是“状元驸马不成才”,竟然做出如此荒唐之事,但是还是把宫廷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认为“宫廷之事需遮盖。”考虑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计策,导演了一出寿堂之上的情感戏,即使面临怎么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的境况,还直言如果担心夫妻相认引起皇上怪罪,“老夫我拼着这顶前程不要,我要与你担待担待”的承诺。可惜,陈世美把好心当成驴肝肺,恶言相对,激起了老丞相“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公,有人管”的义愤,毅然移交到开封府包拯那里。
他辜负了“肉面”包公。客观地说,在这一出戏里,包公真算不上“铁面”,有调和,有妥协,同他按律执法、毫不容情的形象有落差。在故事的前半段,除了在招驸马之时隐瞒婚史,算是犯下欺君之罪外,基本上还是在道德的规范之内。但是到了包拯这里,陈世美已经犯下杀妻灭嗣的罪行,成了人命官司。但是,开始包拯还是想私了,即使是把陈世美诓进府中,也没有升堂,而是“尊一声驸马爷莫要执迷”,还是劝他认下秦香莲。既然是劝说相认,那就意味着没想严格按律治罪,最多是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结局。但是,陈世美死猪不怕开水烫,竟然激包拯升堂,这才把包拯逼到墙角里,包拯偶尔展现出的讲人情的时刻,也被辜负,只好搬出了铜铡。
他辜负了太后、皇姑。陈世美即将命丧铜铡的关键时刻,太后、皇姑还是赶到了开封府。从对包拯软硬兼施,太后甚至以死相逼,决意要救下陈世美的态度来看,她们对这个状元驸马还是很满意的。如果在秦香莲找来之时,陈世美去求太后、皇姑,寻一个周全之计,即使会受到一些责罚,那只属于宫廷之中的内部矛盾,上升不到法律层面,包拯也不用介入,不至于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终究也不会影响到陈世美的锦绣前程。但是,这一点也被陈世美辜负了,虽然包拯在压力面前,最后还有一刻试图妥协,陈世美有了一点生机,终究被秦香莲一句“人言包相是铁面,却原来是官官相护有牵连”,唤回了包拯的本色,下定了“皇家的官儿我不做,纵有这塌天祸包某承担”的铡美决心。
一幕幕看下来,陈世美的疯狂和执拗,辜负了所有的亲人和为他着想的人,自己一步步走向毁灭。同时,秦香莲的正义坚持,敢于斗争,善于斗争,也是十分可贵的。陶君起先生编著的《京剧剧目初探》中,还记载了一出戏,叫做《界元关》,也叫《秦香莲挂帅》,都是出自《秦香莲》鼓词,故事是韩琪自杀,秦香莲逃走之后,受天书三卷,后随狄青出征卢桧芒砀,立功封女军都督,镇守界元关。王延龄参奏陈世美诓娶公主之罪,交秦香莲审讯,秦香莲责以棍刑,数以父死不葬、停妻再娶、谋害妻子等三行罪状,押入囚车,解往包拯处审理。这个版本,虽然荒诞,但径自让秦香莲快意恩仇,也迎合了大众的心理。前几年有电视连续剧把秦香莲塑造成武功高强的侠客,看来还有点依据,不算胡编滥造。这个版本淮剧等地方戏有演出,京剧中没看到过演出。目前京剧演出的版本,都是根据1953年中国戏曲研究院参考地方剧目改编的版本,小有差别,反复锤炼,算是经典版本了。